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有孙正非帮着前方值班,李兰英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李平安来探望孙林芝时,他告诉李兰英:“嫂子,我明天要到嘉H县去拖西瓜,做单位上防暑降温的福利,嘉H县的西瓜又大又甜,在X江镇这边都很有名气,嫂子你要不要跟车去看看,可以的话,我们就选个千把斤西瓜拖回来卖。”
“那肯定要得,你车子坐得下不?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坐得下,就我跟后勤部的采购老廖两个一起去,嫂子,那这就说好了,明早八点你到电影院叉路口等我们就是。”李叔又起身说道:“我现在去找老廖要几十个麻布袋放到车上,明天我们把你买的西瓜装在麻袋里,与单位上西瓜的隔开,免得人家说闲话。”
......
翌日晚上八点来钟,李平安的货车开到了孙家楼下,李兰英朝楼上一喊,孙斌俩兄弟听到母亲的呼唤,赶紧下楼。
“快点帮忙搬西瓜,要轻点。”李兰英和李平安站在货车厢里,车厢里有十多麻袋西瓜。
俩兄弟接过从车厢递下的麻袋,小心翼翼地抬放到一边,卸完之后,李平安似乎很忙,他关上货厢门,打个招呼就匆匆驾车离去。
一家人如抱着宝贝一般,将一个个西瓜搬到楼上卧室里,最后,李兰英借来一个手推斗车,带着孙正非推着满车西瓜到主路上沿街叫卖。
西瓜是由李兰英在瓜田里逐个挑选,个大皮薄红甜,路过之人皆一见倾心,一斗车西瓜不到一小时就卖光了。
路灯下,孙正非推着空斗车,孙兰英背个小挎包并排而行。
“老妈选的西瓜可以吧?这是老妈亲自在西瓜地里,一个个选的。”西瓜卖得好,李兰英也就放下心来。
“妈,你们在卖瓜的那里有瓜吃不?要钱不?”孙正非好奇地答非所问,道。
“西瓜地的老板客气得很嘞,西瓜尽你吃,要什么钱?我们中午饭都是西瓜老板请的客,丰盛得很呢。”李兰英笑着说道。
“我们搬西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这些西瓜脆得很,稍微碰一下就会炸口,那我们就没得钱赚了。”李兰英千叮咛万嘱咐。
每天晚饭后,李兰英就推着斗车去卖西瓜,孙正非在家就会跟着母亲一起,西瓜很畅销,几天就卖完了,没有一个炸口的,李兰英开心不已。
......
值班工作在时间上让李兰英对家庭照顾不周,开学后,她就辞去值班工作,加入了后方劳动服务公司属下的家属队。
“我今天会忙不赢,中午的饭菜你放学回来自己弄,你叫弟弟把饭菜送到锅炉房上面的蓝球场,我在那里打藕煤。”10月初的清晨,李兰英上班之前,叮嘱孙斌。
这段时间开始,家属队的工作是“打藕煤”,精明的劳动服务公司对这帮家属实行计量计价,多劳多得的单价承包制。
中午,孙正非顶着烈日提着饭盒到了蓝球场,他只见戴着烂手套的母亲提起手动打煤机,用力朝搅拌好的煤泥堆上杵两下,再提机到摆位置把手柄一按,一个藕煤就成型了。
李兰英头戴旧黄草帽,一件汗水浸得透湿的浅印花长袖旧衬衣,配条旧浅灰薄长裤,脚套中邦旧烂电工鞋。
“妈。”孙正非走近汗流浃背的母亲,心疼低鸣,他猛然发现,相比父亲生病前的母亲,现在的母亲瘦小太多了,原本面容清秀的母亲,在困苦的煎熬下,成了不折不扣的“黄脸婆”。
“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你赶快把这点煤打一下,等下干了就不好打了。”李兰英把打煤机一放,手套一脱一递,她自己则拿上饭盒到阴凉处就餐。
打藕煤很简单,纯力气活,孙正非刚开始用力过小,藕煤成型不好,只得铲回煤泥堆重来,被母亲嘲嫌没吃饭的孙正非铆足劲,一气呵成。
干完活,大汗淋漓的孙正非静静地蹲在母亲身边,与打煤机接触的手掌心火辣辣地生疼。
“这是我们家属队打伙承包的,妈妈不想比她们干得少,让人家看不起。”饭后,李兰英喝了口凉茶,怜爱地看着儿子。
孙正非默默地望着搅拌新煤泥堆的几位伯妈,母亲身材最瘦小。
“妈妈多的一天,可以打一千多个藕煤,那可是比一般的工人还挣得多!”李兰英计算着收入,开心地告诉儿子:“你看那边,都是我们打好的预制板,也是服务公司承包给我们做的。”
孙正非望着码放整齐的几堆预制楼板,他内心十二分震惊,那么多预制楼板就是妈妈她们几个女人做好的?!那么重的预制楼板,妈妈她们是怎么码放得那么高的?!一股莫名的悲怆在孙正非心中油然升起,他眼里弥漫起水雾,孙正非低着头,不想让母亲看到他的神情。
“好了,你回去吧,放学就直接回家,不要在外面玩。”李兰英猛地喝了几大口凉茶,她重整装备,奔赴战场,她要将新搅拌好的煤泥全部消灭。
孙正非默默地离开蓝球场,转角时,孙正非转头看了一眼,母亲们正在烈日下煤泥堆里挥洒汗水。
孙正非心中的泪闸瞬间崩溃,泪如泉涌。那股莫名的悲怆瞬间充斥胸腔,让他心痛万分,终于,孙正非完全体会到了母亲的辛劳。
孙正非仿佛化身母亲,背着一工具包的钢筋头子,从170高程沿着陡峭山中的羊肠小道,爬向270高程,担心赶不上班车的焦灼,陡峭山路造成的巨大体能消耗,工具包背带勒入纤细肩膀带来的阵阵疼痛,半路上,浑身无力的母亲仅凭着执着,手脚并用地拼命往上爬......
母亲化身为最轻盈的羚羊,在烈日下,在广阔的西瓜地里跳跃穿梭,寻得最甜美的西瓜,母亲费力地抱着大西瓜小心翼翼行走在瓜地里......
瘦小母亲同母亲们一起肩抬预制楼板......打藕煤,母亲是在透支身体来支撑着整个家庭。
迷迷糊糊中,孙正非回到自家楼下,他平复心情,推门进屋,孙正非不想让哥哥看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