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确定么?”看着眼前垂手而立的杜元,我沉声道。
“家主,此事的准确性应该八九不离十。那个林鹤口中所谓的姜爷,应该就是幽州总管燕王罗艺麾下的典军中郎将姜达。”
这就说得通了,作为燕王殿下亲事府的典军中郎将,正五品的官职,还真不用把一个从九品下的县尉大人放在眼里。这么看来,事情有些棘手啊。没想到,居然把这么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得罪了。我一皱眉:“那可曾查到罗艺本身与这赌坊有什么关系么?”
杜元拱手道:“那倒未曾知晓,不过,属下查到,这姜达平日里深得罗艺重用。据传,此人就是当年横纵千里大漠的燕云十八骑之中的第七位,不只是一身武艺甚是了得,而且以谋略著称。”
燕云十八骑?居然还真有这么一支队伍啊!
快如风,烈如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强弓弯刀,善骑善射,以一敌百,未尝一败……。按这个描述,这绝对是特种部队之中的特种部队!
在我的记忆里面,这个所谓的“燕云十八骑”一共见诸于文字三次。第一次应该是《三国演义》里面张翼德麾下的燕云十八骑,第二次是《隋唐演义》之中罗艺麾下的燕云十八骑,第三次是金庸笔下《天龙八部》南院大王萧峰麾下的燕云十八骑。我一直都以为,这几支所谓的燕云十八骑都是小说家杜撰之言。因为,正史上,没有对这只千年传说的神秘部队有丝毫的记载。
杜元的话,让我一时有些愣神。这边儿的高开道我还没弄明白呢,那边儿无意之中又把罗艺得罪了。可是我这会儿去长胜赌坊跟人家道歉说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宰相肚里能撑船然后乖乖的把酿酒的配方和方法直接交出来?别跟我扯犊子,凭什么?
看着苏卫、秦钟和程毅几个人紧锁着眉头,我打了个哈哈:“怎么?你们这些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也有为难的时候么?”
众人都是脸一红,秦钟起身抱拳道:“家主,我等并不怕事,只是……。”
我摇了摇头,笑道:“知道你们不怕,不过我这个家主可是怕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光知道怕没啥用啊。事到临头,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了才行。”
程毅起身拱手道:“家主,在俺老程看来,想要解决眼前这事儿,先要弄明白一件事情才行。”
我挑了挑眉毛:“哦,什么事儿?”
程毅用手指敲着桌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首先得弄明白,长胜赌坊这件事情,高高在上的燕王罗艺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此事罗艺不知道,那么就要弄明白这件事情那个姜达知不知道?”
秦钟在一旁道:“罗艺或许会不知道,那姜达怎么会不知道,他可是这赌坊的老板。”
程毅摇头道:“老板就一定要知道这些事情么?也不尽然吧。或许是那林鹤私下背着姜达做下的此事呢?也许是为了邀功,也许是为了私欲,这些都有可能。只不过,这个林鹤实在是没想到他一脚踢到了石头上而已。”
我点了点头:“老程说的不无道理。杜元,这几天你暗地查访,可曾发觉那林鹤私下有什么动作么?”
杜元沉吟了片刻,摇头道:“那倒未曾发现。赌坊之中也未见有什么异常之处。”
“那林鹤也一直不曾派人去幽州与姜达联系?”
杜元点头道:“不错,林鹤这厮每日午夜自赌坊出来后便会回城西的梨花巷家里,一直到中午才会从家里出来,再直接去赌坊。这几日,他家里和赌坊的来往人等属下都有派人跟着,一直未见异常,而且,也没见有外面有什么人与赌坊的伙计和林鹤家里有什么来往。”
我点了点头:“看来,老程说的这事儿很有可能。这样吧,杜元,你想办法安排一下,我要与那林鹤再见一面。不过,这回我不去赌坊了,让他到白云居去见我。你就直接跟他说,我有话要问他,好好说,不要用强。”
杜元点头应了。我又对其他几个人说:“不管如何,我们自己先不要乱了阵脚。暂且各司其职就好。退一万步说,真要是迫不得已的话,我们就把酿酒的配方交出来也没什么,只要有你们这些人在,本公子赚钱的方法多的是。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都不允许你们拿自己的性命去拼。我说过,要领着你们回关中老家的。”
想要出人头地的活着,就没办法弄得面面俱到,这很无奈。与高开道不同,罗艺这边是我无意之中惹火上身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个杀神有什么牵连。在我看来,如果事有不谐,我可以随时把酿酒的配方给他,那只是个赚钱的手艺罢了,类似的法子,对于来自后世的我来说,多得是。
更何况,再有个五六年,这个传奇人物就要自取灭亡了。和一个将死之人去争一时之长短,那我也活得太不明白了。
怀戎县城虽然不大,但是新闻变成旧闻的速度并不比大地方慢多少,昨天大家还都在街头巷尾谈论着城北张财主新纳了一房小妾,一夜的梨花压海棠之后精尽人忙的风流韵事,今天的话题,已经变成了春香馆的新倌人跳得一曲好天竺舞,雪白的肚皮之上放上十几枚铜钱,想让哪枚铜钱翻个儿哪枚铜钱就能翻个儿的香艳之谈。
从白云居回来的路上,听了街边话题的几个军户眼睛都在发亮。看着这些淫棍的没出息模样,我从心底鄙视他们,跳个肚皮舞而已,有什么值得心动的。
“老程,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程毅拱手道:“家主,属下在人市上找了几个牙人,若是没有变化的话,今天下午就会有信儿了,年景不好,这些事情倒是好办。”
我点头道:“觉得中意的就留下,若是不中意的,就送到内院做事吧。能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的人,都苦着呢,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过是多几双筷子的事儿。不过,人牙子的钱要给足了,不要让这些人牙子再去打歪主意。还有,你老程要跟兄弟们说明白了。我这个家主出钱把人买回来,是要给你们当婆娘的,不是给你们为奴为仆,若是有人心思歪了,不把这些买回来的女人当人看的话,家法伺候!”
都说什么乱世女人一斗米,盛世女人一万金。这样的经验之谈是万恶的。千百年来中国社会男尊女卑的普遍认识,加上此刻乱世未靖,盛世未显的年景,灾民之中的那些女人,大多连一斗米都换不回来。
程毅急忙道:“家主放心,弟兄们虽然都是粗糙性子,但是绝对不会去欺负妇人,这点上俺老程可以给弟兄们做保,若是有弟兄因此犯了错误,家主自管拿俺老程是问。”
我摆手道:“我自然相信你老程的,不过,千百年来,这男尊女卑的观念已经成了人们的普遍意识,也就难免会让男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别处我管不着,但是,在我的家里,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存在。”
程毅擦了一把汗:“家主放心,不至于,不至于……。”
秦钟走在一旁,听了这话凑过来笑道:“家主,别人俺老秦不知道,但是老程绝对是不至于,因为,在他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男尊女卑的事情,相反的,这话翻过来说倒是适合他,据说,他那婆娘的身手,哈哈哈哈哈……!”
下午我去给学堂里面的孩子讲课的时候,由程毅牵头,一干军户在家里把人牙子领回来的二十一个女人按需分配了。只是,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又多了六个没分出去的女仆和丫鬟。倒不是这几个女人长相不好,而是因为太过瘦弱了。在这些军户眼里,找老婆跟挑大牲口差不多,他们觉得人高马大的女人才能够用来传宗接代,太瘦弱了,生孩子都费劲,不适合拿来做婆娘。。
其实,我本来就过不惯什么使奴唤婢的日子,在我看来,现在家里的仆役丫鬟已经够多了。不过,既然人留下了,就没有让这些人再出去当灾民的道理,要不然,这些人备不住还要把自己再卖上一次。
家里的佣人多了,安慧儿这个自封的女主人作用凸显。在她的安排之下,所有留下的女人都有了需要做的事情,条理分明。不过,看着她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女主人风范,所有新来的佣人都露出来噤若寒蝉的表情。
这不是品格的问题,这只是久居上位的人表现出来的一种习惯。在安慧儿的意识之中,家主对于佣人就应该是这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且,她以为,按着我现在的身家和地位,家里的这十几个佣人远远是不够用的。若不是我拦着,她备不住得给家里面弄上百八十个的下人回来。
“我从前在王庭的时候听说过,你们汉人的勋贵们,好多人家里连切葱都会有专门的丫鬟,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家里的佣人还是太少了。”
看着安慧儿一脸认真的神色,我摇头苦笑:“慧儿,你说的那些或许是有的,不过,也不尽然。何况,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并不是什么勋贵。之所以要把这些人留下来,只是想给她们一碗饭吃而已。以后的年景好了,我自会将这些人放良回家,或者,给她们找个正经男人去过自己的日子。”
安慧儿的表情有些诧异,还有一些失落:“知道吗,你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不管是突厥人还是汉人。我总觉得,你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好多时候,我都觉得你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些人明明是你花了钱买回来的,不管从什么方面去说,你现在都应该是他们的主人了,可是,你却在这里想着让她们放良回家。”
对于她说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并不意外。女人总是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所谓第六感。我笑了笑,:“慧儿,我曾经跟你说过,人和人的地位可以不一样,但是,每个人的人格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我看来,我付出的这些钱买回来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她们付出的劳动。她们给我干活儿,我付钱,这个关系其实是对等的。等到她们付出的劳动和我付出的钱等值之后,她们就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这个世界很大,世界上的人更是数以亿计,这个家里的人,来自四面八方,从前大多是不认识的。今天既然能在这个家聚到一起,那就是一场极为难得的缘分。慧儿,听我的,别把这些人当成什么下人,更不要动不动就和她们发脾气。既然大家现在成了一家人,就要和和气气的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