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怀中的琵琶几乎要抱不住了,她能听见看见空明禅师心中的执念与过往。这一切令她心中那股惭愧之感,放大到极致。胸脯不断地起伏,原本已经放到极致低的体温骤然回温,周边甚至有白气喷出。
江侵月注意到了秋月白的异常,面对这样的场景,尽管她不清楚空明禅师的过去也是愤慨。轻轻俯下身来拉住秋月白的手,将不断升温的玉手握在手心,二人都有些心安。将琵琶塞回秋月白怀抱中,随后提好剑刃,直冲而出!
禅杖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癸的身体上,只不过空明最后的一击远远不及缠斗时怀着杀念的重。癸伏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体内少数内脏被冲击力震碎,可周边流淌的风还是告诉他江侵月的袭来。迅速弹跳起身掐诀施法:“风之法·龙雀!”
风不断地汇聚在癸身边,他身边出现两名一模一样的分身,分身怀抱带剑。几乎一模一样的三人生生逼停江侵月,她转攻为守,细细的打量这两道分身。
秋月白不断的调整自身呼吸,争取让自己冷静下来。琴师若是心境不平,就算只有一条音律出现了偏差,也会给战局带来不可逆转的动荡。她终于稳定下来,目光不再呆滞,而是充满了战意。玉指轻轻拨动琵琶,音律在江侵月脚下连为一道曲谱,曲谱所指向其中一名“癸”。江侵月立刻了解,那是癸的真身。
找到了真身就好办了,江侵月利刃出鞘,金红色的火焰附着于刃尖,如同狂涛一般的怒焰急速卷席了整柄利刃!
秋月白轻轻撩动琵琶,数道音芒射出。癸一一打散,却是有一点金芒刺出!
两名分身齐齐架住冲来的江侵月。她双腿同时发力,弹跳起身,一瞬间的滞空带来的冲击力直接蹬飞二者,同时秋月白抓住空隙,精神幻术击中音谱指向的癸真身,剑锋直斩癸脖颈!
癸瞬解幻术,却来不及架起手中弯刀,只得轻声唤道:“来吧。”
又是一全身皮毛皆为紫色的奴魔侧飞而出,忠实的挡在了癸身前。
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江侵月奋力挥剑之下确实斩断了面前生物的喉咙,巨大的冲击力将奴魔的身体劈的四分五裂,血肉飞溅,散落一地。
江侵月百般懊恼,最好的斩杀时机已经错过了,那奴魔的骨头硬的很,真是震的她手腕发麻。
不得已之下只能闪跳后撤,可癸的速度真是极快,还来不及思考,他就已经奔至面前。锯刃的弯刀闪着刺骨的寒光,仿佛要将人通透刺穿。
江侵月来不及后撤,只得架起剑格挡。凛冽的寒光闪过!格挡在胸前的剑轰然碎裂!
癸丝毫不给她一个反映的时间,斜刺劈砍,刀法直攻下路,却如有千万刀闪出。速度奇快不见身影!江侵月唯有不断地后撤,可最后一刀,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身后忽传一阵温柔如天籁的琵琶声,仿佛细细流水。癸短暂的迟疑,速度稍迟,当他毫不犹豫的斩下时,刺入的并非血肉,而是槐木。
癸不屑的啧嘴,原地站定。
江侵月惊魂未定,看着那倒下的槐树。如果不是秋月白极限之下转移走了癸,那碎裂的就是自己了。
她向她投以感激的目光,回报的是暖暖的微笑。
当癸想要再次发动进攻时,却是自天上有一黑衣青年轰然砸下,仿佛惊雷!
黑紫色的惊雷手中持唐样长刀,纯墨的刀身上环绕紫色的雾气,硬生生将他逼退几步。况且,癸竟然有些不敢直视那玉面狐的面具,总会有一种冷到极致的寒意刺入心脏。
青年转刀舞出刀花。仔细看去,浑身上下几乎纯黑配色,黑发黑衣黑刀,如同隐匿于暗夜中的刺杀者。
除了那玉砌的狐面具,他仿佛一团黑色迷雾。
癸尚且不知此人底细,只知非友。收刀拱手道:“这小哥...又是何人?”
玉面狐对于癸的问候全然不理,狐面上也是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手指抵住刀刃,微微抽刀,口中轻声念道:“月之华.......”
“毁灭。”
黑紫色的华光闪过,癸头颅一声而落,热血洒落一地。
而对于癸而言,这一瞬间的光景仿佛数十年般漫长。
刹那芳华,千夜流连。
月之华·毁灭。
之所以被称之为毁灭,正是因为那一瞬间,毁灭的不仅仅是生命,更是摧残了意志。
玉面壶就仿佛无事发生,丝毫不顾身后摇摇欲坠的无头尸体,自顾自的快步走,随手荡刀震去鲜血,黑紫色的光辉一闪,刀刃没入刀鞘。
二人呆呆的看着玉面狐秒杀了癸,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忽然,江侵月注意到了脚下的音谱还没有消散,而是指向另外一个方向!
她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惊呼道:“假身!”
“死尸”飘散化风,真正的癸手持弯刃斩向秋月白,已至周身!
忽然,秋月白周身粉红如同源泉的能量暴涌,几乎凝结为实体!能量聚涌为巨大的女身像,女人怀抱二人,通体深红,周边仿佛有粉红色的薄纱缠缠绵绵。秋月白端坐于其中,不知何时桃花眼中充满了杀意,随手挥拳,女人一同举起巨拳!
重拳落下,带起的拳风吹散了周边的积雪,以及如同钢铁一般的冻土!
癸来不及闪避,他仿佛被捏住了喉咙,满身冷汗只能颤抖!那女人的现世给他太大的震撼了,自己在她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再往前一步,或许就被会抹杀。
恐惧之下只得凝聚起一道风墙,可根本没有起到一丝的防御作用。他被重拳正中,浑身上下内脏破碎,钢骨破碎!倒飞出几百米的癸浑身剧痛,就连手中的刀都握不住了。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每一个关节都无法行动,每一根骨头都仿佛碎成了粉末。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从来,从来没有人能给他逼至如此境地!
他在雪地中静静地躺着,耻辱与恐惧却是同时涌上心头来,身体中涌出的血染红了好大一片白雪。
可没人看到,他那张埋在雪中的脸是多么的扭曲,那是一种张狂病态到了极致的笑容。同时,扭曲的还不仅仅是笑容。
秋月白也是并不好受。围绕拱卫着她的能量逐渐的消散,那粉红色的绸带也慢慢的化风飞走,她眼前一片漆黑,重重的摔在雪地中,手脚根本无法行动。就算江侵月将她拉起来,也根本站不稳,扑通一声摔在雪地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战至此时,除了那不知来路的玉面狐,其余人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没有再战下去的必要了。
癸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那玉面狐非友,况且那一闪对他而言并算不了什么,癸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在他手下过几招。想到这里,癸擦擦嘴角的鲜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邪笑着故作轻松的说道:“啊...已经是这样的残局了啊?再打下去也没什么必要,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
随后,身影便消散于天地间,唯有嚣张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雪地中:“琵琶女...多加防范吧!还会有人来取你命的,手段可不仅仅是杀了你哦....”
二人握紧了拳头,却是无力继续战斗,只能怀揣着愤怒与不甘望向这遍地狼藉的寺庙。
玉面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仿佛只是为了保护二人而来。整场战斗除了招式的名字,再没说过一句话。
江侵月低下头,呆呆地望着手中的断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断裂的剑刃虽说不是至品打造,但也绝不是粗糙烂铁。
秋月白望着眼前遍地狼藉,将琵琶放在原地轻轻的走了过去。她双手有些颤抖的抱起一具死尸,轻轻放在那被拳风轰出的土坑中,又将泥土推上。
江侵月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跑过去帮秋月白一同安葬死尸。
在埋葬死尸的过程中,江侵月注意到,秋月白的身子一直有些轻轻地颤抖,还有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泥土中。
当最后埋葬好了所有的死尸时,秋月白完美的面颊上已经是泪痕纵横。
二人在坟前静静默哀了三分钟。临走之前将空明禅师的禅杖插在了众武僧弟子的坟前。
“接下来去哪里?”秋月白已经恢复好了情绪,平静地问。
“凤阳城城东,那里算是整座凤阳城作为富庶的位置了。”江侵月想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故作轻松的一笑。
二人一路穿过中堂,可就在后院,忽然有只小小的手抓住了秋月白的衣袖。稚嫩的声音传来:“请...请你们带上我!”
江侵月本能拔剑,却是给抓住衣袖的小孩子吓得要死。二人见是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才放下心来。
八九岁的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双手紧紧地扒着泥土,明亮的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流淌。他衣着格外的简朴,并不是武僧弟子统一身着的灰白色长袍,仅仅是一件粗糙的布衣,小小的年纪手掌上却是有着几道伤口,仿佛是指甲刺入手掌般。
他哭着,哽咽着,大声哀求着秋月白:“我...我太...太弱了,没能帮上...半点忙,我也想变强!我想为师傅师兄们报仇!”
少年总是能吐出令人感动的话。江侵月深黛色的眸子一震,她从没想过不过八九岁的少年能有如此决心。
秋月白半蹲下来,细嫩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少年的头,柔声道:“跟着我们会很危险的,会受伤,会流血。变强也很辛苦,辛苦到你无法承担,即使这样,也愿意变强吗?”
“我愿意!”少年嚎啕大哭着吼道,“我不愿意看着再有谁为了保护我而死了!”
“我不想在他们拼命的时候我只能看着了!”
秋月白忽然明白了他手掌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当师兄们纷纷战死,他只能躲在草房中流泪,听着长刀刺入血肉的声音而害怕的发抖,却是想冲出去一同战斗,就连指甲刺入肉也是浑然不觉。
可那对于八九岁孩子来说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才想要变强。
江侵月看着少年,深黛色的眸中盈满了泪水,急忙转过身去颤声道:“带上他吧...武僧寺的香火不至于断绝...”
秋月白注意到了,江侵月的声音在不断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