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一喊我或者我一喊社论,我们就知道对方有吃面的意思而自己正好也有这个意思,我们就出去了。
社论不是《人民日报》的社论,跟《人民日报》的社论能吃饭吗?社论叫杨社论,是我同学。但杨社论跟《人民日报》的社论是有关系的。杨社论生下来之后好长时间都没名字,他爸爸说起什么名字呢?他妈妈说起什么名字呢?我估计他们全家都说起什么名字呢?这一天《人民日报》又发表社论了,他爸爸说就叫社论吧,他妈妈好像也没有不通过的想法,社论由此就叫社论了。
社论作名字是很怪,想一想也许忍不住要笑起来,但社论介绍自己是从不笑的,一本正经,我叫杨社论,再说一遍也一本正经,我叫杨社论,绝不嘻嘻哈哈地说我叫杨社论不叫本报讯。
我们是到学校外面的小饭馆吃面的。学校食堂也有面,但学校食堂的面没有外面小饭馆做得好。我们到外面小饭馆吃是为了改善生活,而不是忆苦思甜。忆苦思甜很好,但老忆苦思甜,不好。
做面的师傅我们叫他老金。我们说老金两碗扯面。老金问干的汤的,我们说汤的。老金又问要辣子不,我们说多放多放。老金说好好好三个好字(没有说过四个的),就做起来。
面是家乡特有的扯面,没做前只有一手指长,两食指粗,但一擀一扯就老长老长近乎一庹。老金在案板上不停地摔打,然后面“嗖”地似一道线滑向锅里,他极麻利地用凉水一点,就算暂时完毕了。这一切十分漂亮十分潇洒让你感觉一气呵成。
但也有面掉到锅边水洒到锅边的时候,我和社论就笑着说老金注意了!老金是好同志,闻过必改,要么往锅前靠一靠,要么不站那么远发挥水平了。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我们才说,我们知道店里有很多人的时候说这话是会影响老金生意的。
很大很大的一碗面才要八毛钱,但即使只有八毛钱我们也不是天天吃,天天吃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要花多少钱呢!只有好事到来的时候我们才吃,比如考了个好成绩,比如发表了一篇文章……
我们自带碗筷。我们放心老金的手艺,不放心老金的卫生。饭前我们洗一次碗,饭后我们再洗一次碗。是用老金小饭馆的压压井,压一下水就出来了,一个人使劲地压呀压,一个人飞快地洗呀洗,娴熟地争取不费太多的力气不费太多的水,吱吱吱,哗哗哗,有意思极了。
写于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