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厉王站在高台之上,抬头望天,浮云朵朵,阳光普照。是个好天。周厉王得心情也很好,像是天上那悠闲得白云,又如同普照大地得太阳。
“上帝还是眷恋寡人的!”厉王向天喊出这句话。
就在昨天,周厉王已经允许了楚国去除王号,俯首称臣的请求。楚王是真的怕了,周厉王不是周夷王,周夷王只是召集诸侯,烹杀齐哀公而已,这在别的诸侯眼里,或许会对周天子新生畏惧,但是对于楚国,他已经不再是周天子的臣子了,召集诸侯楚国也不会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周厉王性子暴躁,熊渠知道,这样的人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虽然周夷王时,诸侯多有不朝,但那是因为周夷王的性子不喜征战,所以大家心里都不惧。而周厉王确是和周夷王截然相反的性子,周夷王虽然软弱,但是这也使得周天子的实力得到积累,周厉王觉得,自己该有一番作为了。
厉王从心里高兴,因为楚国臣服了,他父辈的耻辱,在他这一代洗清了。登基以来,他就对南方的这个荆蛮十分头疼,太史对自己讲过昭王南征的故事,然而两度南征没有结果,在返回的途中昭王溺死在汉水。厉王问为什么会溺死?太史也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说是船到汉水中央突然瓦解造成的。
厉王一开始还感到惋惜,但是稍微长大一点后也渐渐怀疑起来,也许是战败了也说不定。父王对楚国的态度以及楚国的强势让年长的厉王意识到,他的猜想可能是对的。
要对付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厉王觉得头疼无比。不过现在好了,楚国虽说不是真心臣服,但这就够了,只要它不再惹出什么“称王”的乱子来挑衅自己,自己就能腾出手来对付京畿附近的戎族了。
比较昭王南征,厉王更喜欢穆王西游的故事。
“立刻下令,召周公、召公来见过人!”厉王性子急,从不拖拉。
周公、召公闻令而来,他们住的近,道上有相遇,于是就一同前来,他们也不知道,这位新天子又有什么指示下达。
“召公,待会若是天子有什么过激的指示,你我……”周公说话说一半,把另一半又咽下了。
召公也知道周公所说何意,见他支支吾吾的,叉手道:“我等自当劝谏,以全君臣之义!”
“周公,你是两朝老臣,今天子年幼,行事不妥,便该进谏,又有什么顾虑呢!”
周公被召公这么一说,顿感脸皮发烫,连忙答应一声,不在说话。
大臣们为了方便进宫入朝,家门都离王宫很近,别说是召公、周公这样的当朝太宰了。
不片刻的功夫,他们的马车就来到了这座辉煌无比的王宫门前,文王、武王建造了这座宫殿,后世多有扩建,更兼周懿王、周孝王、周夷王这三代天子,大肆休建,如今这王宫真是金碧辉煌的很。
早有宦官接应着两人,两人也不犹豫,随着小宦官进宫,随后左拐右拐,终于见到了厉王姬胡。
两人不急参拜就被厉王赐坐,于是弯腰答谢,宫女们这时候也适时的上前,端着玉壶往那铜爵中倒酒,二人端起铜爵,举杯欲饮,可铜爵还没送到嘴边,就听见厉王那急切的雄声。
“两位爱卿,昨日楚子去王号而服王化,寡人甚喜!”周公、召公闻言,也是点点头,准备聆听下文。
“可寡人已经集结了西六师,准备出征楚国,如今却不能不举兵!”厉王的话音刚落,惊得两位大臣连忙放下铜爵,站起身来双手直摆,道:“不可不可!攻楚万万不可呀!”
厉王这会乐了,心说寡人要举兵,看把你们吓得,我大周真有那么不堪吗?我做太子时,也观摩军镇,分明可以一战,你们惧怕个甚!
厉王双手虚按,示意两人坐下,这才说道:“寡人又没说攻楚,此次举兵,乃是西攻戎!”
戎族和周的渊源很深,大周的王兴之地就是西戎的牧马地,或者说,到了周武王伐商的时候,周国也还是和戎族杂居在一起的。
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有根据的,几百年来,周朝就一直和戎族互相攻伐着,戎族强大,便入侵周朝。反之,周朝强大,也会驱逐西戎,几百年一直在这么一个圈子里循环着。
周公、召公一听不是攻打楚国,心里也是一松,楚国山高路远,而且那蛮子们厉害着呢!如今人家给你个台阶,就该下来才是。但一听到要西攻戎,俩人又不乐意了。周公就说:“西戎不过牧马荒原,大王不必理他,如今初继位,还应谨慎才是!”
厉王本来还有些笑容,但听到周公如此讲,心里颇为不快,两眼圆睁,道:“西戎世代与我朝为敌,本该征伐,先王仁义,不动刀兵。如今西戎已经打到岐山来了,难道我大周的龙兴之地,也是荒原草场吗!”
周公一听,冷汗浃背,也不好劝说,召公在一旁欲开口,就听厉王有说:“满朝大臣,都破了胆,今日之事,只与你二人商量,我意甚坚,明日朝会,起兵伐戎!”
召公还要说什么,厉王冲他一瞪眼,说道:“宦者令,寡人乏了,送两位爱卿出宫去吧!”
宦者令领命,领着周公二人去了。
明日早朝,厉王将伐戎之事说了,大臣们心里自然不愿意,又不敢站出来反对,谁不知道天子性子暴!于是一个个目视周公、召公,都期望他们两个出来反对,规劝一下君王。可是这两位昨日刚被厉王叫去喝茶,如今哪敢再出异声。
周公在心里暗探了一口气,站出来,在厉王和群臣的目视下说道:“西戎扰我边境,世代与我为敌,不习王化,自当讨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召公也出班奏道:“我大周六师,必定大破西戎,奏凯而还!”
众臣见状,更不敢违拗,齐声喊道:“大破西戎,奏凯而还!”
厉王于是下令出兵,旋即退朝。
战争一开始,就停不住,就如同潘多拉魔盒,不过虽然各有胜负,但总体来说,周朝的天子之师还是胜多败少,一连打打停停二十余年,周朝的天子之师成功的把戎族赶到周朝境外放马。
金风飒飒,黄叶沙沙,秋阳高照,姬胡登台远眺,他觉得自己找回了周天子应有的尊严,这些年,有许多不朝的诸侯献来贡礼,西戎也基本无力东向,自己洗刷了近百年的耻辱,自己可能是一个能青史留名的君王吧,姬胡时常这样想。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武功不应止步于此,自己要彻底的打败戎兵,根除这个心腹大患。
周公、召公这些老家伙总是阻挠自己,结果这么多年来,怎么着?周朝强盛如斯,他们却还是不停地讲什么息兵罢战,休养生息。姬胡最烦的就是这一套。
姬胡越想越气,但是两朝老臣,自己又动不了他们,偏偏他们现在还身体康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姬胡想要提拔新进,就安排了历来表现不错的荣国国君为卿士,好分一分两个老家伙的权。
事实证明,姬胡猜想不错,这位新晋的卿士总能在朝堂上把召公、周公驳得哑口无言,是自己讨伐西戎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厉王回到宫里,听着乐师奏的大雅之曲,迷迷糊糊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姬胡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晃呀晃,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唤他“父王,父王。”
姬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雅乐还在奏着,只是身边多了两个孩童,姬胡被吵醒,刚想怒斥一番眼前这两不知礼数之人,可仔细看了,跟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两个王子。
姬胡抱起自己跟前的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笑道:“友儿又重了许多,吃了不少好东西吧!”
那被叫做友儿的孩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父王也吃,父王也吃!”引得姬胡哈哈大笑。
姬胡一只手抱着友,缓缓的站起身来,挥退了奏乐的宫女乐师,另一只手牵着一旁稍大一点的孩子,问:“静儿最近御射之术习的如何了?”
“孩儿三十步之内,能射中靶心,还能驾驭驷马!”那稍大的孩子有些骄傲的抬起头,看着厉王说。
厉王旋即蹲下,又用另一只手把姬静抱在怀里,用胡子去蹭他的脸,笑说:“我儿厉害,以后扫除戎患,就看我儿了!”姬静郑重的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一边的友连忙说:“友儿也要扫除戎患!”姬胡又转过脸来用胡子蹭姬友的脸,引得姬友咯咯笑,才说:“好,都是我的好儿郎!”
姬胡许是累了,弯腰把他们两个方下,一挥手,道:“你们两个玩去吧!”两个孩子忽得一下跑了出去。姬胡看着活泼可爱的两个孩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姬胡看来,自己的这两个孩子都很出众,比自己小时候强多了,就是少了历练,平常人家的孩子,这么多也下地干活了,他们也不能只是闲着。以后还有重任呢!
别看这几年打了不少胜仗,但是国库也逐渐的空虚了,召公、周公都劝姬胡罢兵休战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仗打了这么多年了,西戎眼看不行,姬胡觉得就该再加一把劲,用不了几年,自己的武功就成了。
姬胡冥思的时候,宫外传声,说卿士求见,朝堂上还有哪位卿士,自然是正受宠的荣国国君荣夷公了。
姬胡召他进来,荣夷公倒是一脸笑意,参拜完君王之后,就笑说自己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太子和王子友嬉嬉闹闹的跑出去。“王子如此活泼好动,真是天官赐福呀!”
姬胡一摆手笑说:“这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涨涨见识,总不能只在宫里胡闹!”
荣夷公笑着说是,他料厉王心意,说道:“太子国之储君,未来天子,可否让他观摩大臣理政,也好有所见识!”
厉王思索片刻,说:“这主意属实不错,明日便让太子观摩理政。可这友儿……”
“可让王子友到洛邑去历练一番,洛邑居天下之中,往来列国之人,可长涨不少见识呀!”
厉王有些犹豫,按说这主意也不错,姬友是该外出历练,可是自己心里又舍不得,他才多大点孩子呀,吃饭都不好好吃,到洛阳去,这能行吗?
旋即一想,这算什么,自己想友儿这么大的时候,都能跟父王上朝了,于是强狠下心来,答应了提议,明日把姬友送到洛邑去。
厉王处理完这事,看向荣夷公,笑说:“卿来寡人宫中,不会只说这些吧?”
荣夷公一笑,说:“天王英明,臣所来确实另有他事!”姬胡也是一笑,说道:“你少来吧,什么英明不英明的,寡人这几天为军费这事可愁白了头呢!”
“天王勿要忧愁,臣此来,正为此事!”荣夷公一说,厉王立刻两眼放光,如若能解决粮食问题,西戎何愁不灭,大周何愁不兴呀!于是连忙凑近问道:“卿有何主意,但讲无妨!”
“天王所虑的是粮草,在臣想来,这又有什么可虑的呢?今国库虽然空虚,但是我大周的山川河泽,尽皆为利,如若天王将山川之利收归国有,粮草钱帛应有尽有,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
厉王听得此言,也是目光闪烁,可是如果把山川之利收归于国,国人会不会不忿?
荣夷公一眼就看出了厉王的忧虑所在,连忙劝说道:“天子者,受天子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山川国人,本就是天王的,这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诚能扫除戎患,振我大周,那些国人的些许小利,又算得了什么呢?”
厉王拍案而起,拉着荣夷公的手,恳切的说道:“诚如君言,寡人何虑!即命卿总理此事,国家兴衰,也托付于卿了!”
荣夷公双目含泪,说:“臣定不负君命!”君臣相顾良久,荣夷公拜别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