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水珠溅在白皙的脸颊上，顿时红肿了一片，燕九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直看着太后，“姑母不为我考虑，难道也不为燕氏一族考虑，若要重振家族，还有哪条路是比嫁给当今陛下更为有利？”
“孽障！”太后扬声呵斥道，“你父母教养你一场，哀家纵然保不住燕家满门，也保全了你性命无忧，富贵平安，这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行如此不知廉耻败坏家风之事？”
太后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你犯下如此大错，怎么还有脸提燕氏门楣？”
“什么大错？”燕九歌看着一干宫人纷纷退出去，似乎对太后这种想要把事情捂在太阳底下的做法很看不上，轻轻嗤笑了一声，她绕开脚下的碎瓷片，站起来走到太后面前，“姑母，若是我能嫁给瑾幽哥哥，博取他的欢心，百年之后，我燕家仍旧是高门贵族，簪缨门第，便不必如现在这般，姑母你顶着太后头街，做事却仍须畏首畏尾，犹疑不决。”
太后怔怔看着燕九歌，不明白为什么乖巧可人的侄女会变成现在野心勃勃的模样，她也是女人，却仍旧不能理解为一个男人而面目全非的偏执与疯狂。
留在殿中的贴身女官轻轻扶住她微晃的身子，“太后娘娘......”
她摆摆手，截住了后面的话。
“凤瑾幽不是无能之辈，也不是宽容之人，他如今大权在握，纵然是哀家也要相让三分。”太后握紧手中的佛珠，缓缓问道，“你如此算计于他，可有想过，若是婚事不成，下场会如何？”
“不会比现在更差了。”燕九歌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是燕家唯一的血脉，姑母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如果不能嫁给瑾幽哥哥，按照姑母的意愿嫁一个身份低微的官宦子弟，和我现在这样无人肯娶的境地又有什么区别？”
“你到底还是不明白。”太后叹息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燕九歌。
她费尽心思保下这个侄女，是为了留住燕家最后一丝血脉，可是燕九歌却不明白，现在的日子有什么不好，或许有朝一日刀斧加身，她才会彻悟。
而她老了，也或许等不到那一日。
看着燕九歌面目全非，在自己织就的大网中越陷越深，她却忽而明白，自己能保住这个孩子一时，却终究不能保她一世。
太后扶着女官的手坐下来，“你终究是哀家的侄女，无论你明不明白，有些话哀家始终要说，凤瑾幽并非良善之辈，如今他贵为九五，眼底更是不容沙子，你若还当哀家是长辈，便记住，永远不要把卑劣的手段用在他身上。”
“九歌记住了。”燕九歌抿唇一笑，缓缓拜下身子，却掩不住眼底的得意，姑母老了，没有这样的魄力，而她才是能够重振家族的人。
“罢了，你退下吧，哀家要静心礼佛，若是无事不必来请安了。”太后看着恭谨的燕九歌沉默了半响，终究还是没有从她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悔意，儿孙自有儿孙的福祸，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从太后宫里出来，燕九歌脸上的笑容便明显了两分，身旁的婢女不解道，“小姐，太后娘娘斥责了您，您为何还如此高兴？”
“姑母虽然没有魄力了，可眼光还没错，她既然许我接近瑾幽哥哥，那我入主后宫也是早晚的事。”
燕九歌折下一枝海棠放在鼻下轻嗅，仿佛看见了前路的胜券在握，脸上的笑容如海棠一般娇艳，婢女脸色难看了两分，犹豫了半响，还是小声道，“可是太后娘娘让您不要把......把手段用在陛下身上。”
“你懂什么？”燕九歌丢下手里的花枝，海棠入泥，花瓣很快便沾染了脏污，“姑母不许我使手段，这是在提醒我，想要站在瑾幽哥哥身边，就要用光明正大的法子，我不比赵凝儿差，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是奴婢愚钝了。”婢女觉得太后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燕九歌的脸色已经冷下来，她根本不敢再多说什么。
燕九歌回到自己的宫殿，正好碰上从外面回来的李乘风，她皱了皱眉，“如今在宫里不比王府，你三天两头往外面跑，若是被赵凝儿那贱人拿住短处，又要来找我的麻烦！”
“小姐容禀，实在是事出有因。”李乘风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给燕九歌行了一个礼，温声解释了两句，燕九歌却没心情听他说话，摆摆手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我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属下还有一事，想请小姐援手。”李乘风咬了咬牙，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很是屈辱。
燕九歌第一回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恳求自己，愣了一下，又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我还有事。”
她向来以自我为中心，李乘风有那么两分用处，她才愿意把人留在身边，但是这不代表她能容忍李乘风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烦扰她。
李乘风道，“我的家乡出了些事，父母走投无路，到京城来找我，他们年纪大了，总是住客栈也不像样子，小姐能否......”
“既然住客栈不像样子那你就去找个方便的宅子，孝道乃为人之本，难道连这个也要来请示我？”燕家虽然被抄了，但是太后体恤燕九歌，从私库里拨了不少银钱给她做体己，其中不乏京中的地契，她自然听出李乘风的意思，却不愿意为了区区一个侍卫花费银钱，应了两句便往外走。
李乘风看着毫不犹豫离去的人，忽然有些记不清当年在桃树下为他指路的姑娘是什么样子。
他放下尊严去求人，只换来这样的敷衍，如今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牛小甜陪着凤瑾幽批了半个时辰的奏折，凤瑾幽这个御笔在手的人没怎样，她这个作陪的倒是哈欠连连，被凤瑾幽撵出来散步，出门就遇上了熟人。
先是燕九歌，再是燕九歌的侍卫，牛小甜觉得自己和燕九歌的八字似乎比以前更为不合了，以至于看见她身边的人都没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