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妈妈，我小的时候的事您还记得吗？
我吃饭不专心，常常端起饭碗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半天也吃不了几口，有时干脆丢下饭碗一溜烟玩去了。您说我们比赛吃饭，谁吃得快，吃得干净，谁就赢了，赢了可以得到五毛钱。这以后，您吃饭反而比我慢了，我老赢那五毛钱。可是您输了怎么比赢了还高兴呢？
我小时候脾气很大，动不动就骂人，动不动就打人。我谁都敢骂，还骂过您呢。我谁都敢打，打得鸡犬不宁。您说我不是的时候我就骂您，一边骂一边跑。您让我回来，我却偏不回来，气死您。您追我，我撒腿又跑，您却躺在床上哭红了眼睛。
小时候我们要吃什么好饭——您从来没有做过的，您总会想各种办法向亲戚学，向邻居学，向菜谱学，然后做给我们吃。我们过生日，您都要做一顿很丰盛的饭菜，跟过年一样，为此您会几天前就去镇上买菜。有一年下大雨了，您还去。生日这天，您说，孩子你又长了一岁，要越长越有出息啊。
妈妈，我病了的时候，您的手、您的额头会时不时抚摩着、贴着我的额头，问现在还热吗？妈妈的手最温柔，妈妈的额头最温暖。
小时候……
妈妈说，你怎么突然想这些事呢？是在梦里吧？我说，不是，我坐在桌前写东西的时候想起的。我说小时候，唉！真是什么都不懂，老惹妈妈生气。妈妈说，不要再想这些事了，说这话的时候妈妈哭了。
我在电话这头说妈妈您不要哭了，妈妈在电话那头还是哭。妈妈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很想你。
大约写于1999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