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小方燕多了一个姐姐，有人作伴，她似乎有些开心。这个姐姐很照顾她，会逗她玩，女孩问大猫，方燕是不是他的女儿。大猫道，“她很快会成为别人的女儿，但是你也许不会。”
“那我会怎么样？”女孩怯生生的问。
“你也许会……”大猫沉思着，他没有想过如何安排，可能会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不过不少恋童癖的家伙都会出高价。六岁的孩子，大猫有了恻隐之心，他觉得梅姨是认钱不认人的那种恶魔。可他认钱的时候还会照照镜子，他生怕镜里的样子是狰狞的魔鬼。那只是让他有些不安，却不会为此洗心革面。
他已经做了选择，走了这条路，回头太难。
大猫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我现在和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女孩点点头。
大猫问，“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我佳佳。”
“现在开始，你爸妈已经出车祸死了，你没有爸妈。”
“好，我爸妈已经死了。”
“到时候你会见到一个女人，你要管她叫妈妈。不管她喜欢，还是讨厌，你都要赖着喊到她同意。”
“好，我管她叫妈妈。”
……
大猫带着小方燕和佳佳直接到了后街六巷联系了买主，买主就是钱丽，是个小姐。
大猫一直很奇怪，小姐为什么需要一个孩子。如果是梅姨，她肯定不会关心这个问题。她只管做买卖，她的好奇心只跟价钱有关。
若不是梅姨到了山东去见另一个买主，她一般很少让外人插手买卖的事情。连大猫也很难知道她的顾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但他知道，最好的情况是人家缺一个孩子。最坏的，大猫想象过很多种可能，贩卖器官，打断手脚泼硫酸毁容拉去行乞……
钱丽看了看大猫，“两个？”她指了指小方燕，“这个小，按梅姨说好的价格我要了。”
小方燕哇的一声哭了，她躲在佳佳姐姐后面不停的喊着妈妈和爸爸。
佳佳一边安抚着小方燕，向着钱丽脆生生喊了一声妈妈。钱丽紧皱着眉头，看着大猫冷笑了一声，“我只和梅姐讲只需要一个，这是你自己的注意？”
“路上捡的。”
钱丽将目光望向佳佳，她在小女孩的眼神里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这可能是稍纵即逝的错觉，却又冥冥之中注定的因果。钱丽是一个无信仰人，她不信鬼神，她一样势利，但她和大猫一样，他们都只是一只脚踏尽地狱深渊，泥足深陷，但他们始终还有流淌着的热血和情感。
其实这种情感很脆弱，当我们走在路上看到一只虫子，你的一个情绪就可以决定它的生与死。这种脆弱的情感极端且纯粹，喜欢就占有，厌恶就毁灭。
钱丽问佳佳，“你父母呢？”
“死了，出车祸死了。”她的语气很坚定，坚定到连大猫都觉得一丝寒意。钱丽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为佳佳，也许是为自己。但不管为了谁，大猫知道这事成了。钱丽说，“你跟着我，你只管叫我姐姐，我做不成你妈妈。”然后又对一旁大猫说道，“你开个价吧。”
大猫伸出三个指数，想了一会又换成两指数道，“两千。”
......
钱丽和男人一直同居在一起，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这是一种情感的寄托。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春节，平日里邋遢的男人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钱丽也一改往日的浓妆艳抹换上了新的羽绒服。他们也给小方燕和佳佳买齐了新衣生活用品。对了还有新年礼物，这是钱丽提起的，男人点点头，他很赞同这个想法。钱丽不太会做菜，但她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讲给佳佳和小方燕听，两个小孩被她逗得直笑。男人则在厨房里忙活着。
小方燕最初的几天总是哭闹着喊妈妈和爸爸，钱丽会凶她，但是不管用。但小方燕出奇的听佳佳的话。姐姐说什么，她就会乖乖的。她四岁了，她意识到可能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了，她私下会用不太连贯的话组成想表达的意识，她会问佳佳她的爸爸妈妈去哪了。
佳佳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跟她说爸爸妈妈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才把我们托付给叔叔和阿姨带。小方燕不是很理解什么是重要的事情。但一想到平日里她的爸爸似乎也很少在家，总是经常见不到人，只有妈妈形影不离的在身边。她记忆里的爸爸太模糊了。
加上小孩子的玩心重，钱丽每天带着她们会去各种游乐园玩，给她们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加上佳佳一旁的疏导，小方燕基本也很快融入接受了这个现状。对她来说，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饭桌上，男人恢复了以往的精神状态。他一直都是一个富有学识而又浪漫的人。二十四岁的钱丽到广东五年，她见过很多男人，只有面前这个会让她觉得生活其实可以简单又平凡。当然这是个很奇怪的重组家庭，四个不同城市的人聚在一起，四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了家人。原本的生活轨迹会让他们没有丝毫的交集，人一生做出的某个决定，除了改变自己，还会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佳佳可以说上自己的名字，但是小方燕说不上自己叫什么，她也许会说自己是一只小燕子，但她不明白什么是姓氏。钱丽看她喜欢吃鱼，而佳佳会细心的将她把鱼刺抿出将鱼肉弄成肉泥在喂给她吃。钱丽说，“我看叫你小鱼挺不错的。”男人笑着点点头，“那就叫杜小鱼，随我姓杜。”
佳佳问道，“那我以后叫杜佳佳么？”男人微笑着想说当然可以，话还没出口，钱丽就打断了，“不，你不姓杜。你不配用这个姓，你随我。你以后就叫钱佳佳。”
.....
在后来的，老杜原先的住的地方，开始有邻居的闲言碎语。他们会对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指指点点，他们不知还从哪听说钱丽是做小姐的事情。钱丽自从认识老杜后，已经不做这行了。可现在他们只能被迫搬离这个地方，这也没什么关系，房子而已，至少他们现在很幸福。
他们带着小鱼和佳佳来到了佛山，这离广州并不远。老杜打点好住所，后来他和钱丽用存款开了一家水果店。换了个新的环境，连呼吸的空气都像是新鲜而富有活力。
两年后的一个晚上，水果店进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挑了一些苹果和梨，准备去结账，收银的是钱丽。他抬头付钱，钱丽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这个人就是大猫。她小声惊呼道，“是你？”
大猫显然也有些诧异，他愣了一会儿，摘下鸭舌帽笑了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大猫叔叔？”店门口，一个小女孩叫住了他，这个女孩是佳佳。她的身边还有老杜和小鱼。
老杜知道大猫这个人，但一直没有机会见过。他虽然不爱跟人贩子打交道，但从始至终他很感谢大猫。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的对或错可以凭借个人喜恶来判断。很多时候，你最讨厌的人往往是你最羡慕的那一个，你最不想见的人，却可能利益需要，又不得不曲意逢迎。
或许我们不会知道多少失去孩子的父母会痛恨大猫，但佳佳，老杜，钱丽他们会感谢他。老杜也是经历欺骗背叛，经历人情冷暖走到现在的人，这一切来之不易。
但我们现在仅仅是以一个听众的角度去听一个人贩子，一个失足女，一个遭受背叛失去所有的男人和两个无辜孩子他们之间的故事。
当我们学会爱人的时候，也学会了恨。而成长意味着终于学会了面对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