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给皇上已经换了一杯水了,今日不知是皇上心情好还是怎的,皇上的咳嗽比往常要少些,夜过了半,他偷偷瞧着,皇上坐在榻上这精神头还是足的。
“这去迎的人可是可靠的?”皇上开口问着张德,张德回着话,“这几日宫里贼眼子的人甚多,去的人是选了细致的,怕是路上小心着耽搁了。”
“那丫头那里你可安排妥当了?”皇帝又出口问道。
张德点点头,“恰好端木姑娘馋酒了,我让小全子取了些梨花娘悄悄送了去,里头加了些安神的药,定是已经睡下了。”
皇帝点点头,“若是让那丫头知道了,定是要闹腾了的,云泽与朕说朕都不信,只先见了再说。”
此时屋外有了声响,张德赶紧麻利地出了去,这门一开,接着灯笼瞧见牧北野的那一霎,竟老眼也不自禁泛起了泪花,牧北野只轻声换了一声,“公公……”
“王爷快进来,皇上等了许久了。”张德赶紧迎着牧北野进来,自然使了眼色让屋外的人守着。牧北野进屋就闻到浓浓的药味,皇帝生病的事他是多少知道些的,可这闻到了药味才觉得真切。
牧北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礼,“罪臣牧北野给皇上请安。”
皇帝看着他,取了桌上的一盏灯,由张德搀扶着下了卧榻,牧北野听着动静自然是抬起头来,迎上皇帝的眼神,两人心中自然都是有些感慨的。
“真是你这臭小子,不是那一路的鬼神?”皇帝拧着脸问,打心里却觉着,这牧北野清瘦了,虽没有之前那般黑了,可这白苍苍得倒也显得吃了不少苦头。
牧北野点点头,“是我,我没死。”他离开不过半年不到的功夫,皇上似乎苍老了十年,他自然知道这期间许多事,有一些也是因为他,“皇上,我自知瞒着生死之事,为临苏带来了不少灾害,我愿受皇上责罚。”
“你这混小子,既然活着怎么如今才回来见朕!”说着,皇帝心中气不过,猛的拍了牧北野一下,但力气使得太大,他一股气不顺,又咳嗽起来,牧北野心急忙起身帮着皇上顺气。
皇帝便咳嗽边瞪着他,气还没顺过来,指着他就急着说道:“给……给朕……跪着!”
牧北野自然是乖乖又跪下了,张德在一侧帮着劝说:“皇上,这王爷也是死里逃生不容易,皇上这好不容易见到王爷,切莫要太生气了,身子骨最是要紧啊。”
牧北野点点头,“皇上要如何责罚我都甘愿领受,只求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一脸无奈地看着牧北野,“别跟朕卖乖,朕知道,漠河之战若不是你,怕是老七的命也难顾全了,但休想功过相抵了。”
牧北野陪着笑,他心里自然知道皇上定是会生气了,不过刚刚那一下皇上的气也算是消了,他跪着往前去了两步,舔着脸跟皇上说道:“一切都听皇上的,不相抵。”
在皇上眼里,面前跪着的这个比他那几个皇子都亲近些,“北野啊,是朕对不住你才是,若不是朕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何会害了你,你对朕对临苏的忠心,朕心中都明白。”
牧北野其实更愿意皇上对他破口大骂,也比此时让他心里觉得舒服,“皇上赐我弥生,是我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才会让大渝趁虚而入,也让居心不良的人得了空子。”
提起弥生,皇帝脸色都暗沉下来了,“若那个人不是端木家的姑娘,就算你将弥生给了她,朕也杀了她给你陪葬。”皇帝这话是认真的,可偏偏是凉春,他自然是下不去手的。
牧北野笑了,得意地说道:“换作其他人家的姑娘,我也瞧不上啊。”
皇帝听他这么说原本打算让他起身的,但是脸上又有些不高兴了,“都说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你这臭小子也是的,这样救命的东西也紧着她,这以后朕在你心中怕是都要边上站了吧?”
牧北野挠挠脑袋,“皇上这就冤枉微臣了,皇上向来知道的,在我心中皇上就是再生父母,我是发过誓要孝顺皇上的。”
皇上听着脸上已经抑制不住笑容了,正要说话突然间眼见瞧见他衣裳上缠着的一片旧叶,那是凉春那院子里头,“方才去了她那里?”
牧北野点点头,他向来是不骗皇上的,“没想着去的,可是这腿不听使唤,想着转个弯过去看看,不想瞧见她在撒酒泼,怕污了皇上的眼,所以先去把他收拾了一下。”
皇上沉着脸,“你先起来吧。”指了指早就让张德备下的椅子,“坐着说话吧。”他看着牧北野,心中自然明白这孩子对那丫头是真的用情至深。
“北野,怪朕吗?”皇帝问他,自然指的是他将凉春指婚给七皇子的事,“朕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竟还活着,而朕这身子……也是朕的无奈之举,你莫要怪朕了。”
牧北野摇摇头,“当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来,已经留了话放了她自由,虽然侥幸捡了一条命,可日后与她怕也是有缘无份,我知道贤王殿下对她也是极好的,若日后她真心实意愿意嫁给贤王殿下,臣也没什么可怨的。”
“这话倒不像朕知道的牧北野说的。”
牧北野微微笑着,“生死都经历了一次了,这条命像是捡来的,有些事自然我也学着看开了,她是端木家的家主,不是从前我院子里那个凉春了,她想要的生活应该让她自个儿作主。”
皇帝听出意思了,斜了他一眼,“朕知道你的意思,这是一切都随她吧,你还是宠着他的。以后的事朕也管不着了,随你们去。”皇帝顿了顿,“你还活着的事,老七可知道?”
牧北野摇摇头,“殿下对于漠河那场战事心中起过怀疑,遣人去查了,查出与端木家似乎有些干系,可不知道是我领的人。”
皇帝点点头,“你如今这样也好,有些事也便利,北野啊,朕日子不多了,这临苏江山还是要靠你帮着老七,不然以他目前的势力,还是有些悬的。”
“皇上请放心,我定会全力辅佐贤王殿下的。”
皇帝看着牧北野,心中不禁泛起一些涟漪,“朕听闻端木玉聪死前留下了一大笔钱财,晋王他靠着这些钱财正在招兵买马,贿赂那些贵胄之臣,朕这一病,他们已经不安稳了,若朕一撒手,这临苏才是真的要变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