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琉璃镜台
靖儿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但是眼睛上被绑着黑色的布条，所以没有办法知道这是哪里。四周并不安静，时不时的可以听到有人在谈话。本就是聪明的女子，所以细细分辨了一下，应该有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声音分明是女子的声音，但是听的极为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奈何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是谁。
她并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动，装作是没有醒来的样子。这群人掳她来这里是为什么，为财吗？可是直觉的感觉不对，如果是为了钱财，是不敢抓她的。
终于，靖儿听到了她想知道的东西。
“你们说池家会不会为了这个不得大公子欢心的千金小姐，乖乖的把琉璃镜台送上来呢？”听声音应该在三十岁左右，靖儿有些诧异。想来这些人知道她的身份，而且目标是今年池家将要进贡的琉璃镜台。心一惊，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哼，会的会的。池家人惹不起这个小婊子的。她爹可是当今丞相啊，要是女儿有什么闪失，会轻易放过池家吗？所以我们只要等就好。”是唯一的一个女子的声音。靖儿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这个人似乎对叶家和池家的事情非常了解，必定是和池家来往密切的人，但是她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小姐，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不早点下手呢。”另一个人问道。靖儿不动声色的听着，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
“我还不明白呢。我怎么知道铸一尊琉璃需要那么长的时候。要不是忽然生变，我们也用不着这样做了。”靖儿更加的吃惊，想来是潜伏在池家好久的了。就冲着那尊琉璃镜台吗，可是茫茫然没有头绪。
“小姐，这女的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啊。那个男的已经醒了，你哥哥正在和他周旋呢。”靖儿一慌，难道端木缚也被他们抓了过来？可是抓端木缚有什么用呢？靖儿不禁自责起来，要是今天不出门，也不会连累大家一起遭罪了。
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似乎为首的是一对兄妹，想要得到池家今年进贡的琉璃镜台。一直潜伏，但是似乎生出了什么变数。现在抓她的目的就是逼迫池家交出琉璃镜台。
这是靖儿整理出来的思绪，但是心慌了起来。千万不要来，不要将那琉璃送过来。她知道要铸出那一尊上好的琉璃极品是很难的事情，要是没有了进贡的琉璃，龙颜大怒，即使是她也求不了多少情的吧。
“去看看她醒了没有，没醒就浇醒她。”女子的声音传进来，靖儿赶忙闭好眼睛。感觉到脸上的黑色布条被取走，靖儿假装是被惊醒一样，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彪悍大汗。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装作很害怕的模样，靖儿畏畏缩缩的问道。
“哈哈。”那个大汉大笑，“原来这个小妞长的这么标致，要是卖到青楼也是值不少银子啊。”说着极其猥琐的打量着靖儿的全身。
“胡一刀，咱们可是说好的。而且你别忘了她的背景你是惹不起的，我们只要拿到东西就收手。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会接手的。”靖儿盾着声音看到了那个白衣服的女子。“而且我们可是付了你足够的银两的，你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谄媚的对着她笑笑，“我哪儿敢呐，我也就是说说罢了说说罢了。”
“哼，谅你也不敢的。”白衣女人轻哼一声，看向叶靖儿，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叶靖儿，别来无恙啊。”
似乎是晴天霹雳一般，靖儿久久久久半张着嘴，回不过神来，眼前的白衣女子，竟然是她！
“怎么是你？”喃喃的不可思议的说：“怎么会是你？”
“可不就是我吗？叶靖儿。”盈盈一笑，竟然也很美丽。
“可是，可是，你不是？”还是没有办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是真的，怎么可能呢？
“可是什么，我不是死了吗？知道你想问这一句话，但是我不死，怎么能让他死心塌地刻骨铭心呢？”笑的很灿烂，但是却冷酷。
“绵袖，这样是不对的。我不求你放过我，但是请不要为难池连钧好不好。你们不是那样相爱吗？”叶靖儿急急的说，虽然看到绵袖其实没有死很意外，但是，还是很快的清醒。
“你觉得可能吗？我是已经死了的人啊，又不是我出的手。”很无辜的看着靖儿，“胡一刀，待会儿不要告诉池连钧我的事情，知道吗？要是敢提起，我要了你的脑袋。”说着，挑衅的看了叶靖儿一眼，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你！”靖儿脸色大变，隐隐猜出了什么，但是，“你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这样做的？”
“哈哈。”大笑一声，绵袖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叶靖儿，我唯一胜过你的地方就是这一点。我会那么傻吗？在他心里建立起来的形象，我可不想这样就毁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靖儿一眼，消失在屋子里。
靖儿这才打量起这间屋子来，许是好久都没人住过了，满地的灰尘。此时，她被绑在一根柱子上面，动弹不得。胡一刀眼神猥琐的一直盯着她看，靖儿只觉得一阵恶心。
根据太阳的影子，靖儿判断现在应该是傍晚的时候了。她是早上出的门，想来被迷魂一段时间了。心里焦急起来，既希望池家不要来人，反正他们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的。但是又希望池连钧来，这样是不是代表他毕竟在乎她的死活的。讽刺一笑，靖儿很清醒的知道，池家最希望她不存在的人就是池连钧，他怎么会来救她呢，他是不会来的。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在胡一刀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就离开了。胡一刀眼睛一亮，咯咯笑了起来，“看来池家人真的不傻嘛。还算识时务。小美人，你相公来救你来了。”说着站起身，走到靖儿面前，粗糙的大手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你就叫吧，越是大声就越好。哈哈哈哈”
“把他带进来。”对着外面大喊一声，胡一刀放开靖儿在屋内桌子边上的凳子上坐下。
不多时，刚刚通报的那个黑衣人领着一个俏公子进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尊琉璃镜台吧。
靖儿呆呆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池连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是不是在做梦呢？他也会关心她的死活吗？眼睛忽然有些酸。
冷冷的看了一眼被绑在柱子上的叶靖儿，在确定她没事的时候，竟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嘴角边的两个红色引子还是让他看着觉得刺眼，想来是抓的时候留下来的吧。
“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人是不是可以让我带走了。”池连钧转身对着胡一刀说：“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没有。池少爷竟然是豪爽之人，我也就不刁难你。把东西拿来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另外，我买一送一的赠送一个给你。”胡一刀接过池连钧递过来的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一阵流光溢彩，琉璃镜台就出现在眼前。
就在池连钧不解的想要问他买一送一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个人推着端木缚从门口进来。
池连钧的眼神变了变，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叶靖儿再看了看端木缚，“好一对郎才女貌啊。”说着，轻哼一声，还是过去解开了靖儿身上的绳索。
“对不起。”靖儿有些难堪，“可是镜台……”
“闭嘴！”打断她的话，池连钧不耐烦的看着她，“回去。”
“池连钧，你怎么这么和靖儿说话？”端木缚看不过去，池连钧实在有些过分了。
“叫的多亲密。”池连钧嘲讽的看着端木缚，“她是我的妻子，怎么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我不希望下次端木公子直呼贱内的乳名。”
脸色一白，靖儿有些不明白，池连钧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端木缚有些难堪，但是他说的对，他是没有资格的，“好，我为我的唐突道歉，池夫人，下次绝对不会直呼你的乳名。”
“池连钧，他是我的朋友！”靖儿听不下去，“这样太过分了。”
“有吗？但是嫁入我池家，就是我池家人，听不下去你可以离开。我不会强留你。”靖儿的眼红了又红，但是还是忍住了，咬咬牙什么都没有说。跟在池连钧的身后往外走去。
胡一刀当真没有阻拦，就这样放任几人走了。看了看手上的琉璃镜台，当真是上上之品啊。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把这几个人解决了。真搞不明白，那个女的想搞什么鬼。
池连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看到她隐忍的眼神，有些微的不舍。但是在看到端木缚和她同时被抓到，就有些不舒服。所以那段话其实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想到绵袖是因为她而死，道歉的话一直都没说出口。
端木缚看着跟着池连钧上了马车的叶靖儿，又一次的暗骂自己白痴。如果没有那尊琉璃，靖儿就不会嫁给他，更加不会是现在的靖儿了。
一路上，靖儿都没有说话，池连钧的话一直在耳边。不是不想解释的，但是解释有什么用呢，不过换来一次嘲讽罢了。况且，他永远都不会在意的不是吗？那么解释与不解释是没有区别的吧。
她本来是想告诉他关于绵袖的事情，但是他会不会信她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每次想开口，就想到那尊琉璃。在池连钧心里，绵袖就是那样的存在吧。她已经夺去了他的幸福，那么还是不要毁掉绵袖在他心里的形象吧。那样，是很痛苦的事情。就像她，没有见到池连钧的时候幻想着他会是怎样温柔的一个人。但是，现在，苦笑一声，或许留点回忆比较好吧。
池连钧也没有开口，只是偷偷的看她。知道刚刚的话有些重，但是怎么也不想开口。所以安静的只能听到马车外面的马蹄声，急促的，跟她跳的急慢的心跳成反比。
这件事就这么被压了下去，愣是没敢让叶老爷知道。靖儿更加不会提起，所以也就风平浪静的了。
靖儿和池连钧的关系似乎变的有些微妙，有时候不经意的眼神触碰，靖儿都会小心的避开。池连钧决定亲自铸琉璃了，因为还有三个月就要到年关，不快点是来不及赶出另一尊琉璃进贡的。
靖儿很想看他铸琉璃，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不过再一段时间就是祖奶奶的九十大寿，所以靖儿也就静下心来。由于那次的事情之后，池家人限制她外出，即使要出去也是有下人跟着的。
不过靖儿不解的是，为什么自己当掉的那些珠宝首饰会原封不动的回到自己的梳妆台上。而池连钧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她自然也不好自作多情的问。
每日看见他那么辛苦，都有些内疚，都是因为她，他才需要每日的忙到很晚吧。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几次想对他说声抱歉，奈何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她每日也呆到很晚，因为时日不多了。要亲手赶制一件冬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池连钧每日回来都还能看到房里的灯还亮的。其实知道她在等他，但是为了不让他感到厌恶所以才赶制冬衣的吧。但是一个千金大小姐能够熬到深夜，只为一个老人的九十岁的寿辰。想来也是个极为善良的女子，只是，若是没有绵袖，他或许会爱她的。但是，现在，真的不可能了。绵袖是因她而死的，他已经不能够为她做什么，就为她守住一颗心也是好的。
只是每日，不知不觉的看到房里亮着的烛火，心里莫名的暖。其实自己还是渴望幸福的吧，有些自嘲的笑笑，池连钧只觉得心里莫名的难受。就像是被挖去了一块，怎么填也填不上。
推开门，灯下是熟悉的人在做着熟悉的事情。冬衣做的极为精致，每一针每一线都一点都不马虎。现在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想来没几日就可以做好了吧。
他没有开口，就这么在门口站着。她绝美的脸在灯光下有些泛白，看不到脸。只看到纤细的手上一根绣花针仔细的穿过布料，将两块不一样的布缝合在一起。就像是在缝补幸福，不由得就在想，幸福是不是也可以用绣花针来缝合呢。
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还不睡觉？”她竟然没有听到？池连钧有些发愣，原来已经到了忘我的境地啊。
走近，隔开就要烧到烛火的发。靖儿猛的一惊，显然被吓了一跳。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竟然忘记了说话。
“你，为什么还不睡觉。”他淡淡的又问了一遍。
她这才回神，“哦，回来了啊。后天就是祖奶奶的寿辰，不抓紧点是来不及的。你先睡吧。”说着，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去。
池连钧有些失落，第一次的发现，要是她不睡的话，他会觉得一个人的床，很寂寞。
“没关系，衣服明天可以再做。反正白天的时候足够了啊。”难得的，他竟然在关心她吗？
摇摇头，“不行的，白天我要帮李叔修剪园子。然后还要去厨房帮冯妈，她一个人很忙。还有，长工的衣服很破了，我得抽空帮他们补一补。再来，祖奶奶喜欢午觉醒来有人陪着聊天，我要去培陪她……”池连钧吃惊的看着滔滔不绝的她，原来她一天要做这么多的事情吗？
想来一个千金小姐必定是高傲的，但是她做的这些事，似乎……
头一次的，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念头，加深了。也许一直以来都背着绵袖的包袱，所以一直以来把她当做是那样不讲理，为所欲为的很固执的大小姐。但是现在，看着在灯下赶制自己祖奶奶冬衣的她，竟然有些痴了。
就像刚刚她一句“回来了啊。”竟然让他心里一暖，似乎还有人在等着自己的。
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出脑海。池连钧啊池连钧，这样还对的起绵袖吗？
眼神忽的一冷，“随你。”丢下一句话，池连钧径自向床边走去。
不解的看着他骤然变冷的话语，但是还是莞尔一笑。并没有在意。继续赶制那件冬衣。
早就没有奢望过什么了，所以即使会被不公平的对待也是无所谓的吧。她渐渐的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其实真的爱上一个人是不会计较那么多的，真的爱了，哪里会管许多事情。
所以她不会告诉他关于绵袖的事情，就当作是因为自己而死，即使不死，与现在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池连钧会再也不恨他破坏了他和绵袖的姻缘，也没有想过池连钧会爱上她。这样已经很好了，呆在他身边，再痛，也要呆在这里。
想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希望快些完工。因为冬天快来了，她想要为他做一件衣服。即使他不穿，但是她是他的妻子，妻子为丈夫做衣服不是应该的吗？
睁开眼睛没有看见熟悉的背影，池连钧一愣，她去了哪里？
急急的起身才发现，她就那样趴在桌子边上睡着了？走近，身边叠的好好的是做好的冬衣。他小心的拿过来，看了看，笑了。第一次的，对着她，笑了。
那么精致的冬衣竟然是出自她的手，不是没有惊喜的。只是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叶靖儿，他皱了皱眉，为什么她不上床睡呢。
轻轻的放下冬衣，将她抱起，小心的放到床上。她朦朦胧胧的半睁着眼，嘤咛一声。
“为什么不回床上睡？”池连钧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展颜一笑，他被晃了眼。“因为怕吵到你。”翻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被雷劈到一样，整个人忽然一颤。心里很乱很乱，怕吵到他宁愿自己趴在桌子上一夜。怕吵到他宁愿这样委屈自己！
那一刻，有一个冲动。想要把她抱到怀里，要是先遇见的是她，该有多好。匆忙的跑出房间，好远好远才停下，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呢。
似乎从上次她被掳走，看到她和端木缚在一起之后，就一直有些不对劲。甩甩头，将那些杂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用了早餐，打算去琉璃坊。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对着丫鬟道，“小香，一会少夫人醒来记得要给她准备点吃的。”说着，才转身走了。
小香愣在那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走远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大少爷竟然也会关心起少夫人来了。只是主子之间的事情，不是她这个下人可以过问的，也就不去多想。
靖儿醒来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暗道一声坏了，急忙向外面跑去。昨天答应帮李叔打理花草的，这下子倒好。
“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靖儿不解的看着背后的床，她明明记得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啊。
于是迷迷糊糊的想起似乎是他抱着她上床的，心情一下子有些发沉，眼神也有些失落。一咬牙向外面跑去，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许是一些琐碎涌上了心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