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鸿门宴
忐忑不安的，夜还是来了。靖儿几次想要说不去了，在看到祖奶奶慈爱的眼神的时候，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靖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祖奶奶的眼睛有多厉害，自然看出了靖儿的坐立难安。只是，她打算逃到什么时候呢？
“没，没有。”回神看了祖奶奶一眼，“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池家做出的琉璃那样的干净呢。”
祖奶奶这可是高兴了，“那是当然的啊，琉璃要是质地不纯，就不是好琉璃啊。就像人心一样，一颗琉璃心是很难得的。”
“祖奶奶。”叶靖儿轻轻唤了一声，“那么做琉璃的人是不是也一样需要一颗琉璃心呢？能做出这样的琉璃的人，也是很好的人不是吗？”
祖奶奶笑笑，“靖儿，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呢。我只想要你知道，当初我嫁到池家，就是因为喜欢琉璃。尤其是池家的琉璃又是上品，当年的我就和你一样的。其实都是爱惨了那剔透的琉璃啊。”
靖儿这才明白为什么祖奶奶这样喜欢她，原来是同样的境遇。只是祖奶奶想必比她幸福吧，她为着一颗琉璃嫁人，着实傻得可以啊。
“老祖宗，可以吃饭了。老爷差人来请您过去呢。”一个小丫鬟急急的跑进来，看到靖儿在场，似乎愣了一下。“老祖宗，我来扶您过去吧。”说着走上前，搀扶着她的胳膊。
老祖宗似乎今天非常开心，“流云，今儿个你就不用陪我去了。靖儿扶着我就行了。”说着，拉过靖儿的手。觉察到她手心里都是细密的汗，老祖宗笑笑拍拍她的手背。
“走吧我们，不要让他们等太久。”说着，向前迈出一步。
“哦，好的。”急忙扶稳祖奶奶，靖儿搀着她，小心的往前走去。
一路上，祖奶奶不停的给她将连钧小时候的事情。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但是长辈对于小辈的呵护之情还是在那慈祥的目光里显露出来。
靖儿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急切的想成为他的妻子，然后呢，然后呢？忽然心慌的发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想着，竟然已经走到了目的地。门开了，一家人脸上的笑在看到她的时候，冻结在了脸上。
“爹，娘。”恭敬的叫了一声池老爷和身边的池夫人。看了桌子上坐着的一圈人，自然也看到了坐在池老爷手边的池连钧。只是他的眼神里只有嘲笑的意思。很可悲不是？嫁到池家这么久，从来都没有一家人一起吃过饭呢。是个外人吧，呵呵。只是，这个笑，也是强装出来的，苦涩的笑。
“啊，靖儿来了啊。”池老爷反映过来，“还不快加一副碗筷。”说着对下人使了个眼色。
原来，池家饭桌上，是没有她的位置的呢。想着，也就不介意了。这些不是早就料到的吗？在新婚之日，就知道的啊。
“靖儿，坐到连钧身边去。”祖奶奶轻轻推推不知所措的靖儿，这样的场合真的是为难她了吧。
“我……”为难的看着祖奶奶，但是……
“靖儿，坐过去吧。本来就该坐在那儿的啊。”池夫人开口，显然也有些的看不过去。
池连钧从她进门就一直看着她，进门的那一瞬间，还是有惊艳的。原来稍稍打扮的她竟是这么美呢，想起当日反驳叶丞相的话，知道了为什么叶丞相为什么会大怒。这样的女子被说成相貌不佳，是很讽刺的。
但是美有什么用，眼神一冷，不是她，绵袖不会死。不是她，也许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但是，尽管是这样，还是稍稍挪开。
“靖儿？发什么楞啊，再不快点，饭菜就要凉了。”祖奶奶催促道。一边将她带到池连钧身边，一按，就这么坐在了他身边。那一刻，靖儿终于明白了如坐针毡的意思。
“好了，我们开饭吧。”池老爷吆喝一声，大家伙儿的就提起筷子吃起饭来。
“靖儿你怎么不吃啊？对着饭看是不会饱的啊。”看见靖儿还在发呆，祖奶奶不由得开口，“钧儿，还不给你媳妇夹菜？看她都瘦了很多。以后怎么给我池家传宗接代？”
脸上一红，为什么祖奶奶要这样说啊。靖儿在心里暗暗后悔，或者当时推掉比较好，至少不会是现在的尴尬了吧。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拿起筷子伸向了桌子。这才发现，“你喜欢吃什么？”
靖儿一愣，这似乎是这么多天来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呢。“随便什么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这样讲。
有些嫌烦的低低说了一声什么，连钧胡乱的夹了一些菜放到她的碗里。“快吃。”低低的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转过头，不再看她。
茫然的端起碗，就这样往嘴边送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她同样对他不了解呢。
“这样才对。”祖奶奶眉开眼笑的，端起碗吃起来。忽然想起什么来，对着池老爷说：“我听说府里最近有人在胡言乱语的，可有这个事情？”
池老爷一愣，自然知道老祖宗指的是什么事情，“是是，我一定会追查下去，看看是谁在散播谣言。”
“对了，老祖宗，再有一个月就是您老的九十大寿，我们打算替您老好好的庆贺一下。”想起什么似的，池老爷转移了话题。
“好好，难得孝心啊。”老祖宗可是很高兴，眉开眼笑的模样很是慈祥，是啊，都是九十岁的人了呢。
“啊！”不小心叫了出来，靖儿将头低下去，“对不起你们继续聊。”
“靖儿怎么了？”池夫人关切的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的。”轻轻的将碗放下去，“只是不小心吃到辣椒了。”说着不好意思的点下头。
“啊，快拿水给她漱口啊。”祖奶奶招呼着，“钧儿，还不快点啊。”
“哦。”眉头一皱，池连钧从手边端起茶水送到她嘴边，“喝下去。”同样是没有什么表情。
靖儿忽的被灌了一口水，被呛到了，急急的咳嗽。“对不起对不起。”
“钧儿，怎么这么粗手粗脚的。”责怪的看了儿子一眼，池夫人递过去一块白色的帕子，“快帮靖儿擦擦啊，愣着干什么呢？”
被迫的玩偶一样接过池夫人递过来的帕子，就要触碰到她的脸。
忽的一下，站起身，有些局促的看着傻看着她的池家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笨了。吃个饭都要别人担心呢，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孩儿不孝，不能陪你们吃完。”说着，丢下筷子，不停说着抱歉离开了饭桌。
老祖宗一愣，“钧儿还愣着干什么啊，快送送她啊。你看她这个样子，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快去啊。”池老爷接口道，老祖宗这样说了，自然是要配合一下才对啊。
“就是啊。”池夫人催促着，倒是为靖儿可惜。
于是，只得起身，很不情愿的去追已经离席的叶靖儿。
走的似乎很不稳，东摇西晃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一样。她似乎又瘦了，池连钧细细打量着前面急急走着的叶靖儿。看到她出现的时候，以为她又在耍什么花样来接近他，但是看到她落跑的样子，许是误会她了吧。
“喂。”终于开口，不想和她玩一个跑一个追的游戏，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吧。发现到前面的身体一震，他的眼神变了变。
早就发现他在后面跟着，只是再一小会儿就好，就可以回到房间，就可以不用理会他的目光。她现在其实很害怕正面见到他，怕又是那样的眼神。以前的幻想，全都没有了。为什么呢，明明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被磨掉了，那么以后的岁月要怎么过呢。想着，头一次觉得真正的难受起来。
停下，转身，面对着他。不管怎么终究是丞相的女儿，那份骄傲是永远也不能再丢弃的东西。似乎属于她的真的很少了呢。对着他微微一笑，“什么，有什么事么？”
他有些迷惑，眼前的女子还是刚刚不知所措的那个吗？但是这样的叶靖儿是聪明人，想来比较好沟通吧。
“叶靖儿，过去的我不想再说什么。但是，你要记住，我池连钧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唯一能为绵袖做的，就是这颗心吧。你是聪明的女子，应该明白的吧。”说着，眼神无波的看着她。
虽然有准备，但是还是被他的话伤到了吧。自己的幻想，总归还是幻想。以为会在他知道了她的好，就会爱上她的。但是，原来，他连这个让他了解她的好的机会资格都没有给她呢。但是，没有意想中的疼痛，似乎心已经不会再痛了。
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砸落下来，微微抬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知道吗？在不知道你的模样你的家世你的年龄你的一切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是我傻吧，就是一尊琉璃罢了。不过就是一尊琉璃啊，池连钧，我并不知道绵袖和你已经私定了终身的。拆散了你们真的对不起。”说着狠狠的擦掉不争气的眼泪，是的，流泪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个女孩儿的死，是一段情，再多的泪水也是填埋不了的。
“对不起么？”池连钧的眼神更冷了，在听到她提起绵袖的时候。虽然她的模样那么的让人不忍心，但是还是强迫自己将那份不舍的压了下去。最爱的人是绵袖不是吗？因为她绵袖才会死不是吗！
“一句对不起是不够的。叶靖儿，我刚刚说过了，你无需再提起过去。”池连钧忽略她的目光，忽略她的感受，不是没有感受的，是故意忽略而已。
这似乎是他们对话最多的一次呢。靖儿有些想笑，但是却笑出了更多的眼泪。“我知道了，池连钧，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提及，自然也不会有不现实的想法的。”说着，转过身去，继续向回走。因为不用再顾忌他的目光，多日以来的委屈一下子和着泪水在脸上肆虐。她错了吗，她真的错了吗！
“叶靖儿。”他唤，她站住却没有回头，“为什么呢，为什么放弃那么优秀那么爱你护你的端木缚嫁给我呢？要是嫁给他会更幸福吧，这样我和绵袖也就不会这样天人两隔了。”这其实是他一直以来的不解，他们明明都没有见过不是吗？就因为一尊琉璃吗？他做的琉璃，可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尊琉璃可以让叶丞相的女儿下嫁，可以让皇上下旨赐婚。
看到她的肩膀微微一抖，然后是她痴痴的笑声，“因为我傻吧。”这样回答的，但是这个答案明明很没有说服力啊。可是确实是这样的吧，因为一直以来，绵袖就那么活生生的隔在他们之间，最初想嫁给他的时候如此，成婚当日如此，就是现在也是如此。
“你恨吗？”他接着问，必定是恨的吧。想她一个千金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是。”她肯定的答道，“我不恨你也不恨她，我只恨为什么没有在她之前认识你。”说着，一步一步的，向着房间走去。
脚步很稳，但是那么深切的悲哀他还是感受到了。叶靖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啊。头一次的，他发出了这样的感叹。竟然稍稍的想要了解她，轻轻摇了摇头，了解又有什么用呢？
那一夜，池连钧第一次很晚才归家。靖儿只闻到他满身的酒气，想是思念她吧。即使是这样，还是细细的看着他熟睡的脸庞。
再一个月就是祖奶奶的九十大寿，多么重要的日子啊。靖儿思索着给祖奶奶送什么礼，因为这个家最疼她的就是祖奶奶了。
想来一日一日的冷了吧，就亲自做一身冬衣给她。靖儿的绣艺和她的长相才情一样的有名，所以，一个月做一套冬衣还是可能的吧。
嫁到池家头一次出门，靖儿的微笑已经不一样了。还是小姐的时候，是那么的放肆的笑，但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温婉，不见了锋芒的叶家大小姐，还是叶靖儿吗？
一路上，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但是，不介意的笑笑算是招呼。其实是可以叫下人来买的，但是想着还是自己挑的比较好吧。她并没有从库房取钱，自己拿了陪嫁的嫁妆拿到珠宝店卖了。是的，留着那些有什么用呢？就是打扮的再好，他还是不会看的。这样也好吧，貌合神离的，也好。断了她的想头，也好。
想着心事，不经意的被人撞到。身子一个踉跄，于是握在手心的东西就滚出去老远。努力的想要去捡起，奈何人很多，似乎一下子很多。一双修长的手捡起了差点被人踩踏的琉璃。
“端木缚！”惊叫出声，怎么似乎都是在最狼狈的时侯遇见他呢。靖儿苦笑着看着避开人群向她走来的端木缚。
“靖儿。”他笑，一如既往的温暖，将那尊琉璃交回她手上。多傻是不是，要是没有这尊琉璃，他是不是可以幻想，靖儿不会那么决绝的说宁愿嫁给做琉璃的池连钧也不嫁她？是不是就不会在她成婚当日对他说不？
“谢谢你。”急急的接过那尊琉璃，用袖子轻轻的擦了擦，捧在手心紧紧的握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好是路过而已啊。”他道，“你好吗？”
靖儿的眼神一闪，却笑道：“我很好。”
就因为这句话，端木缚有些难受，“为什么呢？你明明很不好。却宁愿骗世人你很好，就那么爱他吗？明明没有见过啊。”
“端木缚，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说着，笑了，看着他的眼神，“爱无关长相身世的。爱他只是因为一种直觉罢了。”
说着拢了拢额前的发，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从背后伸了出来。
“呜——”挣扎着，但是，还是被一个面目平凡的人捂住了嘴拖着走了老远。
“靖儿！”端木缚大喊一声，拨开人群急急的跟了上去。但是，只觉得一阵疼痛，端木缚软软的倒了下去。
有一个路人一样的人给池家送了一封信，池老爷池夫人在看到信的时候白了脸。池连钧只是发愣，什么时候竟然会关心她的死活的？
信上说，池家少夫人现在在他们手上，想要救命的话，就送来今年过年将要进贡给皇上的琉璃镜台。
只给一天的时候，要是过了，就给她收尸吧。
靖儿是丞相的女儿，还是皇上亲封的皇妹，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池家是交代不起的。
但是，那尊琉璃镜台是今年池家最好的一件琉璃器，要是拿去了拿什么交差啊。分明是有意的为难池家啊，只是池老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和池家为敌的。
但是一天的时候，池连钧的脸沉了下去。虽然不喜欢她甚至是恨她，但是不希望她死。已经死了一个绵袖，何必多死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