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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一 菩提本无树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辞。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西牛贺州,乃是四大部洲之一。其地位于须弥山以西,地形如满月,人面亦如满月。此洲有殊胜三事:多牛、多羊、多珠玉。如来曾道:“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世人皆知西天如来佛祖于此处灵山建得大雷音寺,颂扬佛法,避世潜修,殊不知这广袤大地另有高人,其智慧修为不低于如来佛祖分毫。

那日如来佛祖正自诵读《妙法莲华经》,念及“尔时世尊知诸大弟子心之所念,告诸比丘:‘是须菩提,于当来世,奉觐三百万亿那由他佛,供养恭敬,尊重赞叹,常修梵行,具菩萨道。于最后身、得成为佛,号曰名相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劫名有宝。国名宝生。’”,心眼所及,忽见西牛贺州有紫气东来。佛祖好奇,竟自运功探访那紫气来源,却无法勘破那紫气周遭萦绕的罡风。如来心道:“何方神圣,竟可在我探查下不漏丝毫破绽?”一时却也无头绪。时日一长,只得作罢。

却说那紫气所在,乃是一白袍道人。那人生得面如璞玉,长髯白眉,虽年过百岁,一双眸子却神光聚敛。仔细瞧去,那人左眼珠上有三颗星斗,右眼珠上有一轮弯月,如此异眸,世所罕见。那道人环顾四周,见这灵山千峰矗立,万仞开屏,奇花异草遍布大地,参天大树高俊挺拔。侧耳细听,鸟鸣声与流水声此起彼伏,颇为写意。道人似颇为满意,点头喃喃道:“难怪那老小子于此避世不出,却是个好所在。”这便负手前行。

说来奇怪,那道人每踏一步,不见用力,他脚步两旁的花草虫豸像生了灵性般自动避让开去,不与那道人有丝毫接触。行不片刻,道人遇见一砍柴的樵夫。那樵夫见有陌生人来,也不惊奇,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又弯腰砍柴。那道人也不扰他,脚尖一点坐到一树枝桠上,信手一挥,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串紫玉葡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那樵夫砍了近两个时辰,不觉已至晌午,正自腹中饥饿,意欲收拾东西返家吃饭。转身欲行,见那道人乐呵呵地望着他。那樵夫本是爽快之人,这便问道:“那位道长,你在此处看我砍了两个时辰的柴,这等无聊之事,有何观由?”那道人呵呵一笑,声音不大,却似在樵夫耳畔一般。樵夫还未醒觉,那道人已来至樵夫身旁。道人道:“这位小哥,我见你砍柴时心无旁骛,却不时愁上眉头,想必心中有难事,这才在一旁想待你砍完,好一问究竟。”

樵夫见这道人一副神仙打扮,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双眸子内具星象,心想这老道必不是凡人,叹了一口气,便道:“道长,实不相瞒,我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养育至八九岁,才知人事,不幸父丧,母亲居孀。家中再无兄妹,只我一人,无奈只得早晚侍奉老母。如今母亲多病,我家中田园荒芜,无法自给自足,只得上山砍柴,祈望挑到集市去卖几文钱换些食物,以供我与母亲果腹。”说罢,眉头紧蹙,默默摇了摇头。

那道人听罢,点头道:“听你所说,你却是个孝子。你今年二十有六,姓张名全福,是也不是?”那樵夫慌忙点头,应道:“是是,道长又怎知得?”那道人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却在那山野中唱起歌来: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那歌声响彻遍山漫野,那樵夫听来感觉周身舒泰,说不出的受用。正自陶醉间,听得那道人道:“此词名曰《满庭芳》,每日歌之,可祛烦恼困倦,令人神清气爽。今日你我有缘,我便将这词教授于你。你那家中两亩枯地,你只需将这两颗种子种入其中,三日之后,待那种子开花结果,土地自然可种其他作物。”说罢,将两粒种子抛入樵夫张全福手中。张全福见那两粒种子周身白色,表面布有均匀黑点,中间一个凹的圆圈,状如繁星托月,成周天星斗,众星捧月之势,心知这两粒种子非人间凡品,从怀中拿出一布,小心翼翼包裹起来放入怀中,这才对老道作揖感谢。

那道人道:“那两粒种子名曰‘星月菩提子’,你需谨记,每当雨水时节,那两粒种子会化为蚕豆大小,此时你需将其从地里取出,以无根水浸泡之,可保种子神效。待得春暖花开之时,再将种子取出重新种下,如此循环,可保你庄稼百年收成。”张全福听罢自是不疑有他,点头称是。

道人又道:“虽有田地耕种,可你仍需每隔七日来此处砍一次柴。若遇到前来寻道求仙之人,你需先问他一个问题。”张全福道:“道长且吩咐,我定办好。”道人道:“你需问他,‘斜月三星,缘起何处?’那人若答:‘不知’,你便将其打发走;若有人回答‘便是一个‘心’字’,你便将他恭恭敬敬请上山去。”张全福道:“此间大山无数,却不知请向哪一座?”那道人挥手往东南一指,道:“瞧见了么,便是那座,此山名为‘灵台方寸山’,你将他引至山下,让他自行上来,到‘斜月三星洞’来找我。”张全福听罢,心中默记。

那道人呵呵一笑,蓦地一阵吐纳,但见东南方向那座大山渐有紫气萦绕其间,忽的一只周身金色翎羽的巨鸟从中飞出,直破云霄,不片刻落到远处一棵参天梧桐之上。那张全福看傻了眼,砍柴刀不小心从手中滑落,砸到了脚,疼的他嗷嗷直叫。那道人见状哈哈大笑,张全福望去,那道人已不见踪影,笑声竟是从百里之外传来。定睛细看,那巨鸟的身上似是多了一个人影。

张全福这才晓得自己是遇上了神仙,惊得跪在了地上,口中却不忘问道:“老神仙,你是哪位神仙寻访灵山!”那道人的声音远远破风传来,只听得他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老夫菩提老祖是也!”

张全福再循声望去,那巨鸟周身裹着太阳的光芒,刺眼万分,不可逼视,一双翅膀在空中展开,似遮阳蔽日。不过片刻,已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可那“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几字,伴着菩提老祖那星月相印的眸子,似已深深印入张全福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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