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
薛姨妈坐在炕上打点针黹给丫鬟们。
帘子掀开,黛玉摇摇走了进来。
黛玉解了浅青色绉面白狐狸的鹤氅,走过来给薛姨妈行礼。
“姨妈。”
薛姨妈捉住她的手摸了摸,笑道:“好孩子,快别多礼,过来到炕上坐。这大雪天可别冻着了。”
薛姨妈把黛玉拉到身边坐下,又让同喜倒了热茶来。
黛玉瞅着门口,问道:“姨妈,我师兄怎么还没来?”
“天色还早,你师兄要晚点过来。”
薛姨妈把瓜子红枣等吃食放到炕桌上,又让同贵去后厨问问菜品备好了。
薛宝钗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看到这一幕取笑道:“颦儿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就想你师兄了。”
黛玉脸登时红了,“呸!宝姐姐就知道欺负人,贫嘴贫舌的讨人嫌。”
看到薛宝钗倚着门槛笑,黛玉跑过来打她。
看到黛玉下了炕,薛宝钗早溜到里屋去了。
黛玉追不上她,气的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只拉着薛姨妈的袖口,“姨妈今儿不打她,我可不依。”
“你宝姐姐在家胡打海摔惯了,你哪里追的上她。”
薛姨妈责怪看了一眼缩在门口薛宝钗,安慰黛玉道:“好孩子,快回来坐着,别跟她一般见识。”
薛宝钗摆开手,一副无辜的样子,“妈,我哪有说错什么话,分明是颦儿自己臊了。”
“哼!”
黛玉撇过脸不看她。
丫鬟掀了帘子进来,叫道:“苏大爷来了!”
苏全进了屋,发现昔日荣禧堂坐在王夫人身边的妇人正迎面走来,黛玉站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桃红色旧袄的姑娘,应该就是薛宝钗。
苏全摘下斗笠,又解下织锦毛斗篷,上前行礼道:“见过薛太太,薛姑娘。”
薛姨妈走上前,打量着苏全,亲热说道:“哥儿别客气,都是一家子亲戚,叫什么太太,和你妹妹一样叫我姨妈就是了。”
苏全奇怪地看了眼黛玉微红的脸颊,对薛姨妈不客气道:“姨妈。”
“哎!
别站风口,快到里屋坐。”
薛姨妈拉着黛玉到炕上坐,苏全坐在黛玉身边。
薛姨妈介绍宝钗给苏全认识,二人说了年岁。
薛宝钗笑道:“我序齿大兄弟两个月,今了可得了便宜,叫你一声苏兄弟。”
“宝姐姐。”
苏全细细打量薛宝钗,只见她眉若远山,眼如水杏,脸若银盆,肌肤胜雪,容貌秀丽。
果然能和林妹妹比肩的女子,苏全心下暗自赞叹。
黛玉看到苏全直勾勾看着薛宝钗,眼都不眨一眼,哼了一声,捅了捅他的胳膊。
宝钗看着他俩的小动作暗暗发笑。
苏全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看人家的确失礼,忙收回目光问薛姨妈道:“薛大哥怎么不在家?”
薛姨妈嫌弃道:“他呀,成天在外胡混,哪里知道回家。”
苏全笑道:“薛大哥这是忙着做生意,那天姨妈给他寻门子好亲事,保管就安生了。”
薛姨妈想到自己儿子脾气,叹气道:“但愿如此!”
众人闲话了一回,同喜过来在禀告道:“太太,酒席已经备好了。”
薛姨妈打了手,笑道:“瞧,忙着说话都忘了时辰了。”
薛姨妈带着三人到席上坐了,桌上早摆好碗筷,桌中放着香苗芽丝、桂花糖藕、胭脂鹅脯、糟鹅掌四个冷菜。
丫鬟捧来一壶热酒。
薛宝钗执壶给苏全满满斟了一杯,又给黛玉斟了一杯,“苏兄弟,我家可没什么好酒,今儿来了,免不了要尝尝。”
苏全在扬州喝过几次惠泉酒,今儿早闻出味,“宝姐姐可别骗我,我在扬州早听说金陵惠泉酒的名头。”
看到苏全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薛姨妈心下高兴,笑道:“我们家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这酒保管苏哥儿尽够。”
薛姨妈端起酒壶给苏全倒酒,苏全忙拦住,“不敢劳烦姨妈,让我一个人自斟自饮。”
苏全又喝了两口热酒,吃了几块糖藕,丫鬟把热菜一个接一个端上来。
黛玉看苏全一个人喝的不亦乐乎,举起酒杯向着苏全,“师兄,我还要一杯。”
苏全不理她,把桌上的鸡髓笋夹了几筷子到黛玉碗里。
黛玉嘴一瘪,薛宝钗端起酒壶,“来,妹妹,你师兄不给你酒喝,姐姐给你倒。”
苏全拦住宝姐姐,宠溺看着黛玉,“宝姐姐不知道,我妹妹身子弱,喝不了太多酒。”
黛玉白了一眼苏全,自己这一年饭也吃的往常多,觉也睡的安稳,那里身体弱了。
黛玉放下了酒杯,苏全才笑道:“让姨妈见笑了。”
薛姨妈道:“哪里,这才是兄妹该有的样子。”
苏全站起来给薛姨妈倒了杯酒,道:“我妹妹年纪还小,惯会惹祸的,以后劳烦姨妈在府里多多看顾!”
薛姨妈搂着黛玉,笑道:“哥儿说的哪里话,这孩子招人疼的,府里老太太像心尖一样护着她,我们想亲近都是不能的。再说大家都是亲戚,相互照顾也是应该的。”
“那就多谢姨妈了!”苏全拱手道。
过完年,苏全要忙着自己的事情,没太多时间进府看望黛玉。贾母对自己外孙女如何苏全自是深知,怕只怕那府里丫头婆子的闲言碎语和一些腌臜事,让黛玉受了委屈。自己在府外一时也难以知道,有薛姨妈照顾自己也放心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丫鬟们把冷菜撤下,肉菜一盘接一盘端了上来,白汁凤脯、粉蒸豆鱼丁、银芽鹿肉丝、素炒鳝丝、蟹黄豆腐、鸡汁煮干丝、银耳山药莲杞羹摆满了一桌子。
薛姨妈实在热情,又有薛宝钗一旁劝酒,几刻钟功夫,一壶酒被苏全喝了大半。
薛姨妈一面给黛玉夹菜,一面劝苏全,
“哥儿,吃菜呀!
在姨妈这不比在别人家里,只管放开肚子吃,不要外道了才是。”
“同喜再上一壶酒。”
黛玉看苏全脸都红到脖子,劝道:“师兄,少喝些酒,仔细回去又要头疼。”
苏全放下酒壶,黛玉勺了碗清汤鹌蛋燕菜的汤给他。
苏全喝了汤,就着香蒿炒地衣吃了小半碗碧粳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