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的时候,凤瑾幽才拉住她,“若是日后没回出来你都要买这么多,你的私库可要放不下了。”
“这么多小玩意我一个人也把玩不过来,回去分给粟裕她们,她们高兴了,我便也高兴。”牛小甜也觉得时辰不早,放下手中的一枚臂钏,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补充道,“若是你高兴,我才是最高兴的。”
“我今日便很高兴。”凤瑾幽把所有东西倒到一只手里,轻轻握住牛小甜的手,露出笑容来。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到了晚饭时间,街上的人少了许多,牛小甜忽然觉得有些惋惜,“下回我们晚膳后再溜出来,这街市上的灯火也很好看,晚间别有一番风采。”
凤瑾幽笑着点头。
可是没走几步,牛小甜又被路边的小摊吸引,停下了脚步,凤瑾幽无奈摇了摇头,眼底却满是宠溺,丝毫没有拉她离开的意思。
凑过去才发现,这回牛小甜竟然是在看字画。
极为简单的一幅水墨画,墨色晕染,几笔便成就江南烟雨,意境十分不俗,凤瑾幽也不由赞叹,“作画之人必定是满腹才华。”
牛小甜伸出手指轻轻在画卷上点了点,“我看不出那么多玄机,只是觉得漂亮,一见钟情的那种漂亮,我们把这幅画买下来好不好?”
凤瑾幽自然点头称好,只是摊主不在,两人便继续看其他字画,牛小甜只会看画,看也只看感觉,不懂那么多,凤瑾幽却欣赏其一副字来,“腕力沉着,根骨分明,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还有这般好字。”
“客人谬赞了,只是涂鸦之作。”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凤瑾幽与牛小甜同时抬头,便见一青衣公子走到摊前,随手理了理摊上的画作。
那公子衣着简单,甚至有些破旧,带着两分落拓的意味,眉间却一片清明,举手投足也十分有礼,和小说话本里描写的落魄书生简直一模一样。
牛小甜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今日看见奇景儿了。
凤瑾幽对书生笑了笑,指向牛小甜看中的那幅画,“内子十分喜欢这幅江南烟雨,劳摊主包起来吧。”
那书生微愣,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对衣着不凡的夫妻会看中那样一副画作,他又朝凤瑾幽看了一眼,见对方不似说笑,才小心去卷那画轴。
凤瑾幽付了账,牛小甜便将那宝贝画轴放进怀里,也不要身后的侍卫帮忙拿,摊主却没接那锭银子,“公子给多了。”
凤瑾幽将银子放在方才称赞的那幅字上,说道,“所谓大道至简,寥寥几笔便能勾勒意境,可见画工炉火纯青,此般才华,又岂是金银能够衡量?”
书生又愣了一下,却朝牛小甜看去,“公子与夫人是懂画之人,许多客人嫌这画落笔简单,没有大家之风,也少了才气,夫人能看中这幅画,可算的上我半个知音了,既如此,理当相赠,这银子便请公子收回去吧。”
牛小甜眨巴了一下眼,觉得对知音二字受之有愧。
她才不懂什么意境不意境,悠远不悠远的,只是觉得好看,正要把那银子推过去,却被凤瑾幽半路截胡,他竟然将那银子收了回去!
白拿人家东西,这恐怕不太好吧?
牛小甜对着自家不省心的老公使劲儿地使眼色,人家摆摊卖字画赚几个辛苦钱,你怎么能就这么白拿?
可是凤瑾幽好像没看见她的暗示,对那书生颔首致谢,“多谢摊主赠画,方才听摊主之意,这画乃是亲手所做?”
书生点了一下头,“正是。”
凤瑾幽又指向他先前看中的那幅字,“那这个?”
“小小拙作,公子与夫人见笑。”书生苦笑道,“家中有母亲需要赡养,只可惜我力弱,没有旁的营生能够糊口,便只能自己作些字画,拿到这集市上来卖。”
“公子的画意境悠远,字亦是铁画银钩,可见其骨铮铮,此般抱负与才华,不入科举,实在是可惜了。”凤瑾幽意有所指地感叹,牛小甜顿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既然这么说,那么这书生必定有大才,看这书生也不像是不明事的模样,却屈身街头叫卖字画,应该是有故事的人。
果然那书生被他这样直白的一问,脸色便微微发苦,又见凤瑾幽并没有轻视之意,是真的欣赏他的才华,便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凤瑾幽似乎对他的身份早有所料,牛小甜却听得很是惊讶,“你是牧侯的公子,更应当去参加科举才是,怎么......”
话说到一半,她又讪讪闭了嘴,满脸歉意地抿起唇角。
书生叫牧瀚海,堂堂侯府公子流落街头,即便是庶出,那也实在太说不过去,背后必定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这样大剌剌问出来,和往别人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反倒是牧瀚海一脸释然,“事无不可对人言,夫人不必介怀,我自小不受父亲宠爱,只因在春闱中取了名次,盖过家中嫡出兄长的名声,才被父亲逐出府中,连累母亲也被父亲所厌弃。”
牛小甜想问他的名次,又想起方才失言,不好意思开口,牧瀚海看出她的意思,接着道,“我被父亲改了卷分,是以如今一事无成,也不敢再奢望科举,只求能与母亲平安度日。”
庶出的难道就不是亲儿子?
如果这位心偏到大西洋的牧侯爷站在眼前,牛小甜都想踹他两脚出出气,只因庶子盖过了嫡子的名声,便要将儿子赶出家门,做老子的篡改儿子的科举卷分,还是往差了改,这简是有病!
牛小甜正要发作,忽然几声尖叫起伏,她抬头看去,被强行分开的人群有些混乱,几名女子被推倒在地,模样十分狼狈。
迎面走来的人锦衣玄靴,身边拥簇着耀武扬威的家丁,路中央很快被清理出空地来,路人却多被殃及,倒的倒的摔的摔,却都是敢怒不敢言,看向那锦衣公子的目光带着畏惧,显然这是位经常来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