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幽入宫议事未归,派了侍卫传话,让王妃不必等他晚膳,又嘱咐了一堆要王妃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碎碎念,生生让牛小甜听出一种贤妻良母式的老妈子腔调。
侍卫退下后,她才懒懒地重新靠回贵妃榻上,对身边的婢女道,“传膳吧。”
可是牛小甜左等右等,不仅没等到老公,连一粒米的影子都没见着,纵使她不喜欢苛责下人那一套,心里也闷了一肚子火,出门便直奔后厨房兴师问罪。
走到半路,便见王府上空青烟缭绕,身上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
她转头问身边的人,“咱们王府着火了?”
若是因为着火延误晚饭,这种过失还是值得被原谅的,她是王妃,不是压榨劳动力的周扒皮。
牛小甜正盘算着晚饭去府外哪家酒楼逍遥,便听婢女轻声,“不应当,若是府内失火,早该有人奔走相告了。”
对呀!如果王府着火,这些人不疯了一样救火才怪,偌大的王府怎么会这么安静?牛小甜抬头又朝那乌烟瘴气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
婢女道,“正是后厨房。”
牛小甜心觉不对,迈开步子便往那青烟缭绕的方向去,婢女在她身后追得气喘吁吁,主仆二人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叽哩哐啷的声音,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牛小甜的第一反应是,王府遭贼了?
想想又绝得不可能,做贼都是悄无声息,脑子坏掉了才会大张旗鼓。
这时牛小甜终于想起自己兴师问罪的初衷,进门却被灶台前的女人吓了一跳。
那女人脸上一块白一块灰,似乎是面粉与碳灰的混合物,配上凌乱的发丝,一张脸被抹得像鬼一样,正举着一把看起来就很重的菜刀,预备往锅里砍。
下一刻她便砍了下去,牛小甜这才看清,她是在砍那锅里的鱼。
还是活鱼!
似乎是因为炭火烧得不够旺,水温不够,那鱼简直在锅里跳起了迪斯科!
有人在自己家里这么作妖,牛小甜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厨房里的下人就像被鬼子祸害的老百姓见了八路军一样,扑过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控诉起来。
被一堆下人围在中间哭,还是饿着肚子听他们哭,牛小甜的感受非常不好。
但她还是努力压制着脾气,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被这些人浓墨重彩渲染的悲剧,用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那就是燕大小姐突如其来的兴致瞄准了烹饪,于是到后厨房来练练身手。
再然后就把厨房练成了这么一片狼藉的模样。
再然后全王府上上下下的晚饭就被这么耽搁下来,造成了全府人都要一起饿肚子的局面。
听完之后牛小甜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哈哈大笑。
下人们看着王妃笑得直不起腰来,顿时连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静静等候着失职的下场,燕九歌却被这一阵笑声吸引,她正因为手底下不听话的鱼而十分不忿,转头见识牛小甜,一张脸立即便阴沉下来。
不过她脸上抹得乱七八糟,也很难看出什么。
她声音尖锐地吼道,“赵凝儿你笑什么?”
那个把自己的脸上抹得五花八门,砍鱼动作像大妈一样的女人,竟然是燕九歌!牛小甜脑子里来来回回闪过燕九歌举刀对鱼欲砍的画面,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听到这一声才勉勉强强控制住了笑意,对跪了一地的下人道,“你们都起来吧,今日并非是你们的错,派人到本王妃的私库里支一笔银子,晚膳便去外面的酒楼定吧。”
下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念着王妃仁慈,可是再朝灶台方向一看,那口气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儿。
牛小甜听到下人们的抽泣声,也跟着看过去。
便看见生平仅见的一幕。
灶台下的火堆忽然被水浇灭,紧接着那原本在锅里游泳的鱼落下来,在烧焦的柴火上面翻了一个身,便扑腾到地面上来——原来是那口大锅被烧穿,底部破了一个洞,水和鱼就这么从洞口掉了下来。
燕九歌手里举着刀都没干掉这条鱼,如今见它离了水竟然往自己脚背上扑,抬脚一踢,喊着救命满屋子乱窜。
这里是王府,能够发号施令的只有王爷与王妃,下人见王妃面无表情的模样,便知道这时候不能多言,于是一干下人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不动,看着燕九歌举着一把菜刀满屋子乱窜。
牛小甜其实很想笑。
看坏女人的笑话原本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况且这个坏女人还是她的情敌。
只是方才她没看漏下人们望着那口锅时惋惜又心疼,却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恐怕在这位燕大小姐的失心疯痊愈之前,王府上上下下都只能订外卖过活了。
等燕九歌发现那鱼根本没有追上来,终于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停下脚步,她才不紧不慢开口,“燕大小姐这是在干什么?”
“煮饭啊,你瞎吗?”燕九歌被一条鱼戏耍,火气上头,看眼前抢走了她瑾幽哥哥的女人更为不顺眼,“还是说赵凝儿你脑子不好使,连这么简单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煮饭当可以,但是你损坏我王府的物件,这赔偿又该怎么算?”只要想到眼前这个和自己论脑子好不好使的女人刚刚干出来的那些没脑子的事,牛小甜就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有一点儿想笑,但是为了大家的锅,她只能把笑容忍回去,努力让自己露出淡漠的神色来。
“轩王妃好歹也出身名门,怎么连一口锅都要斤斤计较?知道的你是赵家小姐,宰相之女,不知道的,以为你入我瑾幽哥哥的王府前,是个讨饭的叫花子呢?”燕九歌手里握着菜刀,无端便多了几分无谓,另一只空着的手往腰上一叉,泼妇骂街的气势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