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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夜复冤仇犊儿斗虎 春郊生情爱燕子啄花

此时,江小鹤已十四岁了。跟马志贤学了两年武艺,他的武技已有了一些根底,并且因为每天帮助马志贤打铁,两臂越发有力,身体越发健壮。但是由于父亲失踪,母亲改嫁,兄弟离散,这许多不幸的遭遇,使得他的性情变得更为暴躁顽劣。他每天都要到酒铺饮酒,在街上混闹,打铁的事也不好好地做,并且与马志贤的妻子李氏不和。虽然有马志贤时常从中调解,但是李氏仍是天天闹气,江小鹤也是时时想走,弄得马志贤非常为难。

这天,是个严寒的冬日,天际洒下来密雪,平时破旧不堪的屋宇和街道,此时却都装饰成一片银白。午后,马志贤踏着半尺多深的雪,由鲍家村练武归来。一回到家里,见他满身是雪,两脚是泥,样子十分狼狈,妻子李氏就抱怨他说:“正经买卖你不做,可天天跑到城外去练武。你的武艺到现在也练了六年多了,学会了些什么?由武艺上挣过一块钱没有?”

马志贤叹气道:“你哪里知道,现在我也算是骑虎难下,想要不去练武也不行了!早先我投师学艺的时候,因为年轻好事,就想会点儿拳脚,能使刀剑,那有多么好?六年以来,我的武艺虽算不上学成,可是走江湖、保镖也足足够用。老师也想把我荐到外边去当镖行伙计。可是我想,与其在外面镖行里,每节挣上七八两银子,还不如我在家里开铁铺呢!所以有几回机会都叫我放过去了。可是现在,我再想那些事也没用了,不但找事找不着,我还不敢不到师父家里去了。假如我不去了,那老头子就一定生气,他要是一生气,别说咱们以后休想以武技吃饭,就连性命都许不保!”

李氏说:“你把你师父怕成这个样子?他也是个人,他能怎样?他杀了人就不偿命吗?”

马志贤直着眼、探着头,说:“你说什么?偿命?江湖人把人害了,还有偿命的那一说?江志升……”说到这里,他又把话咽了下去,就摇头叹息着说:“你哪里知道?我对你说了你,也是不能明白!”

李氏说:“你还提江志升呢,那都是咱们的好亲戚!他死了,连个尸首也看不见。表姐嫁董大倒很享福,可是小鹤那孩子却越来越没出息,天天招我生气。你那时偏要留下他,留下这个祸,将来可怎么办?”

马志贤说:“小鹤这孩子倒好办。再过一两年他就成人了,看他不好可以叫他走,他到外头也不至于饿死了。”

李氏生着气说:“你倒是考虑得周到!幸亏小鹤不是你的亲儿子。”这话李氏说过也不只一次了。马志贤早就晓得妻子嫉妒,当下也不愿意生闲气,就到了柜房。

他这个小铁铺本来就生意萧条,何况今天下着雪,更没有人来照顾他。本来柜上有两个伙计,前几个月就辞散了,只留着江小鹤和另一个小徒弟看柜。现在只有那个小徒弟在小炉子旁,叮当地在打铁锅,小鹤却不知往哪里去了。马志贤心说:这个孩子,果然不成材料,叫他走吧!

马志贤气愤愤地坐在小徒弟的旁边,也帮着打铁锅。一只铁锅还没有做成,忽见隔壁张家铁铺的孩子毛头满身的雪,从外面跑进来,说:“马掌柜,你快去看看吧!你们小鹤在刘三的酒铺里跟人打起来了!”马志贤赶紧问:“跟谁打起来了?”毛头说:“跟褚驴子,他把褚驴子的头都给打破了!”马志贤一听江小鹤打了褚驴子,他的心中就一动,便摇头说:“我管不着,叫他们打去吧!谁有能耐,谁就把谁打死!”

毛头走后不多时,江小鹤就从外面回来了。他的身上除了雪之外,并没有一点儿伤,而且面上毫无怒气,根本不像是才与人打过架。小鹤的身子很长,面目虽俊秀,但是很黑,简直不像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见了马志贤,他仿佛有点儿惭愧,便垂着头走近前来,说:“姨夫,你歇歇吧!交我来打!”

马志贤一句话也不说,站起来,到旁边坐着歇息,眼看着江小鹤用那健壮的臂膀抡着铁锤子来打锅。他的眉头紧皱着,一声也不响,做事仿佛比往日更出力。

少时,那只锅便打完了,那小徒弟就到庭院里去帮助李氏做饭。马志贤刚要问小鹤为什么又在酒铺与人打架,忽见江小鹤放下铁锤,站起身来,双目流泪。他把马志贤的胳臂握住,悲痛地问道:“姨夫,我求你告诉我实话!两年前,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杀死的?”

马志贤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同时也十分悲痛,他怔了一会儿,才说:“我听人家说,你父亲江志升因为做错了事,犯了鲍老师父门下的规矩。鲍老师父劝他他不听,反把他的师兄鲍志霖、秦志保杀伤了。后来他又恐怕鲍师父的门下人要与他作对,所以他就离家出走了,一走就无音信。后来才听人说,他是走在秦岭山中,遇见了强盗,强盗把他杀死了!”

江小鹤流泪摇头,说:“不是!姨夫你是瞒着我。刚才我和赶驴的褚三在酒铺里因为小事打起架来,他打不过我,就向我大骂,他说……”说到这里,江小鹤便悲哽得不能成声。马志贤便拍着他的肩膀劝解。江小鹤又接着说:“他说我父亲是被鲍振飞、龙志腾、龙志起、贾志鸣四个人给杀死的!那龙家兄弟又是姨夫你由紫阳县叫来的,我想你绝不能不知情!”

马志贤听了这话,不禁流下泪来,便说:“此事我隐瞒了二年多,曾略略告诉过你母亲,想不到现在外面的人全都知道了!”于是他就把过去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然后他又说:“这件事你也不能只归罪于鲍老师父和龙家兄弟等人,因为你父亲也有许多不是。鲍老师父生性固执,对待门徒极为严酷,这是谁都知道的。闻说在他年轻时,曾因妻子不贞,被他手刃了,捕在狱中判了死罪。后来因为白莲教匪作乱,城池陷落,他才乘乱逃出,改了姓名在行伍里效力,再后来才入了镖行。现在的鲍志云和鲍志霖,还是那被杀的妻子所生。所以,他平生最恨人贪淫好色。在收徒弟时,第一先提出这一条,如若犯了,便要被他置于死地。你父亲在世时明知故犯,并且欺他年老,要与他争斗,所以他才一怒,派我去请龙家兄弟和贾志鸣。那时我明知龙家弟兄一来,你父亲必有性命之虞,可是我又不敢不遵命前去……”

他说到这里,就被江小鹤拦住,江小鹤流泪说:“姨夫不必再说了。姨夫收养我已二载,并将武艺教给了我,我现在已不是小孩子,我岂不知姨夫的恩情?现在我谁也不恨,我就是恨鲍振飞!因为我父亲虽有错处,但绝不至有死罪,为何他就可以把我父亲杀死?还有一件事……”说时,江小鹤由怀里抽出一口明晃晃的尖刀,悲愤地说:“这是两年前鲍老头子给我的。那时的情景我还记得,天已经晚了,在麦田里,四下没有人。鲍老头子起先的样子非常凶恶,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又下不了手。这两年来我都糊涂着,今天听褚驴子一说,我才想起来,原来那天鲍老头子也是要杀我!”说到这里,江小鹤就瞪起眼睛来,手握着尖刀,仿佛立即就要找鲍老头子去拼命报仇。

马志贤忙摆手说:“你说话声小点儿吧!告诉你,那天我看见了你的尖刀,你跟我说了鲍老师父赠你这口刀的情形,我就知道他居心险恶,所以我就赶紧把你们母子接进城来了。我教给你武艺,并不是为叫你报仇,却是叫你防身。而且这两年来,鲍老师父的脾气比早先是好多了。他也知道你们母子住在我家,时常很关心地向我打听你们,我看倒还不是虚情假意、另有居心。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咱们又斗不过他!假若你去找他报仇,结果报仇不成,倒许赔上你一条性命,而且还能连累我,因为他晓得你住在我这里!”

江小鹤呆了半晌,便拭拭眼泪,随后就跪下给马志贤叩了一个头。马志贤把他搀扶起来,惊讶地问说:“好好的,你这是为什么?”江小鹤低首垂泪,一声也不语。

待了一会儿,里院的妇人就喊着:“吃饭来吧!”马志贤就拍着江小鹤的肩膀,说:“咱们先吃饭去吧,刚才那些话你不要记在心里了。以后只要你好好地干,那就算对得起你的父亲!”说着话,二人就到里院去吃那黄米饭。

江小鹤盛饭的时候,李氏就在旁用眼瞪他。江小鹤因为心里有事,自己盛完饭就忘了扣上锅盖,李氏立刻骂他说:“你不把饭盖上?凉了,你一个人吃呀?”若在往日,江小鹤虽然不敢还言争吵,可是面上也要带出气愤的样子,今天却不然,他低着头一声也不言语,面色也不变,就恭恭谨谨地把锅盖扣上了。

旁边马志贤倒过意不去,就摆手说:“算了!算了!小事情,小鹤你吃饭吧!”江小鹤就坐在一个小凳上吃饭。往常他吃得很多,今天却只吃了半碗,便放下碗箸,说是饱了。马志贤以为他是心中烦恼,吃不下饭去,便没有怎样注意。

饭后,天色还很早,雪却仍然落着,马志贤就发愁地说:“这么大的雪,明天我还得一清早就到鲍家村去!”到了柜房,就见小鹤和那小徒弟全都没事可干,小徒弟蹲在火炉旁边,江小鹤却站在墙角,发着怔,满面愁郁之色。马志贤看着他很可怜,就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说:“你别净发愁呀!来,我给你几百钱,到酒铺喝点儿酒去吧!喝了酒是又解忧愁又挡寒。”遂就掏出几百钱来给小鹤。小鹤接过钱来,就低着头走了。

此时地上的雪已有六七寸厚,大街上的铺户多半已上了门板,只有酒饭铺的玻璃上凝结着冰花,里面人声喧杂,看上去还很热闹。江小鹤沉重的脚步踏着地上的积雪,摸着怀中的那口尖刀,心中已决定了主意,要出城到鲍家村把鲍振飞杀死,为父亲报仇。他同时又想:我虽年少,但鲍振飞已老了,难道我还敌不过他吗?如此一想,便觉着要杀死鲍振飞是非常容易的,杀完了他,能逃就逃,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如若逃不了,那也没什么,反正是一命抵一命!我替我爹报仇,就算死了,也得叫人称作好汉子!

江小鹤大踏步地走出了南村,看看这时天色还早,自己身上又只穿着单薄的短棉袄棉裤,有点儿寒冷,便进了关厢的一家酒铺。那酒铺的伙计见他是个小孩子,就问道:“你找谁?”江小鹤说:“我不找谁,我喝酒!”说时,他就找了个座位,将身子一放,胳臂肘支在桌上,把头一歪,真像个小流氓似的。旁边桌上的酒客就都笑了。

伙计也笑着走过来,问说:“你喝多少?”江小鹤把怀中的钱掏出来,向桌上吧地一摔,说:“你数数吧!钱有多少,你就给我沽多少酒!”那酒铺的伙计数了数钱,就说:“这能沽四两酒,你喝得了吗?”江小鹤摇晃着脑袋说:“八两也能喝!”旁边的酒客们又齐都哈哈大笑。

伙计也笑着,给他送来了四两酒。小鹤就自斟自饮,并向旁边的酒客们说:“城里刘三的酒铺,我天天去喝,半斤十二两的不算什么。不过我没到这里来过,你们不认得我罢了!”

旁边就有人问:“小兄弟,你是城里哪里的?我怎么瞧着你眼熟?”小鹤说:“我是马家铁铺的。”说了出来,却又后悔,小鹤想到两年来马志贤对于自己的恩情,想到这回若杀死鲍振飞,免不得要连累他,因此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他闷闷地喝尽了四两酒后,就走出了酒铺,寒风一吹,身子倒觉着发热,可是一点儿没有醉意,他便背风踏雪一直往南走去。这时风雪愈紧,天地昏暗,不但横亘在面前的南山一点儿也看不见了,连村落、树木、桥梁都像是被大雪埋住了,路上更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他在洁白的新雪上踏着深深的脚迹。

这条路他很熟,走了一阵儿就来到了鲍家村。庄子里的一切东西也全都显得臃肿起来,静悄悄的,不但没有一个人,连一条狗也看不见。他从自己的旧居门前经过,见门缝里有一点灯火,他知道是他族中的叔父现在住在这里。他一点儿也不敢犹豫,心里怦怦地跳,就直走进庄里,到了鲍家的门前。

此时小鹤的心中怒火燃烧得厉害,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来到墙根,向上一蹿,两手扳住了矮墙,墙头上就掉下许多雪来。他盘腿而上,就势向下一跳,就跳进了院里的墙根,幸喜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小鹤见南房和北房全都有灯光,他就抽出尖刀,慢慢地踏着雪,先走到南房,隔窗往里偷看,就见屋里只一个年轻的媳妇正在做针线。他知道这不是鲍老头子的屋子,随就赶紧止步。他又走到北房前,扒着门缝往里一看,就见鲍老拳师正在外屋的灯畔,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说话。他那张老脸上满带笑容,仿佛正讲得高兴。

江小鹤被胸中的怒气催着,立时身不由己地拉开屋门,向里就闯,手握尖刀猛向鲍老拳师扑去。那小女孩吓得叫了一声,由旁边抄起一口尺寸很短的单刀,就向小鹤砍来。小鹤赶紧躲开,又握刀向老拳师扑着刺去。

鲍老拳师此时又惊又气,他一脚飞起,就踹在了江小鹤的腹上。江小鹤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尖刀却仍不撒手。他翻身坐起来,才要奔过去再刺,那小女孩的单刀却盖顶削来。鲍老拳师突然将他的孙女止住,说了声:“别杀他!”然后,等着江小鹤站起来,就劈手将他的尖刀夺了过去。江小鹤挺身起来,虽然徒手,但他仍然扑向老拳师要拼命。老拳师横扫一脚,又把他摔在了地下。小鹤这一摔可就起不来了。

老拳师一手拦住孙女,一手指着江小鹤,说:“好小贼!你敢来暗算我!若不是瞧你年纪小,我立刻就把你杀死!”

老拳师身后的阿鸾也气愤愤地用刀指着小鹤,骂说:“你敢害我爷爷?你别瞧我叔父没在家,可是有我保护着我爷爷了!”

江小鹤坐在地下大哭,说:“我非杀你们不可!我非给我爹爹报仇不可!”说完了又蹿起来扑向老拳师,像一只小老虎似的舞着双手抓来。

老拳师从容不迫地一伸手,就把江小鹤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怒气勃勃地问道:“到底我与你有什么仇恨?你可以说出来!”说到这里,老拳师借着灯光细一看江小鹤的面目,他不胜惊讶,脸色立刻变了,双手也有点儿发抖。他就瞪着眼说:“啊呀!原来是你!”立刻他的杀机突起,便腾出一只手来,要从孙女的手中夺刀。

但江小鹤突然伸手把他的苍髯抓住,并瞪着眼睛说:“这两年我都糊涂着。今天才听人告诉我,原来我爹是叫你给害死的。我非得给我爹爹报仇不可!”

这时老拳师的手已将孙女的刀柄摸着,但他突然心中一阵难过,又将手离开了刀柄,面色也渐渐变为平静。他说:“你这孩子,上了人家的当了!你爹爹哪里是被我害死的?”

江小鹤用力抓着老拳师的胡子,仍然不放手,瞪着眼睛说:“人家都说我爹是叫你给杀死的,你还不认账!”阿鸾过去就用拳头直打江小鹤的后腰。

这时阿鸾的母亲和老拳师的二儿媳也全都闻声过来,老拳师便斥道:“没有什么事,你们回屋去吧!”两个儿媳也不敢进来,就回屋中去了。

老拳师把江小鹤的手推开,说:“你别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地说!”随就理了理苍髯,又由地下拾起那口利刀来。他就着灯看了看,心中益发生出无限的感慨。他把利刀仍旧交给江小鹤,苦笑着说:“这口刀我还认得,是我前年送给你的。想不到你今天竟拿着这口刀来找我报仇!可惜你的年岁还小,武艺还得练几年!”

江小鹤依旧怒目看着老拳师,不过,他刚从人家的手中接过刀来,反倒觉得不能再扑上去拼命了。

鲍老拳师又走过来,用手抚着小鹤的头顶,说:“好孩子!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刚强的孩子。今天你虽然要害我的性命,但我并不恨你,不过我要告诉你,杀死你爸爸的并不是我。我本无心害他,只是那龙……”

说到这里,老拳师不往下说了,他摆了摆手,又说:“我也不必告诉你此人的姓名。反正这个人的武艺高强,你绝不是他的对手。你若找了他去,不但不能给你爸爸报仇,反而要白赔上你的一条性命。他绝不能像我这样慈善。”

江小鹤见鲍老拳师这样和蔼,心中对鲍老拳师的仇恨反倒渐渐消了,又想:也许杀死我爹爹的是那紫阳县的龙家兄弟?他心里盘算了几次,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就一顿脚说:“好!我不找你啦!我走了。”说毕,提着刀向外就走。

老拳师此时十分愁烦,便向阿鸾说:“你跟着他出去开门,不可拦阻!”阿鸾小姑娘答应了一声,手中又拿着她那口尺寸很短、分量很轻的单刀,出了屋,就开了街门放江小鹤走去。

江小鹤手握着刀,皱着眉头,仍旧气昂昂地出门踏雪而去。才走了十余步,忽听身后有娇细的声音说:“小贼,你别走!”江小鹤回首一看,原来是那小姑娘手提单刀赶了上来。江小鹤就握刀挺胸而立,发着怒声说:“怎么?你们老头子他都怕我,你还敢斗一斗我吗?”

阿鸾哼哼冷笑说:“我爷爷哪是怕你?他瞧着你小,才不忍杀你,要不然你早就死了!我爷爷这些日是脾气好了,他天天念佛,要是在前几年,比你再厉害的人,他也给杀了!可是他饶了你,我却饶不了你,凭什么你在这下雪的天,跳进墙来杀我爷爷?”说时,一个箭步跳过来,拿刀就砍。

江小鹤赶紧退后两步,一手横刀,摆手说:“别动手,别动手!好男不跟女斗!”

鲍阿鸾哪肯听他说,就一刀紧一刀地逼过来。江小鹤也只得施展刀法,与她对敌在雪地上。两人往返了十余合,不分胜败,江小鹤又跳到一旁,喘着气向阿鸾说:“你这不算能耐,你的刀长,我的刀短,你敢跟我比拳吗?”阿鸾愤愤地说:“比拳也不怕你!”遂就把刀扔在雪地上,走过来,拉着架势,一拳向小鹤打来。

小鹤也就用招数去迎她,同时注意地去看,只见阿鸾所打的拳法与马志贤教给他的拳法相差不多。他便一点儿也不怕了,猛扑硬斫,一往一来。虽然在这雪地上,脚下不甚利便,但是两人却打得很紧张,阿鸾有两拳全都打在了小鹤的身上。小鹤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他时时在寻找阿鸾拳法的破绽,想要一下子就制胜。又打了四五合,阿鸾的拳法变了,她不打小鹤的身上,却要蹿起身来打小鹤的面。小鹤便乘此机会,等到她的拳打上来,身子蹿上来时,就蓦然抬脚一踢。这一脚正踢在阿鸾的小腹上,阿鸾就哎哟一声,摔倒在雪地上。

江小鹤要趁势把阿鸾按住,要再打她几拳,这时却听有人哈哈大笑,原来是鲍老拳师站在他的门首已看了多时了。江小鹤又由怀中抽出利刀,阿鸾也翻身爬起来,由雪地上拾起了她的单刀。鲍老拳师已走过来,笑着说:“你们两个小英雄,不要再战了!”

阿鸾提着刀,气得流泪,说:“爷爷,他欺负你,又欺负我!”

鲍老拳师摆手,笑着说:“不要紧,受了一个小孩子的欺负,那不算什么!”遂又过来,拉着江小鹤的手,问说:“你的刀法、拳术也是我们昆仑派的,你的武艺是跟马志贤学的吗?”

江小鹤摇头说:“不是,我是早先跟我爹学的!”

鲍老拳师点头说:“你爹爹的武艺实在不错,他只跟我学艺三年,可他的武艺竟比跟我学过五六年的徒弟还强。可惜他做错了事,死得那么早。他若不死,跟我学到现在,我想他的武艺早就学成了!”

江小鹤听鲍老拳师提到他的父亲,又不禁用袖头擦眼泪。老拳师感叹了两声,就说:“现在天色太晚了,城门已然关了,你也进不得城了。不如你就在我家里住下吧!等明天天明雪住了你再走。”

江小鹤挣扎着身子说:“不,我还要到旁处去!”

鲍老拳师问道:“你还要往哪里去?”

江小鹤道:“我要投师学艺去!”

老拳师微微一笑,说:“你真是小孩子脾气!凭你这样一个没有来历的孩子,走到哪里人家也不能收你。再说到学艺,我敢说,在四川、陕西、河南三省,刨出华州的李振侠、开封府的高庆贵,只有我鲍昆仑一人,你要到别处投师,还不如在我这里学艺!”他说着话,便笑吟吟地把江小鹤又拉进了门里。

到了屋内,老拳师又劝慰了他半天,然后就叫小鹤住在这里,由明天起,也随从自己学习武艺。在南房本有两间闲屋,向来有徒弟们住在那里,今天鲍老拳师就拿过去被褥,叫小鹤到那里去睡。

鲍志霖是被老拳师派往紫阳去了,所以院里只有鲍老拳师一个男人。他便令阿鸾归屋睡觉,并暗令妇女们都将门房闭严。老拳师一个人在屋中沉思,越想这件事越是重大,心说:我鲍振飞在江湖上闯荡了四十多年,也遇见过不少强硬的对手,手底下杀死的人也不只一个,可是向来都没犹豫过,恐惧过。如今我怎会叫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弄得这样发愁!若说不杀死他吧,以后他越长越大,终是个后患;若说杀死他吧,我又太喜欢这个孩子了,实在不忍下那毒手。

老拳师在屋中想了半天,就慢慢地走出屋去,踏着雪走到那南房之前。他站在窗外,侧耳向内静听,就听里面有微微的鼾声,那孩子睡得很酣。鲍老拳师觉得他挺可爱,就暗暗地笑道:我也是太过虑了!这么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能为?由明天起,我倒把他留在家中,好生地看待他。我先把他羁系住,不叫他出外去学艺,只叫他在我家里牧猪喂马,再教给他几手稀松武艺。再过两年,就给他说房媳妇。这样一来,他不但不会再挂记着复仇,并且与我的孙儿也差不多了!这样想着,他心中便又非常得意。

到了次日,清早起来,雪已住了。老拳师正在屋中喝茶,江小鹤就进到屋里。他仍然是皱着眉,向老拳师说:“我走了!”老拳师赶紧把他拦住,问说:“你要到哪里去?你是要回马志贤的铺子里去吗?”江小鹤摇头说:“不是,昨天我听人说我爹是被你害死的,我才来找你,要杀死你为我爹报仇。可是听你一说,我的仇人是那姓龙的。得啦!我跟你没有仇恨,我要走了,我去投名师学武艺,两三年后我再找姓龙的报仇!”

老拳师听了孩子这话,心里非常害怕,可是面上还做出笑容,他摸着江小鹤的头顶,说:“你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如何能到外面去?不如你就在我家,给我干点儿杂事,我可以将我通身的武艺全都传给你。我准保让你三年之内将武艺学成,然后我把你的仇人指点给你,并且可帮助你去复仇。”他又说:“你须知道你是一个小孩子,身边又没有钱,到了外面一定要饿死。再说沿途山中尽是强盗,你若不听我的话,走在山里被人杀死了,我可不管!”

这句话说得极为严厉可怕。江小鹤皱着眉,低头想了半天,说:“我在这里住着也行,可是,我不算是你的徒弟,我干了什么事你也不能管我!”

老拳师微微冷笑着说:“你想做我的徒弟,我还不要你呢!”说着,又去里屋内拿出一条很粗的烧火通条。他用双手握着,使力一弯,立刻将一杆通条弯得像犁把子一样,再用力向左膝上一磕,叭的一声,立刻就断成了两段。然后,老拳师微笑着说:“你看见了没有?你若有这样大的本领,才能去复仇,要不然你是白送一条小命!”遂又摸着江小鹤的头顶,温和地说:“好孩子,先出去帮着他们扫雪去吧!待会儿就要吃早饭了。”

这时阿鸾提着她那口单刀来到了屋内。她见江小鹤站在那里不动,脸色像白纸似的,就用她那俊俏的眼睛向江小鹤狠狠地瞪了一眼,遂拉住她的老祖父,仰着面说:“爷爷,你穿上皮袍子吧,外面冷!”

江小鹤慢慢地走到屋外,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鲍老头子的确是武艺高强,自己斗不了!

出了门首,就见那里的几个人已把场子上的雪扫净了,摆上了兵器架子,马志贤也来了。马志贤一瞧见江小鹤,吓得眼睛都直了,赶紧过来问说:“昨天我找了你半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江小鹤还没有还言,鲍老拳师已拉着孙女阿鸾由门里走了出来。马志贤一看见鲍老拳师,也不敢向小鹤问话了,就向老拳师问道:“师父起来了?”

鲍老拳师点了点头,走到场子里一看,鲁志中、陈志俊、刘志远、秦志保这些徒弟全都来了。鲍老拳师指着江小鹤,向众人道:“你们还认得这孩子不认得?这就是江志升的儿子江小鹤。他不知听了谁的话,竟说他爹爹是被我害死的!”说话时,就用眼望着马志贤。

马志贤吓得浑身打哆嗦,赶忙走上前来,说:“启禀师父!这孩子自他爹爹死后,他母亲又改了嫁,他就寄养在我家。因为我们是亲戚。这二年多就叫他帮助我料理铁铺的买卖,从来我没有跟他说过什么话。昨天忽然他在雪天里跑了,我真不知他是跑到这里来了。”

鲍老拳师微微笑着,说:“你不要怕,我并不是说你叫他来杀我。对着天地鬼神说,江志升实在不是我杀死的,我居心无愧。并且我很喜欢这个孩子。虽然他昨天晚间突然跳进墙来,拿着一口短刀要来杀我,但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从今以后,我要他在我家里住下,叫他跟着我学点儿武艺,可是他也不算是你们的师兄弟,就算是我新认了一个干孙子。”说毕,老拳师哈哈大笑。众人也都跟着笑,刘志远、陈志俊并向老拳师道喜。马志贤的面上虽然也笑着,但心里却非常害怕。

老拳师说过话之后,就叫众人去练武,阿鸾小姑娘也在场子里玩刀,只有江小鹤呆呆地在远处看着。他也不能自己拿起什么东西来练,就仔细地看人家的拳术和刀法,他觉着都比自己强得多,于是感觉报仇之事更难了。

从此,江小鹤就天天看着别人练武,别人练过武之后,却又指使他去干活。鲍老拳师对徒弟们都非常严厉,但对他却非常之好,时常笑着抚摸着他的头顶。他对于老拳师也很感激,并且相信他爹爹绝不是被老拳师杀死的。

那小姑娘阿鸾,早先是只要一瞧见小鹤就瞪眼,渐渐的,她不瞪眼了,反倒看见了小鹤就笑,两人还时常在一起玩。阿鸾的母亲方氏只要瞧见他俩人在一起,便必要把阿鸾叫到屋里去,说她一顿,不许她再跟小鹤在一起。可是鲍老拳师却不然,他对于这男女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耍,一点儿也不加以干涉,并且好像很喜悦似的。有时晚饭后,老拳师喝一碗茶,在他供的佛龛前烧三炷香,便手携着阿鸾和小鹤出门去游玩。

马志贤是天天都来,他是练完了武之后,干点儿事就走。他总是眼巴巴地空瞧着小鹤,仿佛心里藏着许多话要对小鹤说,可是因为旁边总有人,他又说不出来。

过了十几天,鲍老拳师的次子鲍志霖就由紫阳县回来了。他见了父亲,禀明了他所办的事情,鲍老拳师就把收养小鹤的事对他讲了。鲍志霖当着他父亲没说什么,可是一回到屋中,就对着妻子抱怨,说:“你看爹有多糊涂!江志升那小子偷了人家的婆娘,犯了门中的规矩,还伤了我跟秦志保。后来爹又由紫阳县将龙志腾、龙志起、贾志鸣叫来,追到北边的山里,将江志升杀死了。依着我,就翦草除根,索性连他儿子也给悄悄弄死!可是爹他偏不那样办,反把那小子收下养活着。我瞧那小子简直是一只小狼,长大了他非吃人不可!”

他的妻子吕氏却道:“你何必管!爹要收下他,你能拦得住吗?再说一个小孩子,留着他使唤也不要紧。你一来就讲究杀人,杀死人家的爹,还要杀死人家的孩子。你别以为衙门不知道,犯不了案,鬼神可有眼睛!”

鲍志霖抡手吧地就打了吕氏一个嘴巴,骂道:“要都像你这婆娘的心肠,江湖人就不必吃饭啦!你知道这回爹派我到紫阳县是干什么事去了?紫阳县的龙家兄弟保着镖,走在川北剑门山,遇见了那里的十多个强盗,双方就交起手来。龙家兄弟武艺高强,一上手就杀伤了他们八九个人,将镖车平安交到了成都。可是归来时,又遇见了川北有名的人物阆中侠徐麟,因为争路又交起手来。龙家兄弟敌不过阆中侠,竟被他将马匹全都留下。龙家兄弟气愤不过,便赶到徐麟的家中去抢马匹,马匹虽没抢出,可是他们把徐麟家里的人杀死了两个。”

他妻子吕氏捂着被打的脸,哭啼着说道:“你们师兄弟还说别人是强盗,其实你们比强盗还狠!你们这些人,将来准遭不了好报!”鲍志霖气得又要打他的妻子,可是看见妻子那娇嫩的脸庞,他的手又缩了回去。他狠狠地骂了一声,就摔了门往外走去。

到了门外,就见江小鹤正在那里喂马,他过去就是一脚,将江小鹤踹得趴在了地上。他狠狠地骂着说:“你他妈的喂马,用这么些草料,你是安着心把马撑死呀?”江小鹤不服气,却被鲁志中、陈志俊过来给解劝开。

鲁志中把江小鹤拉开,这里陈志俊就问说:“师弟,你到紫阳去见着龙家二位师兄没有?他们由川北回来没受伤吗?”

鲍志霖摇头道:“没受伤,咱们昆仑派的门徒若出去受了伤,那还了得!这次龙志腾、龙志起到川北去,虽然折了两匹马,可是已威名大震,真给咱们昆仑派争光!我在他们那里住了十几天,他们天天跟我谈说这次的事情。他们对于阆中侠徐麟也十分钦佩,说是幸亏是遇着他们,咱们昆仑派的门徒还敌得过阆中侠;若换个别人,那真要立时吃亏呢!”

鲍志霖说话的时候是指手划脚、眉飞色舞,旁边的刘志远、鲁志中、马志贤、秦志保,连江小鹤都走了过来,听他讲说。鲍志霖叙说完此次龙家兄弟到川北杀死了许多人,双斗阆中侠的故事,然后又说:“不过,这回龙家兄弟在川北可结了下不少仇,以后他们若再往川北保镖,要只是他们两个人,可就难免要吃亏了。所以龙志腾托付我回来跟我父亲商量商量,派几个人去帮助他们。”

众人一听这话,都想得到做事的机会,一齐趋近来问:“师父打算派谁去呢?”鲍志霖摇头说:“我父亲还没和我说出来。不过到紫阳县那可是好事情,当个镖头,一年至少挣几百两。可是本领不济的可不行。多半我父亲派我去,我今年也三十多啦,还没闯过江湖呢!”这一日,大家就都惦记着这事,每人都希望能被老师父派到紫阳,去帮助龙家兄弟,可是鲍老拳师却绝口不提这事了。

一连过了许多天,到了新春正月,天气渐渐暖了,麦田上铺满青色,柳树也萌发了嫩芽。小河里水声淙淙,仿佛要把几个月来的冰雪全都泄去,而为人间换了一件簇新的衣裳。南山顶上的白雪也消失了,山上一天比一天苍翠。江小鹤仍然整天皱着眉头,每天要受鲍志霖几次欺辱。并且刘志远、秦志保也都对他很不好,鲍老拳师对他也渐渐冷淡了,武艺是一点儿也没有学。

有一天,他帮助马志贤擦那兵器架子,马志贤就偷偷地对他说:“你在这里不妥。鲍老头子现在对你倒没有什么,只是他那二儿子绝容不下你。过几天龙家兄弟就要来,他们若知道你是江志升的儿子,一定不能叫你活。你还是赶紧跑吧!先跑回我那里藏几天,然后我设法给你凑点儿钱,就打发你走!”

江小鹤却不说什么,仿佛心中早已有了什么计划似的。他时常在僻静的地方磨他的尖刀,并且在众徒散去之后,鲍家父子也不在门外之时,他就偷偷地骑上鲍家的那匹白马,到门外去驰骋。几天之后,他的骑马技术就练得差不多了。

这天他正在村外骑马,忽听有人婉转地唱着山歌,声调娇细,十分悦耳。江小鹤在马上赶紧回身去看,就见是三个小女孩,每人提着一个竹篮,彼此拉着手儿,齐声唱着山歌,由后面走来,其中一个就是阿鸾。江小鹤一看见阿鸾,脸上就现出了笑容,他在马上喝了一声:“喂!唱的真好听。”

阿鸾一抬头,看见是小鹤,就用小手儿指着他说:“你又骑马!叫我叔父看见,他一定又打你,你还不赶快回去!”江小鹤摇头笑着说:“我就不回去!我非得听完你们的山歌!我才不回去呢!”阿鸾就向旁边那两个邻居的女孩子说:“咱们不唱了!”

江小鹤下了马,把马横在道路,伸着一只胳臂说:“你们不把山歌唱完,我就不回去,我也不放你们过去!”

阿鸾把小脸一绷,小眼睛一瞪,更显得俊秀。她一手插在腰间,摇着身子气愤愤地说:“凭什么你不放我们过去?你是强盗?”江小鹤点头说:“对了!我是强盗,你们是保镖的。你们的篮子就是镖车,把镖车放下,我就放你们过去!”阿鸾啐了一口,接着又嗤嗤笑了,说:“谁跟你玩?我们还要剜香蒿去呢!”她又和婉地说:“小鹤,我告诉你的都是好话,你快回去吧!要不然我的叔父一定打你,你干吗又招他?”

小鹤觉着阿鸾非常可爱,就笑了笑,说:“我放你们过去也行,可是你们剜完了香蒿子得叫我挑,好的都得给我!”旁边的两个小女孩,齐都瞪着眼睛说:“凭什么?”阿鸾就向她们使眼色,然后对小鹤说:“行!可是顶多许你挑三棵,你要香蒿子也没有用。”江小鹤点头说:“好啦!三棵就够了,我放你们过去!”当下江小鹤把马拉开,三个女孩子就飞跑过去,一面跑,一面回头来笑嘻嘻地嚷着说:“冤你呢!一棵也不给你呀!”江小鹤说:“啊!你们敢骗我!”说时飞身上马就去追赶。

三个女孩子像燕子一般地跑,跑上了稻田中的小堤,还回身格格地笑,并由阿鸾领头唱着山歌,向小鹤逗弄。小鹤气得下了马,正要跑到堤上去追,当时就听身后有人厉声喊道:“回来!”江小鹤吓了一跳,回首一看,正是鲍志霖由北边走来了。

江小鹤牵着马呆呆地站着,鲍志霖就气愤愤地过来,向小鹤身上连踹了几脚,骂道:“龟孙子!你又偷着骑马!”江小鹤本想还手打他,但是因自己实在是年小力弱,恐怕打不过他,便只得闪在一边生气。鲍志霖骑上马又骂了几句,就驰回村里去了。

这里江小鹤心中气得难过,便坐在道旁,低着头,拿手抠着地上的泥土。忽然阿鸾把篮子交给她的女伴,就顺着小堤飞跑过来。她来到小鹤邻近,蹲下身,问说:“怎么,踹了你哪儿啦?你觉着疼不疼呀?”江小鹤仍然低头不语。

阿鸾把小手儿搭在江小鹤的肩上,扒着头,又问说:“怎么,你哭啦?”江小鹤本来没哭,可是被阿鸾这样一问,他竟簌簌地落下眼泪,泪都滴在了泥土上。阿鸾仿佛也很伤心,她用手背抹着泪,说:“我劝你还是走吧!你在这里早晚要叫他们打死的!”

江小鹤拿袖头擦着眼泪,点头说:“我是要走,可是……我还有点儿事没办完!”

阿鸾问:“你还有什么事儿?你是发愁没有钱吗?”江小鹤点头说:“我是没有钱。”又说:“其实没有钱也不要紧,我还有一件事儿!”说到这里,他就站起身来,阿鸾也随着站了起来。

江小鹤拉着阿鸾的小手,很郑重地嘱咐说:“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要走,你要是一说,我可就死定了!”阿鸾也吓得脸色连变,摇头说:“我不说!”江小鹤又说:“你快去剜香蒿子吧,我也要回去了。”遂就低着头慢慢地走回鲍家。阿鸾也就找同伴去剜蒿子去了。

又过了几天,天气更暖了。阿鸾每天上午随着她那些叔父们练武,下午就放风筝玩耍。她有一只风筝,是个蝴蝶的,做得非常精美,是她父亲鲍志云派人由汉中给送来的。她对于这只风筝十分喜爱。阿鸾的生活是这样快乐,但江小鹤的生活却日益艰苦。现在鲍志霖索性不叫他干别的事了,只叫他喂马牧猪,晚间就叫他在猪圈旁的小草棚里睡觉。

牧了两三天猪,江小鹤也差不多跟猪一样了,浑身污秽,脸上更脏得难看。但他的精神却非常好,多日紧皱的双眉也展开了。因为他听说紫阳县的龙家兄弟将要来到,同时,马志贤已给他凑了五两银子,叫他快些逃走。江小鹤虽然决定走了,但他却不即时走开,他身畔永远藏着一把尖刀,也没有人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天午后,江小鹤赶着十几口猪,又到了村外溪畔。他叫那些猪随便去喝水、去啃地,他只呆呆地在溪畔坐着,想着他自己的事。他忽而哼哼冷笑,忽而又狠狠咬牙,也没有人来注意他。

过了多时,就见阿鸾由远处跑来。她走过了小桥,来到溪畔,很着急地说:“小鹤,小鹤,我的风筝挂在树上啦!我没法儿去摘,你去上树给我取下来吧!”

江小鹤也不明白是为什么,自己只要一瞧见阿鸾,心里就不由得很快乐,仿佛阿鸾有什么法术,能安慰他的一切痛苦。当下他故意摇头,笑着说:“我不管!”

阿鸾走近前来,央求他说:“好小鹤,你去给我取下来吧!那蝴蝶风筝我舍不得扔了!你帮我个忙吧!”阿鸾跺着脚儿,撇着小嘴儿,像是要哭。

小鹤站起身来,说:“以后我要走了可怎么办?风筝再挂在树上,谁还给你取?”

阿鸾说:“等你走后,天也暖了,我就不放风筝了。你走了难道就永不回来了吗?等你回来时我再放!”

江小鹤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我还回来?”遂又叹了一口气,便拿竹竿赶着猪,跟随阿鸾走去。

过了小溪走了不远,就见路旁有一棵大柳树,那高高的树枝上就挂着那只蝴蝶风筝。阿鸾恨不得一下就叫小鹤给她取下来,她张着手,跺着脚,向小鹤央求说:“小鹤,好小鹤!你快给我取下来吧!”

小鹤望着阿鸾那桃花似的一张小脸儿,忽然心中产生一种感想,就想,我走了,不一定哪时候才回来。等我回来时,我已成了个大汉子,阿鸾也成了个大姑娘,也许她都嫁给人做媳妇了。她就是再见了我,也一定不再理我了,她还能记得这回我上树给她取风筝的事吗?于是心中一阵烦恼,就说:“不行!这棵树我上不去!”

阿鸾赶紧拉住他,又央求说:“好小鹤!你给我取下来吧!我知道你顶会上树!”

江小鹤皱着眉怔了半天,忽然又笑了,他就说:“我可不能白上树给你去取,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阿鸾笑笑说:“什么事儿我都答应!”江小鹤笑着说:“我叫你一声小媳妇,你得答应。”

阿鸾一听这话,她那张桃花一般的小脸越发娇红了。她佯怒着要伸手去打小鹤,可是又怕小鹤不给她上树去取风筝,随就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小鹤立刻勇气百倍,他将竹竿扔在地上,抱着树,盘着腿就往上去爬。他的身躯伶便,手脚敏捷,简直像一只猴子似的,不一会儿就爬到了树梢,然后一手揪住了树枝,一手轻轻地将那蝴蝶风筝摘取下来。阿鸾在下面,仰着面,张着双手,说:“你就扔下来吧!”

小鹤却不肯就将风筝扔下去,他一手举着风筝,双脚登着树杈,挺腰换手,慢慢下树。离地约一丈高时,他就飞身往下一跳。跳到了地上,他手举风筝哈哈大笑,然后说:“我该叫了?”遂就脸红了红,叫了声:“媳妇!”阿鸾的脸比刚才还要红,伸着小手等着接风筝,她回头看了看没有人来,又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然后才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接过风筝来转身就跑,连头也不回。

江小鹤笑着,心中非常欢喜,就想,反正她就算是我的媳妇了!将来我学会了武艺,报了仇,开个大镖店,骑着大马穿着阔衣裳回来,非得娶她不可。

他由地下拣起了竹竿,在手里抡着,心中非常高兴。这时忽见东南角上起来一片烟尘,只见两匹黑色大马,像乌龙一般地跑来。马上二人全都在三十左右,身高体健,相貌魁伟,而且带着凶悍之色。少时,蹄声□,就由小鹤的眼前飞驰而过,直到了鲍家村。

江小鹤看见这两匹马进了村子,心中不胜惊讶,便急忙赶了猪也回到村里,就见刚才那两匹黑马已拴在了鲍家的门前。小鹤先将猪赶进圈,然后进到门里,见南房里有许多人正在谈话。江小鹤进到屋内,就见陈志俊、刘志远、鲍志霖等人都在屋中与那二人畅谈,听他们呼那二人为龙二哥和龙三哥,小鹤就知道这二人就是杀死他父亲的仇人,当时不禁由眼睛里往外冒火。

那鲍志霖一见小鹤进屋,就斥道:“滚开!这屋里你怎能随便来?出去把那几匹马牵到圈里去喂喂!”

江小鹤刚要转身向外走,忽然鲍志霖又奔过来把他抓住。江小鹤以为他们是要杀害自己,便准备要抽出尖刀来与他们拼命,可是又见鲍志霖笑着,指着他向龙家兄弟说:“你们不认得他吧?这孩子就是江志升的儿子。你们记得他爹是有多么漂亮?他可是这样,简直是一只小猎狗。”龙家兄弟齐都哈哈大笑。

鲍志霖把江小鹤推出门去,然后又向龙家兄弟说:“我爹早先还以为这孩子了不得,现在他也知道了,这孩子原来是个笨货!”屋里又大笑了一阵儿。

江小鹤愤愤地出了门,走到桩子上去解马。这时阿鸾刚由外面跑回来,见了江小鹤,脸上就一阵红,她又嫣然一笑,跑进门里去了。江小鹤心说:阿鸾,你瞧着我的,我一定叫你佩服我!

他把两匹马牵到了圈里,一个人在圈中将几匹马全都喂了。马圈和猪圈相邻,与鲍家的院子通着,可是另外有一个木栅栏通到外面,一到晚上就上锁。这时江小鹤的心中就像燃着一把烈火,急得他坐立不安。他盼着立刻就到天黑,可是太阳却像是比往日迟缓,总不向下落去。他就跑到门首去蹲着,心中不断地想着主意。

待了一会儿,秦志保和鲁志中来了,又过了些时马志贤也来了。马志贤进门一会儿就又走了出来,看着四下无人,他就着急地向江小鹤说:“你这孩子!前几天我给了你钱,叫你快跑,你十四岁的小伙子跑到哪家不能吃饭?你可偏不走,现在你看龙家兄弟来了。他们现在并没把你放在眼里,可是禁不住日子长呀!他们这回至少要在这里住七八天,鲍老头子和鲍志霖还能不把你早先要报仇的事情告诉他们吗?他们还能不想法子?你快去逃命吧!”说着,他急得直顿脚。

江小鹤却蹲在那里不动,并昂然地说:“我不怕!”马志贤急得顿脚叹气,却又不敢在这里与小鹤多谈,他便又进到门里。待了一会儿,里面就散出来划拳让酒之声,小鹤索性坐在地上,拿手指抠着地。

又待了半天,阿鸾跑了出来,说:“小鹤,你不吃饭去吗?”小鹤便懒懒地站起身来,随阿鸾进了门。正赶得鲍老头子由北房里走出来。小鹤就觉得他直直地瞪着自己,那两只眼睛也仿佛发着光,小鹤简直不敢拿眼睛看他。

他低着头进到屋内,拿了一碗剩饭,端出来蹲在墙根去吃。鲍老拳师还特意走过来,很温和地问说:“你怎么不到屋里去吃呢?外面很冷呀!”江小鹤摇头说:“不要紧,我在这儿吃就行了!”鲍老拳师就笑了笑,说:“你这孩子倒很结实。”江小鹤仰着脸,就闻到老拳师的口中散出很浓的酒味。鲍老拳师转身走开,进到北房去了。那南房里的许多人又欢笑了一阵儿,马志贤、鲁志中等人就先后走了。

江小鹤吃完了饭就回到马圈里,预备好了一副鞍韂,跟后又回到那靠着猪圈的小棚里歇着。他非常地兴奋,心里咚咚乱跳。又过了些时,天色就黑了。小鹤慢慢地走到了那院中,见北房南房全都是烛灯辉煌。那龙家兄弟的谈话声是又粗又重,虽然是说好话也像是打架的样子,小鹤就听了两句,一个人在说:“他娘的阆中侠徐麟,剑法真是不错!幸亏是我们两个人,若是一个人,还真得吃了亏呢……”他听了心中一动,暗想,那个阆中侠的武艺一定比这些人都高强得多。

江小鹤退身回到马圈中,将自己常骑的那匹白马,备好了鞍韂。他轻轻开了那通到外边的栅栏,敏捷地将马牵出,然后掩上栅栏,骑上马,就飞似的驰出了村子。驰行了不远,他便勒住马,四下望了望,大地是黑莽莽的,没有一个行人。小鹤下了马,就将马匹牵到道旁,找了棵很大的树,将马系在树后。然后他站住身,又辨了辨方向,冷笑了一声,就随回身走进村去。他仍由那栅栏进到马圈里,便将栅栏虚掩,但不像往日那样要上插关、顶石头。

小鹤在黑乎乎的马圈里又绕了一遭,就见几匹马都像是睡觉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的心里急得难受,只好又回到了小棚内。待了半天,就听村里的更声已交了三下,小鹤心说:啊!已到半夜了。他赶紧出屋,由怀中抽出那把尖刀,伏着身,慢慢地又回到了那院里。

只见南房一片黑暗,龙家兄弟所下榻的屋内发出雷一般的鼾声。可是北房里却灯光明亮,并有鲍老拳师的咳嗽之声。小鹤心里骂道:这老东西,还不睡!遂就慢慢地又回到了马圈里的那小棚内。

江小鹤手中握着尖刀,周身像燃着火。又等了多时,更声已敲了四下了。他刚要再走出房去,忽听那院里有人很沉重地咳嗽着,仿佛是故意让睡觉的人清醒一点儿似的。江小鹤听出来是鲍老拳师之声,心中又暗骂,并想:这老头子莫非是猜出来我的心事了吗?如此一想,可又有些害怕,心里越发咚咚地跳个不止。

又过了些时,天色就将要发晓了,小鹤急得简直要用尖刀戮杀自己,心说:这可怎么好?待一会儿练武的那些人就来了,龙家兄弟也就醒了!于是他一横心,就奋然地走出小棚,又到了院内。

来到屋角他就赶紧屈身一伏,四下一看,此时北房灯光也灭了,南房里的鼾声还是沉重如雷。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四周围还是那么漆黑,更声却听不见。小鹤此时不敢怠慢,赶紧站起身,走到那龙家兄弟住的屋门前。他将门一推,却见里面关得很紧,没有推动。小鹤心急胆怕,咬咬牙,一顿脚,索性将尖刀用牙咬住,双手用力去托门。哗啦一声,门就被托开了。小鹤手握尖刀,猛闯进来,又几乎被一只凳子绊倒。

此时床上的两个人全都惊醒,翻身坐起。江小鹤摸着一个人,也不管他是谁,就猛力用尖刀刺去。只听哎呀一声怪叫,床上的人滚了下来。江小鹤往外就跑,就听北房里的鲍老拳师高声叫道:“有贼!”

江小鹤急急忙忙地由马圈的栅栏跑出,拼命向村外跑。他跑到那道旁的树后,用尖刀将缰绳切断,就骑上马飞驰而去。他也不辨方向,只觉得马跑过了一座板桥,道路十分迂曲。这时身后就有□的马蹄乱响之声,小鹤叫了一声:“啊呀!他们追下来了!”赶紧又用拳头捶马拼命地飞奔。

也不知奔出了有多远的道路,天色就渐渐发晓了。江小鹤看见右边是山,左边是小溪,只有当中一条迂回的小路,回头向身后去看,却瞧不见追骑了。他心中十分高兴,于是喘了几口气,依旧催马紧行。前面是一片光明,云朵却作紫红色,小鹤就知道面前是东方,而右边的高山一定是南方了。

往下又走了三十余里,天光已然大亮,小鹤看见右首有一股山路,心说:先进山去,他们大概也就追不上我了。小鹤于是拨马进山,马蹄踏在山路上,□声极为响亮,而山中那些鸟鹊也都被惊得乱飞乱叫。江小鹤此时已觉得身体疲倦,便勒住马缓缓前行。他看见手中的那把尖刀上已染了不少鲜血,手上和衣襟上都是鲜红的血迹,心中便十分得意,暗想:一定是杀死了!可不知杀死的是龙大还是龙二?无论怎么样,总算给我爹报了一点儿仇。现在连鲍老头子也一定恨上我了,但我不怕他,老子已走进了山里,你们也追不上了。

缓缓地又走过了几个山环,只觉得山路渐高渐窄,小鹤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我走差路了?于是他下了马,将马匹系在一棵枯树上,自己就爬着上去。越爬越高,再向下一看,他就看出这却是一股死路,心里就懊悔着骂了声:“倒霉!可真糟糕,怎么走上了这股死路!”

他刚要再往上爬,忽听耳边水声潺潺,就见山腰上流出一股泉水来。泉水流到山石上,溅起许多水珠,又曲折地顺着石缝往下流。小鹤走过去,先用泉水把尖刀上染的血迹洗净了,又洗了洗手,然后用手掏着水喝了两口,心身顿然感到舒服。他将尖刀收入怀内,又慢慢地扳着山石下来。他便将马牵下来转了过去,又折了一根树枝当作鞭子,就扳鞍上马,又顺着来时的路径走去。

才一走出山口,就见西面飞驰来一匹黑马,马上的人正是鲁志中。小鹤大惊,赶紧拨马往东去跑,鲁志中便催马在后面追赶。跑下有三四里地,鲁志中的马匹眼看要追上了,而面前又是一片山麓阻路。江小鹤急得索性把马勒住,由怀中取出尖刀,心说:我跟你拼了!于是便准备等鲁志中走到临近之时,就跳下马去与他厮杀。

可是江小鹤回首去看,见鲁志中追到临近突然又勒住了马。他手中和马上并没带着兵刃,只是急急地说:“还不快走!你好大胆!往东见了山路就往南,出去就是川北。快走!快走!不然他们就追来了。”江小鹤这才知道鲁志中也是个好人,他随就赶紧催马往东,连头也顾不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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