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展一脑子浆糊的眼神之中,我把还未定型的肥皂膏体捞出来一块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模具里面。等到凉透定型,我把肥皂取了出来,叫过来一个仆妇,道:“拿着这个洗一件衣服,看看好不好用。”
折腾了一下午,是时候看成果了。就在天井之中,仆妇拿着肥皂快速的洗干净了一件沾满了污渍的衣服,看着细腻洁白的泡沫,仆妇脸上的惊喜丝毫都掩盖不住,在她看来,这东西,比皂角那玩意儿可好用多了。
“这东西叫肥皂,可以用来洗衣服,也可以用来洗澡,哥哥你也看到了,很好用。为了给县尊大人分忧。兄弟我打算在这怀戎县再开一间肥皂作坊,哥哥觉得怎么样?”
高展的脑袋像是鸡扦碎米一般:“成成成,兄弟你只管做,有什么事情需要哥哥做的,你也尽管说,哥哥我一定不敢推辞。”
“这事儿还真得劳烦哥哥。你也看到了,肥皂这东西,原料是油脂。不过,不只是猪油,别的油脂也可以。但现在有个问题,咱们怀戎县地方太小了,油脂这东西来源实在是有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县尊大人能够出一纸行文,让怀戎县周边的村镇将所有动物身上不能食用的油脂都送到作坊里面来,我可以花钱去收购。”
“就这事儿?”高展瞪着牛眼问道。
“我倒是还想让县尊大人出两百贯本钱呢,哥哥你觉得县尊大人能答应么?”
“呃……。那应该没有,不瞒兄弟你说,哥哥我两个月都没有月俸了。若不是兄弟你在那长胜赌坊给哥哥要了半成股份出来,哥哥我非得去喝西北风不可。”
“既然是兄弟,就不要说这见外的话。不过兄弟我有个事儿很纳闷儿,堂堂县尊大人,怎么连这怀戎县的赋税都收不上来呢?这灾荒年景,田赋也就罢了,可是商税呢?据兄弟我看,满怀戎县城,按时足额缴税的大商家,恐怕只有兄弟我这白云居了吧?其余的那些大商家的税赋呢?”
高展摇了摇头道:“唉,这兵荒马乱的,能在这怀戎县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哪个没有些根底,不是不想收,是人家根本就没把这县尊大人放在眼里啊!随便叫出来一家,都是惹不起的主儿,不好弄啊……。”
高展是个实在人,话说的也实在。正如他所说,能在这怀戎县做大生意的,后台都硬得很。要是真没点儿根底,在怀戎县这靠近突厥的边地是没有办法做生意的。
长胜赌坊的后台自然不必说。灯笼巷的怡红院,后台是燕王罗艺的王府总管杭通,前街的翠柳楼,后台是恒州司马卫迁的妻舅毛致用,锣鼓巷的七宝轩,后台是易州刺史慕容孝幹的堂弟慕容宫羽,其他几户大一些的买卖铺户无不如此,后台都是这怀戎县的县尊大人不能望其项背的。
我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哥哥,我会尽量招募一些灾民在作坊里面做事,帮着县尊大人和哥哥分忧。不过,只有兄弟我一个人在做,能力还是有限的紧。莫不如这样,你回去跟县尊大人说。让县尊大人知会一下各大买卖铺户,让各家都尽量招募一些灾民回去,这样的话,眼下的事情就能够解决的差不多了。”
高展听我说完,脸上纠结得跟个包子差不多:“唉,难呐!不瞒兄弟说,这些人要是能听县尊大人的号令,何至于此啊……。”
做官要是做到霍春风和高展这个地步,真不如找个安稳地方回家种地算了,这也太特么憋屈了。
我嗤笑了一声,对高展道:“不听号令?那就应该有不听号令的办法!哥哥,在我看来,这些人要么把税交齐,要么就雇佣些灾民回去。既然光想着捞钱,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做,那就真该想想办法了。”
高展道:“兄弟你有什么办法,快说给哥哥听。”
“哥哥,你说说看,咱们为什么要操心灾民的事情啊?”
“那还用说,自然是不想让让那些年轻力壮的惹是生非,最关键的,是不想他们饿死冻死。若是处理不好灾民的事情,这怀戎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我轻轻哼了一声,笑道:“哥哥且说说,是什么样的大乱子?”
高展皱眉道:“别的暂且不说,若是任由这些青壮这么继续无所事事下去的话,弄不好,这些人就要打家劫舍自谋生路了。若真如此,就凭哥哥我手下这几十人,绝对一点儿用都不会顶。再往后的结果就是跟着一起做的人会越来越多,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么,在哥哥看来,这些人要是打家劫舍的话,对象会是哪里?”我摆弄着手里还没干透的肥皂,坏笑道。
高展一歪脖子,叫道:“当然是你们这些买卖铺户了!”
“那你觉得,就凭我这阵子在这怀戎县施粥赈济的名声,那些灾民会来打劫我家么?就算是有几个不长眼的来我家,哥哥你觉得我家里这些军户对付不了么?”
“依哥哥看来,那些灾民即便是闹事儿,也不会到兄弟你这里来,河工之上,所有人对你感恩戴德的,都是些知道好歹的人。”
“那不就结了!既然不交税,那就应该承受不交税的后果。就算是被那些灾民劫掠了,你这县衙也没有保护他们的义务。何况,真有了事,就凭着你手下的几十人了,你除了县尊霍大人,谁也保护不了。听我的,到时候,你一个人都不必出,让这些买卖铺户自己处理就是了,既然门头一个个的都那么硬,应该都有些自保的手段,哥哥你只管看热闹就是。”
高展瞪大了双眼,脑子里又开始制造浆糊了:“那如何使得,哥哥我身为县尉,自有维护本县安定之责,若是任由那些灾民闹事,要我这县尉何用?”
我拍了拍脑袋:“只有别人闹了事儿,才能显现出来你这县尉的重要性啊,要是一直太平着,谁知道你这县尉管不管用!”
“兄弟你是说,让哥哥我支持这些灾民闹事儿?”
我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错!在兄弟我看来,只要这些灾民不去祸害普通百姓,就应该让他们使劲儿闹一下,只有这样,这些豪商巨贾才能够老老实实的缴税,;老老实实的听县尊大人的号令!”
到底不是傻子,高展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不错,就应该让这些灾民闹闹事,这样,俺老高也能有点儿事情做。”
“那些青壮灾民大多都是跟哥哥做过河工的,从里面挑几个堪用的出来,把事情交代给他们。告诉他们,普通的百姓不许他们动,只允许他们去打砸指定的那几户买卖,至于尺度,哥哥你心中应该有数。然后,你还要事前通知那几家买卖,让他们自行准备应付。等到最后双方弄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哥哥你再出面平息,到时候,还不是你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高展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儿:“兄弟,你是真的只有十五岁么?哥哥我怎么越看越不像呢?你告诉哥哥,你跟着你那个神仙师父到底都学了什么了?”
我“嘁”了一声,不理他这茬儿:“别打岔,接着听我说。你记着,做这些事情要有突然性,既然想做,那就越快越好。起事要快,平事也要快,不能迁延。同时,还要让你手下的人看守好县衙和粮仓,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听了我的话,高展皱着眉头在天井之中来回地遛着,像是一头拉磨的驴。
沉思了半天后,高展以拳击掌道:“好,这事儿哥哥干了!若不如此,真就治不了他们。这半年多以来,县尊大人和哥哥这官当得太憋屈了。”
是疖子总要出头的,有些矛盾,早爆发出来比晚爆发出来要好解决一些。
不管高展怎么去筹划,我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让路平出面帮着联系,我在县城西街又买下了一处大院子,打算把肥皂作坊就建在这里。为此,我又雇佣了五十个灾民。不过,我这回雇佣的并不都是青壮,还有一些老人和妇孺。毕竟,做肥皂这个活儿不是啥体力活儿,老人和妇女也可以做。
肥皂的副产品是甘油,这东西加上硝酸之后,就是三硝酸甘油酯,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硝酸甘油。这东西是治疗心绞痛的良药,同时,也可以制成烈性炸药,不过,硝酸和硫酸这时候还只是炼丹术士的副产品,产量实在是有限,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地儿淘换去。
虽然两处作坊都在兴建之中,不过,我基本上没怎么在工地上看过,不只是因为工地上有专业的匠人在,也是因为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别的都可以放一放,有些事情必须马上去做,因为,张茂给我把三千坛石脂水送过来了。
闻着石油特有的气味,我有些激动。这种熟悉的味道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公路之上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
有了石油,蒸馏轻质油的事情就是第一件大事。为此,我特意让荆娘这丫头替我在学堂中代了三天课。
蒸馏的工具依旧用蒸酒的那种蒸馏釜,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将蒸馏工作搬回了山村里面进行。三天的时间里,经过数次的失败之后,我终于蒸出来了一坛子煤油不是煤油汽油不是汽油的淡黄色透明液体。不过,在我看来很成功,因为,这种液体实在是太容易燃烧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一坛子液体差不多有十斤,被我分装在每个一斤的小坛子里面。试验场仍旧是那个小山坳。在两只羊被赶到了场地中间之后,我一挥手,点燃了引线的油坛从我简单制作的抛石机上被抛出去,夸嚓一声摔碎在两只羊的左近。
坛子刚一落地,一团火光在引线的作用下“腾”的爆燃起来,顿时将两只羊包裹在火光之中,紧接着,我又让人将剩下的几个油坛陆续了抛进了场地里,一团团火光在场中爆燃,震耳欲聋的声音并不亚于火药,隔着四五十米远的我,能清晰的感觉到爆燃腾起的时候冲出来的气浪。
由于我在油坛里放入了少许蒸馏后残留的沥青,在沥青的作用下,燃烧的火焰附着在周围的山石上面,突突的冒着蓝绿色的火苗,可想而知,这东西要是粘到人身上的话,要是不用砂石扑灭,基本上就是把人烤熟的结果。
如果真用作实战的话,我觉得可以再往里面加一些糖霜和白磷,那样的话,燃烧的持久度和附着度还会提升一个台阶,不过,白磷那东西性质极不稳定,还得多做几次实验才行。
三千坛原油,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蒸出来一千五百坛左右的轻质油,即便是只蒸出来一千坛,那也差不多是五吨左右的数量。我琢磨着,有了这五吨轻质油在手里,朗山莲花顶的弥勒教总坛,应该可以成为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