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两方僵持不下,凤瑾幽受了伤,反倒激起李乘风的杀意,一番鏖战,刺客最终退去,几名侍卫都受了伤,围在凤瑾幽与牛小甜身旁呈保护之势,两两一组互相包扎伤口。
李乘风独自站在一旁,身影茕茕。
她看着牛小甜手法娴熟地包扎好凤瑾幽的伤口,然后用手背抹了脸颊,夜色下看不清泪水,但是他知道,牛小甜定是哭了。
李乘风忽然悲戚地想,若是他不曾错信燕九歌,事情便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或许陈烟云不会死,凤瑾幽也不会遇险。
正出神,他听到牛小甜的声音,“不滚过来包扎,你要站在那里悲春伤秋到什么时候?”
他这才感觉到肩膀上流血的伤口。
凤瑾幽的人很快相互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便开始清理道路中央的碎石,牛小甜处理好李乘风的伤,将一瓶药塞进他手里,“早晚各一颗,其他的药都不必吃了特殊时期,你自己多加小心。”
李乘风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谢。
众人带伤赶往孤山,陈烟云终于入土为安,李乘风站在墓前,却迟迟不愿离开,牛小甜心中到底不忍,便让几名侍卫就地休整,连夜赶路,又遇刺杀,即便是铁打的人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扶着凤瑾幽坐下来,远远朝李乘风看去,“你说这世上的事是不是都这样造化弄人,人在时不知珍惜,人去后反而珍重万分,可是既已失去,即便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凤瑾幽轻轻叹息一声,没有接这话,而是道,“我本以为京中余孽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看来太后的确深藏不露,待回京,便让李乘风跟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我听你的。”牛小甜低头看着他的伤口,低声说道,“只是那刺客身上的衣衫都检查过了,也没有令牌等物,怎能断定是燕氏余党?若是有其他人趁机兴风作浪,你心里也要有数才好。”
“如今嫌疑最大的便是太后,此事回京后我会派人去查,你莫要担心,只要你平安无虞,我便无后顾之忧。”
即便疲累至极,众人也不敢耽搁,休整后便快马回京,凤瑾幽换了朝服,顶着一脸倦容便去了前朝,牛小甜在后宫却惴惴不安,粟裕连劝都不知道该怎样劝,只好陪着她在殿门前枯坐。
牛小甜没有换衣服,就这么坐在台阶上,随手将散乱的发丝往耳后一别,怔怔看向宫门的方向。
从踏进京都城门,她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便越来越浓烈。
李乘风看了一眼天色,低声道,“娘娘进内殿休息吧,若是陛下下朝见您这副模样,只会更心疼。”
粟裕也忍不住道,“是啊娘娘,昨晚一夜未眠,还是先休息吧。”
“我不去,你们不用说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牛小甜摇摇头,用手掌撑起沉重的额头,余光便瞥见有宫人匆匆走来,她猛地便站起身来,心也怦怦乱跳,“出了何事?”
“娘娘,陛下在前朝遇刺了!”那宫人跪倒在地,高声喊了一句,牛小甜身子一软便向后仰去,感觉到手臂被人扶住,她使劲儿咬了咬舌尖,才找回一丝清明,看清李乘风焦急的脸。
“娘娘?”粟裕急道,“奴婢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您没事吧?”
“我不要紧。”牛小甜捏着李乘风的手臂站稳,便看见凤瑾幽踏进宫门。
他捂着手臂步履匆匆,身后的掌事太监跟了一路,没受伤的人都喘得几乎直不起腰来,看见牛小甜,他才堪堪停住脚步,“凝儿,我没事。”
手指间渗出的殷红滴落在汉白玉地板上,格外的醒目刺眼,牛小甜僵了一瞬,上前扶住他,“没事你就好好走路,慢一时半刻我也不会被这消息吓死,流这么多血,你当真以为不会死吗?”
凤瑾幽被吼得格外乖巧,老老实实任由她扶着往内殿走,连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与刚才将一众宫人甩在身后的气势判若两人。
这时太医进殿,见牛小甜冷着一张脸替凤瑾幽处理伤口,愣是没敢开口,走到粟裕身边接了她手里的药瓶,给牛小甜打下手。
旧伤崩裂,又添新伤,偏偏还是在同一条手臂上,看着伤口凤瑾幽便莫名心虚,等牛小甜包扎完,他才小声道,“凝儿,我真的没事,划伤了手臂,流了些血,但也只是皮肉伤,过两日便好了。”
“被刺客重伤叫做只是划伤了手臂?方才深可见骨的刀口你没看见吗?”从进殿到包扎,原本一言不发的牛小甜忽然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凤瑾幽你可真是好手笔,这样的伤都不放在眼里,任由血流了一路自己走回寝宫来,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上天呢?”
“凝儿你轻声些,我头疼。”凤瑾幽陪着笑,配上苍白的脸色,格外惹人心疼,旁边的太医有些看不下去,小心地解围道,“不如微臣为陛下切个脉吧,若是再留下什么内伤便不好了。”
牛小甜这才住了嘴,让开凤瑾幽身前的位置。
太医走近,凤瑾幽才看清他额头的汗珠,老院判颤颤巍巍搭上脉搏,原本以为是走个过场,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牛小甜等不及,直接按住了凤瑾幽另一条手臂上的脉搏。
片刻后,两人的脸色变得同样凝重。
满殿鸦雀无声,无人敢开口,李乘风正要问,牛小甜忽然道,“粟裕,把我的药箱拿来。”
皇后发了话,老太医才颤颤巍巍收回手,腰却弯得更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药箱中都是牛小甜用惯的各类用具,她先用银针取了凤瑾幽指尖的血珠,滴进琉璃制成的小瓶中,又取了两滴墨绿色药汁滴进去,轻轻一晃,殷红的血液与墨绿色交织,慢慢变成了蓝色。
牛小甜心头一凉,看向老太医,“的确是毒。”
于是太医又将手指搭上凤瑾幽的脉搏,片刻后收回手,对牛小甜道,“微臣无能,此种毒药生平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