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荒唐事一样的消遣过后,许轻吟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她依旧挣扎在自己忙碌的总裁事业前线,持续进行着不分黑白昼夜颠倒的工作。
在处理完又一个紧急加密文件之后,许轻吟长叹一声把自己丢到宽大的旋转办公椅上,闭着眼开始慢悠悠地转着圈。
朝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别样的场面。
一身正装约束的女人,闭目仰躺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脚下的高跟鞋时不时咚咚地蹬着光滑的地面借力坐着椅子一下一下悠然地转着圈,这一幕看着奇怪的不像是该在办公室出现的场面。
“咳咳,许总。”
朝乐见怪不怪地敲门示意自己的到来,看着那享受圈圈旋转的自家老板无所顾忌地模样好意出声提醒道:“您可消停点儿吧,要转回家自己转去,别在办公室叫旁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儿。”
“哦。”
许轻吟头也不抬,只是懒洋洋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朝乐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抱起双臂。“这一阵子楼下总有人找来问我您办公室是不是有耗子怎么一天到晚没事就咚咚咚的,还想审批一下去四害的清洁费呢,再这样下去我可不知道这费是不是该批一下了……”
许轻吟闻言猛地起身,“是哪个又想霍霍老娘来之不易的血汗钱?人事部的老李头还是咱那个新来的财务总监?”
“……”朝乐一噎,末了重新组织语言道:“没谁,我胡诌的。你可别又想着辞退我们来之不易的财务总监了。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总担心公司谁走私帐挪你的钱,财务方面三天一小查七天一大查,上次那个财务妹子不过记错了一个小数点你就把人开了,这也太凶残了。”
许轻吟瞪她一眼,“朝特助,小数点都能记错还敢叫她走咱公司的帐?以后损失更大了凶残起来的就不是我了。”
“啊?那是谁?”
“生活!”
许轻吟恶狠狠道,“生活摧残了多少年轻鲜活的生命!这个人世间最大的恶人,要不是它搞出金钱这种万恶之源,我岂会这般小心翼翼又谄媚?”
朝乐一听,慢慢掏出怀里的文件在许轻吟眼前一晃后做势要丢掉,“既然金钱是万恶之源,那这种交易您还是别做了。”
许轻吟瞪圆了一双眼拍桌,“胡说什么呢?恶人当然还是要我这样的恶人来磨了,你把合约给我放下,惯的你。”
“哦。”
朝乐耸耸肩,心下偷笑自家老板那副见钱眼开的死样子。
这边许轻吟接过合约书一页一页认真的翻看着呢,那边朝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叫出声:“嗷!我想起来今天早上允浩给我来过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啊咋咋呼呼的……”
许轻吟有些不以为然,她翻着眼前的合约书,左看右看,又不放心地拿手搓了搓看看有没有什么蓄意附加的条约内容。
只听面前人像是回忆着什么,吞吐道:“允浩说本来那件事那天就想跟你说的,但是后来因为一个猛料打了个岔给忘了。”
捕捉到那个熟悉又羞耻的“猛”字后,许轻吟手下一顿,整个人开始不美妙了起来。
“什么猛料?”
无意识地启唇,脑海里却扫过一张情动迷乱的脸,那个荒唐的夜晚再次在记忆里复苏。
许轻吟抖着手扯着那纸合约书,思绪纷乱了起来。
那头朝乐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只是转述着允浩的话。
“他也没说是什么猛料来着,只是让我转告你后天会有个你不得不去一趟但是要小心应对的商业聚会。”
“嗯……”
许轻吟沉思片刻,忽而挑眉看向朝乐。
“鸿门宴么?可是那个海外的沃伦要来打入我们的市场了?”
朝乐点点头,抬手扶好面上冰冷的眼镜框架,神情严肃道:“与其说是打入,不如说是想进行饕餮式吞并吧。”
“……我明白了。”
许轻吟蹙眉,手下的合约书被不自觉地攥紧。
她眼神扫过那些褶皱的纸张,心底思绪纷乱着起伏不定。
那场鸿门宴,注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残酷战争,而她的立场,只有生死,没有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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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炮火打响的时候,总是于无声无息中猝然爆发的。
许轻吟踩着轻巧小高跟,一身华美礼服打扮步入眼前这个开设在一艘游艇的鸿门宴时,感受到的就是那种无声无息的压抑。
仿佛暗处在有着什么危险蠢蠢欲动。
她想着电视剧里那种游艇沉船发难的情节,捏着手包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一旁的朝乐看出她的不安,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儿,不就和沃伦的野心家见个面么,瞧给你吓的。”
谁料许轻吟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自顾自地来了句:“你说这游艇结实吗?”
“啊?”
朝乐一愣。
“会沉吗这玩意儿?”
“……”
“那个逃生艇数量够吗?”
“……”
“怎么办我不太会游泳,万一海里有鲨鱼什么的……”
“……”
许轻吟忽然哀嚎一声挂住朝乐的肩膀。
“朝乐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万一船沉了我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肉丝都有杰克陪呢,我旁边就只有你了……”
朝乐:“……”
越说越离谱,怎的脑补上瘾了还?
她刚想把自家老板好好批评教育一番,却见许轻吟手一松,梗着脖子就往前走了。
一边走,一边不忘头也不回地说道:“朝乐,我去了,你要好好的,我走后,帮我看好我的钱哦不公司,别叫那些虎视眈眈的老家伙们给贪了去。”
“……慢走不送。”
朝乐抱起双臂,总觉得自家老板戏有点多了,她好嫌弃。
嫌弃归嫌弃,人还是要跟上的。
朝乐无奈几步上前跟着许轻吟进了那艘令旁人羡煞的豪华大游艇。
步入游艇内,只觉别有洞天。
室内装潢精致奢华,场面盛大。
游艇有七层,分门别类设有宴会厅、休闲所、影厅等设施,齐全的不输地面高级会所。
往来宾客言笑晏晏,举杯相谈,端的是富贵之相。就连那侍立两旁的服务生都举止得当,井然有序的处理着手头的工作。
一切看似那样的应景,可总有个煞眼的存在出现地格格不入。
朝乐将视线锁定到自家老板身上,对其古怪的举止行为只想扶额汗颜。
只见许轻吟不顾自身华美的长裙席地,捧着吃食四下转悠着,专往偏僻的角落处走,完了又在某处逃生路线图处停留了片刻,仔细观摩了一番后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起照来。
“……你干嘛呢”
朝乐到底忍不住开口问话道。
许轻吟晃了晃手机,一脸严肃:“研究逃生路线啊。”
朝乐:“???”
许轻吟转头沉重写满脸,“你不懂,这叫未雨绸缪。万一一会儿发生个啥了,咱俩就赶紧开溜。”
朝乐:“能发生什么……”
许轻吟正色看她,“上船了就别问发生什么了,快,这张路线图你也备份一张。”
说完,她慌慌张张就要提起裙子跑路。
“等等您又要去哪儿?”
朝乐忍不住尔康手探出,却只够到许轻吟一处衣角。
“我再去上面探探路,你去底下帮我盯着救生艇有没人动手脚。”
许轻吟面容异常严肃,打了手势后就离开了朝乐的视线。
朝乐:“……”严重怀疑自家老板来此的目的,感情警匪片看多了疑心病更重了?
朝乐甩甩头不敢再往下想,只得依着许轻吟的吩咐往地下船舱走去。
这边,许轻吟提着裙子哼哧哼哧来到一处放映厅。
此时大部分都在一层宴会厅商讨事宜,三层再往上基本不会有人出现了。
许轻吟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探头摸进了这家黑咕隆咚的影厅。
影厅很大,没有一丝灯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许轻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鬼迷心窍的来到这处鬼地方。
想了想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微小的光缓缓扫过影厅四周。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许轻吟也没了心思去看,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了一声隐忍的闷哼。
这来自未知的一道声音冷不丁传入她耳中,许轻吟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僵硬着身子缓缓转头看向身后。
微弱的手电光照向远处那匍匐于黑暗的身影,许轻吟大着胆子走近了些许才看清那是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男人。
金色的长发在黑夜里黯然失色,男人的脸被长发遮挡住,看不清神色。
许轻吟听出来男人在时不时痛苦的闷哼,她想了想决定秉持友好外交的作风,凑近了些试探出声道:“嘿,需要帮助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许轻吟又凑近了些,轻轻踢了踢男人的脚。
“Hello?”
就在许轻吟犹豫着要不要把日常交际用语都用上一遍时,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动了。
他猛地起身欲扑向她,许轻吟察觉到不对劲,身体条件反射地飞出一脚,正中金发男人的侧腰。
“呃啊。”
男人被那暴力一脚踢得重新跪倒在地,这下似乎闷哼声更明显了。
许轻吟冷汗直冒,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那个什么,sorry啦,你这突然这么一下吓到我实属正常,我这也是条件反射……”
“……滚开。”
金发男人缓缓睁眼,声音嘶哑着吐出粗鄙之语。
他似乎想要站起来走掉,但四肢瘫软在地,仍旧不能动弹分毫。
许轻吟手电光这么一照,倒是看清了男人不俗的面容。属于西方人的精致轮廓,眉眼冷峻,薄唇轻抿,一双碧蓝的眼睛沉如深海,透着异域的风情。
只是那眉眼间沾染的情欲扭曲了男人英俊的面容,他低低地喘着气,像是笼中困兽一般压抑着自己。
“滚!”
见许轻吟还在打量自己,男人神色染上厌恶,继续恶语相向道:“离我远点!”
许轻吟一愣,半晌问了个很是走心的问题。
“你怎么说的中国话?是怕我听不懂英文嘛,没想到你这么贴心。”
金发男人:“……”
见男人不再说话,许轻吟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然后在包里翻翻找找摸出一个药瓶递给男人。
“我猜你需要这个。”
金发男人:“?”
许轻吟迎上男人狐疑的目光,过来人一般得意一笑:“姐姐在商战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你这小模样一看就纯良无害地被别有用心的人下了药。这个是解那种药的,我随身携带就是为了防这一出。今天便宜你了,拿去吧,这药挺贵的呢。”
金发男人垂头看着伸到眼前的药瓶,再从那递药的手看到手的主人。
可惜影厅漆黑一片,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听到那轻快如百灵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吃一堑长一智,弟弟你以后可要小心了,毕竟出门在外,能遇到像我这般好心的实属不易。”
许轻吟说着把药瓶丢给他,转身施施然离去了。
偌大的影厅,仅留下了她最后的婉转轻啼。
“江湖之大,有缘再会咯弟弟。”
“……”
黑暗中,金发男人敛目沉思,手中把玩着那尚有余温的小药瓶久久不语。
莫名的,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应该问问她的名字的。
那个像小百灵一般灵动的女人……
黑夜中,一双碧蓝的眼寒霜倾覆,满目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