晚上七点半,M商场,灯火辉煌,来来往往的人群出入入各个门店,这个商场位于这所城市的市中心,是本市价格最贵,牌子最多的且唯一实行黄金VIP的商场。
一楼,各种牌子的化妆品,黄金首饰。
三楼一家品牌女装店,各种琳琅满目的服装静静挂在衣架上等候有缘人的挑选,明亮的柔光打在每一件衣服上,甚是好看。
休息区沙发上,一个打扮得体,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士静静坐着,她低头刷着手机屏幕,时不时抬头朝着试衣间门口望去,似乎等待什么。
或许是等待时间过久,女人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朝着服装区走去。
她似乎不是那个要买衣服的人,只是大体看着,并未挑选。
试衣间内,沈月脱了一件,又换上,又脱下,又换上,来来回回多次,她始终找不到一件适合她的衣服。
直至最后,她将后来,朋友给她挑选的一件黑色连衣裙换上,整理好,然后推门而出。
随着试衣间门咯吱打开,方才坐在休息区的女人和服装导购一起回头看去。
“怎样?合适不?”
沈月拉了拉裙角,然后转了一圈,面朝着镜子,她其实不是一个很会挑选服装的人,以往都是朋友替她选合适自己的。
“女士,您穿这件黑色裙子很好看呀,显身材呢,黑色本身就显瘦。”
导购自顾自说着,沈月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只是等待朋友的意见。
“到底怎样嘛?琳琳?”
柳琳细细的看着,半会才说道:“可以是可以,就是你得配双合适的鞋呀,这件衣服不好配鞋。”
沈月长舒一口气,笑道:“汗,我还以为你觉得很难看呢,鞋嘛,无所谓,一会再看呗。”
沈月继续照着镜子,欣赏着这件适合自己的衣服。
难道真的是所有的衣服都不适合自己吗?难道真的是自己眼光的问题吗?
她忽然意识到,结婚十年,孩子十岁,如今的自己和十年前的自己已经完全没法比,十年前,她纤瘦,唐木总说她就是衣服架子,十年后,今天,似乎所有的衣服,她都得穿大号,中号勉强。
她已经三十五了,最好的年华逝去,如今,她只想让自己过上好的生活,更好的生活。
“行了,就这件吧,刷卡。”
沈月直接从包里拿出那张卡,是唐木给的。
唐木说:“有什么需要就买吧,”
沈月那时候总是淡然一笑,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要把曾经没有过的,失去过的,全部拿回来,只是,她忘了,能拿回来的,还有意义吗?
沈月看了看手机,已经将近八点,微信里,有唐木发来的信息,问她几点回家?
她不愿意回到那个经常吵架的地方,她不想面对那个人,即便家里还有可人的儿子等她回家。
她宁愿每天下班,和同事朋友小聚逛街到很晚,宁愿宿醉大街。
婚姻在沈月心里,似乎就是一个牢笼,禁锢着她。
很快,导购打包好旧衣服,沈月将卡收回,放在包里,和柳琳挽着手走出了门店。
她享受着这种生活方式,为了这种生活,她一直努力着。
“看来,从明天开始,我得减肥了,这都胖成什么了?”
“行了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说减肥,结果呢?瘦了吗?”柳琳瞥了一眼沈月,又接着说:“对了,我有一朋友,开了家什么美容院,改天带你过去,减肥。”
“管用吗?这肉可不能在长了,衣服都难买。”
二人说着话,走到一家小吃店,柳琳毫无顾忌点了一些吃得,虽说都是高热量,但她丝毫不在乎,能吃胖是福,可况她自己那么瘦。
相比起柳琳,沈月可马虎不得,体重这件事情现在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一件事。
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却有无数可以说的话题。
隔着玻璃,沈月目光迷离,她望着一对又一对年轻情侣走过,所有的什么恩爱,甜蜜,在她心里,掀不起一点波澜,她已经不去在奢求爱情这个东西,爱情算什么?不如金钱,衣服,包带来的实惠。
柳琳挥挥手,沈月这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了。”柳琳没好气的说着,然后掏出手机,刷着微博。
沈月轻笑一声,说道:“想的事多了,算了,想多了也烦,不如不想。”
柳琳随即附和着点头,眼睛还是注视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发出一点轻笑,沈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柳琳,说白了,她羡慕她的生活,羡慕她有的一切。
柳琳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权主义,她结婚,又离婚,如今的生活完全按照自己的性子来,她可以晚归,可彻夜不归,可尽情玩乐,她买的起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她是沈月心里一直想要达到的目标。
沈月想过离婚,多次和唐木提出,唐木的态度却始终如一,不同意。
她厌烦了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厌烦了那个同床共枕的人,厌烦了一切。
“哎哎,你看看,男子背着妻子玩婚外情,被妻子发现后净身出户,我的天,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家花还是没有野花香吗?”
柳琳将手机凑到沈月跟前,将手机上的新闻给沈月看,沈月眉头一撇,丝毫不在意。
“你都不担心你家唐木?”
柳琳问到。
沈月轻笑,立即说:“我倒是希望他找别人呢,他自己也不愿意啊,就是他出轨了,我也不在乎,现在我们之间,一切都无所谓。”
这句话从沈月嘴里说出来,那么风轻云淡,她已然不在乎她和唐木的一切。
“得了吧,你真的不在乎?唐木现在不到40,要什么有什么,现在的小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年龄阶段的男人,我告诉你,你可小心点。”
柳琳的提醒,沈月一笑置之。
她坚信,以唐木的性格,绝对不会辜负这个家,即便有了,在她心里,也没有关系,这恰好,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离婚。
柳琳还在自顾自说着:“你说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喜欢掠夺别人的男人,而且还是岁数大的?哦,对了,这好像应了一句话,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自己不想着培养,总是掠夺。”
掠夺?柳琳意外用了这个词,在她心里,所有在婚内,感情期间出轨的,都是第三者插足的结果。
沈月有点不认同柳琳的看法,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男人意志够坚定,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婚姻出现了问题。”
柳琳说沈月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当然会这么说。
沈月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二点多,唐木早已入睡,她推开儿子房门,看了一眼,便关上,然后回到自己卧室,沈月丝毫没有顾及睡着了的唐木,重重的关门声音,唐木在混沌中醒来。
“怎么?看什么?”
沈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起身的唐木,她不会在乎他的任何想法。
唐木空洞的眼神,扑朔迷离,已经这般晚了,他不想再争吵。
“下次回来动静小点。”唐木说完便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月。
“嫌我吵可以去找不吵的人,”
沈月随口一句,唐木装作没听见,但却在心里深深烙了一个印记,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所有的幸运来临之前必然要经历一场轰烈的痛苦,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接受,承受过去,幸运降临,反之,一切灰飞烟灭。
周末永远是饭店最忙的时候,每逢周末,唐木便会推掉一切私事,主攻工作。
八点一刻,林默踩着点到了饭店,当她的手放在打卡机上的那一刻,终于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迟到。
以往的林默总会提前半个小时到达饭店,因为在那一刻,她可以看到唐木两次。
踩点来总不是好事,林默这样想。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核对旅客名单。”
毋庸置疑,这是李兰的声音,李兰早早到了饭店,可以说是起早贪黑般的工作。
“经理,你看着脸色不好,没事吧?”
李兰今日和往常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整洁的黑色制服,精致的妆容,可还是遮不住脸上的不舒服,林默第一眼便看了出来。
李兰挥手道:“我没事,赶紧去忙吧。”
说话间,却难掩沧桑。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女人?
五星级酒店饭店式合体的场所,对于员工的穿着打扮,谈吐都有很高的要求,林默入职一点没有例外,从入职以来,上班便是踩着高跟鞋,这让一直穿平底鞋的林默很是不舒服。
林默会在休息时候,偷偷把鞋换下来,光着脚,或者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换上平底鞋。
林默终究是一个不习惯体制内的东西。
无论是多忙的工作,林默总会抽出一分钟时间去想唐木,在林默眼里,倘若超过三天看不到唐木,她便会忘记唐木的摸样,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或许是喜欢的不深。
所以,林默会找各种借口,经过唐木的办公室,假装偶遇。
如果我爱你,我的眼里全部是你;
如果我爱你,我的生命里只能是你。
林默又一次找借口,经过了唐木的办公室,她呼吸平和,假装不经意,唐木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林默扫了一眼,他还未来。
林默总会陷入自己的畅想中,她会想出几百种看见唐木的方式,然后在想出各种对话,比如,你吃饭了?比如,你好吗?我很好。
之后,林默会拍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唠叨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木睡眠很浅,稍微一点动静他便再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九点了,而床的另一边,早已空空如也,显然,妻子早已起来。
唐木迅速床好衣服,走出卧室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忽然移向床头的照片,那是他和沈月的结婚照片,还是后来补拍的,看上去已经有些发黄,发暗,唐木心头酸涩,目光暗淡,他的婚姻也就像这张照片,逐渐破碎,失去光泽,然后彻底毁灭。
客厅里,仍旧没有沈月的身影,唐木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入睡,一个人起床,上班。
可有可无的婚姻状况,唐木已然麻木。
还是照旧,唐木会在临走前轻轻推开儿子的房门,看着熟睡中的小昊,唐木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自觉,最对不起的就是儿子,他每每想起儿子问起自己,妈妈是不是不爱我了?莫名的心酸加无奈,唐木深深明白自己和妻子的关系,却无法言喻,无法对孩子说出真相,所有悲痛,唐木深深藏在心里。
到达酒店,二十分钟的车程,都说,三十岁的男人开始成熟,四十岁的男人不再说成熟。
唐木便是那个不说成熟,不把成熟挂在嘴边的男人,但是他举手投足之间却不断散发出成熟男人的味道,他能很好分配好自己的心情。
例如在二十分钟之前,他那糟糕透顶的心情;二十分钟后,就在此刻,他开始恢复平静。
“唐总,旅游团队马上到了,我们可以准备接待了。”
说话的是负责接待旅客的经理,唐木点头示意,后提到:“客房部安排好了吗?还有,餐饮一定要跟上,尤其是安全问题,一定要确保。”
唐木说着话,便走到了办公室,随手将衣服搭在衣架上。
“好的,好的。”经理张扬点头附和,他深知,唐木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凡是尽量追求完美,注重细节,此次酒店这次接待,虽说是轻车熟路,但还是马虎不得,毕竟关系到自己的晋升。
要是此次这个任务完美完成,或许是个好机会,张扬想着。
酒店大堂,这是林默入职以来,第一次接的大单,虽说各部门完美配合完成,自己起到的作用很小,但也疏忽不得。
林默一遍又一遍核对住客名单,核对房间号,核对就餐人数,菜品,李兰回家后,这些任务全部挪到自己身上,林默紧张,却也快乐着。
忙碌许久,这才想起,李兰怎样了?
林默放下手里的活,环顾四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着安全通道走了进去。
再次确保周边安全,林默才拨通了李兰的电话。
“李姐?您还好吗?要紧吗?”林默小声问道。
电话那边安静了许久,半天才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没什么大碍,多睡会就好了。”
“那李姐,您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林默刚要挂电话,李兰却打断问到:“唐总知道吗?”
“唐总?”林默下意识倒出了唐木的称呼,有迟疑,有一连串的疑问,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隐隐的感觉到,李兰,对唐木?
林默自然会装傻,回到:“唐总还不知道,不过李姐您放心,唐总要是知道您身体不舒服,肯定也会同意您休假的,一会唐总来了,我会告诉唐总的。”
“哦,好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默明显听出李兰语气里的不甘,和失望,她在期盼着什么?她又能期待什么呢?
二人还在寒暄着,林默显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忽视了周边的环境,完全没有注意到楼梯外的唐木。
在五分钟之前,唐木接到妻子的电话,他总想着,妻子主动打过来电话,他要和她好好谈谈,可最后总是事与愿违,往往好话说不到三分钟,便开始争吵。
安全通道,是唐木每次和妻子吵架的时候,必来的地方。
这里安静,很少有人来,就在唐木刚要走进去的时候,便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是她?”
唐木对新来的林默记忆犹新,就是她说的:“以后,能不叫我小林吗?”
她如何能做的了他的主?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我们所有积攒在一起的缘分,便是为了这一次的相见,这一次遇见,足以倾心,倾情,让我难以忘记你,从此以后,刻骨铭心。
唐木没有想着回避,就在林默寒暄完最后一句转身那一刻,四目相对,她的目光刚好迎合着他,她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忘记了对方是怎样的身份,这一刻,林默大脑空白。
唐木的目光,只对她柔情,他竟然忘了,他们是上下级关系。
黑暗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林默会,唐木不会。
成熟的男人,总是清醒的,不,成熟的男人,总是会选择性的清醒。
“打电话?”唐木还是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恩,对,打电话。”林默竟然红了脸,好在灯光昏暗,她只觉得脸火辣辣的难受,嘴里被什么堵住似得,说不出话,半天才缓过来。
“不至于吧,又不是初恋,这是干嘛?”林默嘴里小声嘀咕着,却被唐木反问:“什么不至于?”
林默赶忙摆手:“哦,我是说这么黑,看不到路,还不至于。”
女人说话永远是这么没有逻辑性吗?这是唐木的理解。
“您也是打电话吗?”林默指了指唐木手里的手机,屏幕还发亮。
不过林默说完话就后悔了,为什么要用您这个称呼,为何不用你?说您?这就明显拉大了二人的距离,如果说你,这就表明,二人平级,至少在除了工作关系以外。
唐木显然没有在意林默的用词,直接点头。
林默喜欢傻笑,总是乐呵呵的,随即说道:“看来这里是适合打电话的地方,哈哈。”
“是吗?这里是除了我以外,你第一个来的。”唐木耸肩答道。
你第一来的?你第一个来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林默耳边,以至于在接下的工作里,林默都无法心情平静,这算得上是缘分吗?
还是,共同的爱好?
林默永远无法忘记,他们相互迎合的目光。
酒店大堂外,一辆大巴缓缓停下,林默作为大堂经理助理,经理不在的情况下,首当其冲,站在第一位。
大巴旅客一个接一个缓缓下车,林默除了要做接待,还得用蹩脚的英文问好之类,口语总是林默的软肋。
旅客,无外乎是父母带着小孩,或者相互依偎的老年人,又或者单独旅游的中青年,林默自认为自己众多优点里,有一条便是,第一眼见到的人便可以铭记心中。
另林默记忆最深的便是一对老夫妇,通过聊天得知,二人是荷兰华侨,年轻时候移民到荷兰,从那以后,便没有在回国,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回国。
他们眼里的饱含热情,一幕一幕的看着周边的一切,一直感叹国内的变化。
最后一个下车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美国人,高大挺拔的身材,一身休闲的运动装,背着背包,看似轻松自在,但脸部表情却告知了处处谨慎,小心。
二十多人的接待工作,十多分钟便完成了,协助办理了入住,并一一将住客带领到各自的房间,安排好一切,林默这才长舒一口气。
每做一步,都万分小心,生怕出错。
林默一刻也松懈不得,这是常飞告诉他的,任何事情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快要下班的时候,林默接到常飞的电话,常飞在电话里说了一大堆,林默没有听明白,只记得最后常飞说了一句,晚上你家见。
流言总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