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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闻博正与钟闻整理收集来的情报。
忽然有一个伙计报，胜业坊的‘一笑相逢’酒肆里来了个年轻后生，吃完饭不给钱不说，还指名要少主人过去，不然要将茶博士扔下楼去。
钟闻听闻此事，满面怒容：“竟有这般狂徒，在长安城里也敢如此横行霸道。”
少主人闻博却是满脸欣喜，连忙吩咐备马。
等闻博飞马赶到胜业坊，连忙直奔二楼，喊道：“大哥，二哥？”
夜垣自离开嘉州府，便快马沿驰道直入长安。眼下听见闻博呼喊，便起身相见。闻博一把将夜垣抱住：“朝思暮想终见君啊，二哥什么时候到的，大哥呢？”伙计见少主人如此姿态，哪里还敢提这位客人没给钱的事。
夜垣和闻博坐下：“我何时入长安，你闻博会不知？远行舍不得那天在等雨亭遇到的姑娘，晚些日子出师。”
闻博舀茶大笑，“竟有此事。我只听闻你出了成都府，但真不知道你已入长安，你走得也太快了。等雨亭的姑娘，嗯，沉鱼落雁之貌，也难怪大哥舍不得离开。”
闻博喝口茶继续说：“你到了长安为何不径直去我家找我，还跑到这故技重施。”
夜垣喝口茶说：“你当初不上峨眉山，今日我身份不便，就省得给你添麻烦了。”
闻博装作生气的样子，把茶杯一放：“二哥此话，令弟寒心啊。”
夜垣难得一笑：“暂缓寒心，我有急事叫你帮忙。”
闻博转嗔为喜：“这才像话嘛。二哥有何事为难。”
夜垣便将碧天沧月一事悉数告知。说：“我想让你带我去华阴宫，找一位姓端木的姑娘。”
闻博思忖到：“端木简杳？华阴屠岸先生的弟子中确有一个姓端木的。”
夜垣继续说道：“此事无奈，我是瞒着远行的，若此剑一日未修复，我便一日不能告诉他。”
闻博思索片刻：“我明白，两件神兵制衡着远夜两家关系，若知道碧天沧月受损，拥有孤夜寒星的远族必然可以轻视夜族。”
夜垣又说：“那我们何时可以动身。”
闻博只说：“等苏先生一到，我们就可以动身。”
夜垣想了想，闻博常年已经习惯带苏先生在身边，便同意等他。
闻博突然想起什么：“不对，我听说祖族祖慕宁近日要来华阴宫下聘，但不知道求亲聘的是哪一位姑娘。如果是端木姑娘，此事怕是要多生枝节。我们这就动身。”
继而闻博与夜垣赶忙下楼，令伙计牵出马，吩咐店里的伙计说：“等苏闻先生到了，让他马上来华阴宫找我。”
闻博和夜垣便急忙纵马往东出了春明门，一路直奔华阴。
2
闻博和夜垣赶到华阴宫，才过未时。闻博通名求见入宫，宫仆将闻博和夜垣引入学宫，让其在偏厅等候。
仆役给闻博和夜垣奉茶。夜垣说一声：“听闻华阴宫有一种极苦的茶，不知可否尝尝。”
闻博连忙阻止说：“二哥别急，待会有你尝的时候。”夜垣颇为不解，但仍依闻博之言。
稍候片刻，有一姑娘进来，姑娘的装扮与一年前见到的慕容凡曦别无二致。梳着高髻，导着牙簪，腰际挂着铜鱼符。不同的是，此姑娘一身青衫，容貌出众却不似慕容凡曦的华贵，更俱清素淡雅。
闻博与夜垣起身行礼，那姑娘也欠身拜会。闻博说到：“在下闻博，这位是家兄。”那姑娘抬头看了夜垣一眼，夜垣也被姑娘的容貌气质一惊。
闻博继续说到：“请教仙子芳名。”
那姑娘示意夜垣和闻博坐下，“我是屠岸先生弟子，我叫端木简杳。”二人听到眼前的姑娘正是自己要找的端木简杳，心中一喜，相互看了一眼。
闻博听完，站起身再行礼说到：“原来你就是端木姑娘，恭喜恭喜。”
端木简杳不禁疑惑：“我有何喜？”
闻博诡魅一笑：“天下谁人不知祖族的祖慕宁是天下拔尖的青年才俊，不过二十岁便已经于束云阁上列名。又听说他形貌英俊，风度翩翩，最重情义。天下还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吗，能得此婿，不该相贺吗？”
端木简杳听懂了闻博为何会恭喜自己，原来是误会了祖慕宁这件事。不免有些脸红。“公子误会了，祖慕宁公子此番来华阴宫，正是向慕容师姐求亲，我虽喜，喜的是慕容师姐得此佳婿。”
闻博和夜垣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闻博故作夸张，拍着额头说：“哦，原来是慕容仙子的大喜。去年得见一面，慕容仙子端庄得体，叫人如沐春风，至今记忆犹新。与祖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小生唐突，误会是端木仙子，该罚，该罚，只是此刻没有酒，不知该用什么罚才好。”
端木见闻博言语夸张，动作荒诞，也不生气：“闻公子言重了。只是闻公子若是要求罚，小女子熬了一锅药茶，虽然味苦，但极润脏腑。可以饮茶代罚。”
闻博表情更加夸张地说：“端木仙子的苦茶闻博早有耳闻，只是万万不敢用鼻去闻，要让我饮此茶，还不如杖笞我十下来得痛快。”
端木简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含些难过：“有这么严重？”
闻博脸上由难转喜：“哎，端木姑娘，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连喝你三大碗苦茶，还能觉得甘之如饴。”
端木简杳不禁来了兴趣：“哦？是谁，我只听我慕容师姐说去年有一个人尝了一碗我的苦茶，说不嫌苦。我倒是真想知道有谁对我的苦茶甘之如饴。”
闻博故意卖关子，沉默片刻：“这么说，端木姑娘不信？”
端木简杳笑笑说：“我自然不信。”
闻博说：“那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闻博说：“如果有人能做到，端木姑娘须答应小生一件事。”
“什么事？”
闻博故作神秘地说：“我只要端木姑娘去修一柄剑。”
端木简杳思忖片刻：“我端木家世代行医，又练武学。本是治病救人与强身健体。怎么偏偏有人把我们当成铁匠铺子。你已经不是第一个来求我修剑的了。都怪我那浪迹江湖的族兄，求访名剑成痴，什么时候偏偏喜欢给人修剑，弄的世人都以为我们端木家又开了这一门营生。”
闻博趁热打铁：“这么说，端木仙子是答应了？”
端木简杳本是不想答应这么无聊的事，只是他不相信有人能喝她三大碗苦茶还甘之如饴，要是真有，那么费点事修剑又算得了什么。便说：“可以，只是我要他连喝三碗，不得皱眉，不得叫苦，不得漱口。”
闻博偷看了一眼夜垣，对端木简杳说：“这么严苛，端木姑娘再通融通融。”
此时夜垣突然站起来，轻声却中气十足地说一声：“好，就依端木姑娘。”
片刻，三大碗黑褐色苦茶已经摆在案上，闻博离得远远的都捏着鼻子，好像闻一下都能苦出泪水来。
夜垣沉静坐着，径直端起一碗，一饮而尽，端木简杳看得呆了。
夜垣又端起一碗一饮而尽，端木简杳看了皱着眉头。
夜垣再端起第三碗苦茶，一饮而尽，没有出声，没有皱眉，端木简杳眉头渐舒，转为喜色。说：“公子要是觉得苦，快喝口水吧，我仍旧当你赢了。”
夜垣看着端木简杳颇为内疚的表情，轻轻一勾嘴角：“不苦。”
端木简杳舒了一口气，浮出笑容，对闻博和夜垣说：“你们要修什么剑？”
话音刚落，外面有一个小女孩子传话：“端木师姐，慕容师姐唤你。”
3
慕容简杳回头对闻博和夜垣说：“二位稍候，我既已答应帮你们修剑了，便不会食言。”便匆匆离去。
闻博赶忙问夜垣：“兄长，苦吗？”
夜垣忍不住抿抿嘴，“我本来只想喝一碗尝尝，你竟然让我喝了三碗。”
闻博赔着笑说：“我还以为兄长你是真的爱喝。不过好赖端木姑娘是答应了。”
夜垣松了一口气说：“你果真是巧舌如簧。”
闻博伸着脖子往外面瞧瞧说：“今日华阴宫上上下下都忙碌得很，估计端木姑娘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去看看祖慕宁，看看这少年英杰到底是何模样。”
夜垣有些难色，但想到闻博刚刚帮了自己大忙，闻博又是个爱凑热闹闲不住的，便答应了。
夜垣和闻博出得偏厅，沿廊下往西不过走了二、三十步，便听得正厅有人谈话。是一个温和淡泊的女声：“祖居士尽管安心，书信已经送出，想必不多时，凡曦的父母亲会遣使入关。届时祖居士只管挑好良辰吉日，来弊宫迎娶孙妇便是。”
有一个浑厚的老者笑着回话说：“屠岸先生客气了，慕宁能得此佳妇，老朽也是如闻韶乐，岂敢有催促之理，不过是太过欣喜，想早日看慕宁将慕容姑娘迎入家门啊。”
被称为屠岸先生的女声又开口说：“祖居士谬赞，我对弟子们疏于管教，她们都太任性，只是凡曦这个孩子是懂事的，但若有不周之处，将来还要慕宁贤侄多担待。”
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屠岸先生严重了。晚生只当是如获至宝，哪里有担待一说。”
屠岸先生声音仍旧没有一丝变化，不紧不慢：“祖居士不必担心此事繁琐，我听说陛下都要下贺辞。”
那个年迈浑厚的声音有些慌张地说：“哎呀，这件事情还惊动了圣人，我们祖家如何担待得起啊。”
屠岸先生依旧沉敛地说：“祖族自晋阳起兵，对太上皇与陛下有从龙之功，陛下仁慈，都记在心上。”
此时年轻的声音说：“祖父，既然此时惊动了圣人，我们恐怕还要在礼程上重新布置。”
那老者轻轻一叹：“是啊，圣人若是下贺辞，我们需当再隆重些才是。”
夜垣与闻博偷偷趴在门外，悄悄往里看。正北上两席坐着两个人，东边那位身着五色云霞山水袖帔，怀抱拂尘，戴原始宝冠，着圆口太极履。说话时双目微闭，超凡若仙。
西边那位，身穿圆领麻布素衣，端正如矩，却神态平和。他下首南边坐着一个年青后生。高大端正，面白如玉，剑眉星目，斯文明睿。正看着上首二位讲话。
闻博不禁感叹：“二哥，咱们算来着了，天下第二的屠岸先生与天下第三的祖誉贤同坐一堂。看，祖誉贤身边的那个英气逼人的就是祖慕宁，才二十岁就位列束云阁第十席，在苏先生之上。”
夜垣没有说话。闻博啧啧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自负为天下少年英豪，也只有你与大哥能比，今日见了祖慕宁，尤生妒意啊。”
那屠岸先生眼皮微闭，稍稍加大了声音，不，并非加大了声音，不过暗蕴内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响亮：“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呢，出来吧。”
闻博与夜垣在门外骤然一惊，心想即便自己再小心，又怎么能在二位顶尖高手面前隐藏得住。
才要老实进去，却不想堂中有几个姑娘都推推搡搡的从后厢出来。她们皆是学宫装束，束高髻，导角簪或木簪，腰际悬着铜鱼符。只是身着外袍颜色不同，不过也只有青、白、玄三种。
闻博与夜垣再偷偷往里面瞧，原来是五个姑娘，被推在最前面的正是端木简杳。五个姑娘都是天姿国色，又都气质各异。五个姑娘想来是躲在屏风后头，偷偷替自己的师姐来看看未来夫婿。
五个姑娘向屠岸先生行礼，唤声：“师傅”。然后端木简杳是个晓事的，又转向祖誉贤行礼，其他四个姑娘也跟着她向祖誉贤行礼，唤一声：“祖前辈。”
只听得屠岸先生说道：“祖居士见笑，山人正是说平日对他们疏于管教，让她们不懂得礼数，是山人之过。只有凡曦和简杳两个孩子稍年长些，也懂事些。”
祖誉贤笑着说无妨。
屠岸先生向祖誉贤和祖慕宁分别介绍剩下的四个女孩子：“这个叫长孙徐僮，是前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老将军的孙女，算起来是皇后殿下的族侄女。”端木简杳身后的一个姑娘向祖誉贤和祖慕宁行礼。
屠岸先生又指着后面一个姑娘说：“这是许州颍川钟离家的钟离渐祁。”
再指身后两个更加年轻的小姑娘：“这是我的两个小弟子，这是渤海莱州的即墨不染，另一个是河东新垣亦弋。”
闻博和夜垣在门外看得真切，华阴八姝唯独少了被逐出师门的南宫思荒，寻姊伤神的东方绪乱，还有就是今日祖慕宁所求之人慕容凡曦。
祖誉贤纷纷点头答意，说：“屠岸先生门下桃李僮祁，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本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现拜在屠岸先生门下，个个英姿隽秀，没有半点让得须眉的气势。这位即墨不染姑娘就是当日在演武堂使得一手太华凌霄剑，未逢敌手的女侠吧。”
那即墨不染听了夸奖，没有丝毫骄傲，也没有丝毫谦虚。对祖慕宁一拱手说：“今日得遇祖师兄前来，不染正想讨教一二。”
祖慕宁听着即墨不染说话，却不经意看见屏风后面还躲着的一个身影，屏风是薄纱织成，身后那人的身形容貌也能瞧得见个五六分。
祖慕宁看了一眼祖父祖誉贤，祖誉贤心想着屠岸先生没有出言阻止，就不要搏她的面。只是暗示祖慕宁要知道礼让。
祖慕宁思忖片刻，竟然说：“即墨师妹见谅，我自涿州来，不期染了风寒，眼下只觉乏力，恐怕难以让即墨师妹尽兴。往后有的是机会再切磋。”
年轻的即墨不染有些不甘心，撇撇嘴说：“好吧。”
屠岸先生又突然说：“门外的那两个，也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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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垣和闻博这下听得真切，知道是叫自己，便只得进来大厅。夜垣向来心事沉稳，此刻也难免惊慌。
眼下自己和闻博在屋外偷听前辈说话，已是理亏，纵然平日被两位高人杀了也不过一死，今日既有闻博要护，又有碧天沧月要保，若是动起手来，单是一个祖慕宁自己都难以取胜，更别说是束云阁第二席的屠岸先生与第三席的祖誉贤同在一处。
夜垣心慌意乱，手心早已经湿了。跟着闻博向堂上的屠岸先生与祖誉贤行礼躬身。只唤作前辈。
端木简杳看到是这二人，微微一惊。不等屠岸先生发问，便走上前轻声说：“师傅，这是我的两位客人，想来是等我久了，竟寻至此处，弟子失礼。”
夜垣与闻博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神仙姿态的屠岸与祖誉贤，看着神态自若的祖慕宁与偷偷嬉闹的华阴宫弟子们。
夜垣捏紧的双手有些颤抖，所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不过如此。他几乎没有听到端木简杳在说什么，心里只是盘算着如果堂上的几位高手动手，自己要如何才能保住碧天沧月与闻博。
屠岸先生轻轻：“嗯”了一声。便复与祖誉贤说话。
端木简杳来领夜垣与闻博出去，夜垣一时竟然难以动弹，端木简杳搀住夜垣，轻轻一掐，才让夜垣回过神来。
三人出得大门，闻博见夜垣头上有一层细汗。懵懵懂懂地问：“咦？二哥，你热啊？”
夜垣深深舒了一口气，想来自己太过紧张，这些地位尊崇的高手似乎对一个突然闯进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戒备，就连那年轻的文质彬彬的祖慕宁也都没有如临大敌地看向自己。夜垣稍微有些躲过一劫的心情，却没有半点高兴。
端木简杳见夜垣还在出神，便替他回答说：“你朋友喝了我三碗苦茶，想来此刻药效抵至肺腑，发热祛湿。”
闻博似信非信：“还真有这般功效，要不是太苦，我也想来一碗尝尝。”
端木简杳将二人引至一处，一边煮茶一边说：“此处是学宫客院，这几天学宫中有事，你二人就在此处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闻博嬉皮笑脸的说：“嗯，一切听端木姐姐安排，再不敢给你添麻烦了。”端木简杳温和一笑，回头看一眼贫嘴的闻博。夜垣则只是怀有感激地看着端木简杳。
端木简杳舀好茶，问二人：“你们要修复的是什么兵刃，拿与我看看吧。”
夜垣便将手上的黄布条摆到案上，解开包裹，青黑的碧天沧月便呈现在端木简杳眼前。
端木简杳神态平和，轻轻抚摸碧天沧月，只觉得指间冰凉。端木简杳的手再剑尖处停下，正是裂缝处。端木简杳对夜垣说一声：“确实是稀有的宝剑。”
夜垣见端木简杳神态自若啊，似乎有些信心，急忙问：“端木姑娘可有办法。”
端木简杳说：“我有一位族兄叫端木庆，最喜好钻研兵器机理。他认为兵刃与人一样，人的身体由血肉而成，血肉应当由人眼不可见的更小的血肉而成，这样人才有骨有皮，人死皮腐而骨存，是因为不可见的血肉质地不同。刀剑兵刃亦如此，皆由不可见的铜肉铁血而成，是故铁剑不可以铜修，铜锤难以用铁补。铁匠们熔刀剑而新铸，则是烈火将铜铁的血肉融而混一，待淬于水中，铜铁红热消退，血肉复生，刀剑复原如初。所以你的这柄剑之所以难修，一则因为烈火难熔，更难的是与其同质的铜铁难得。你这柄剑究竟是何物所铸？”
夜垣见端木简杳分解精妙，也是听得半懂。便如实相告：“这是盘古指骨所铸。”
听了这话，端木简杳至始至终都平和的脸上也浮出了惊讶的神情。“我族兄痴迷天下名剑，为此走访江野，一心想一睹上古神兵。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不想世间竟真有此物。”
夜垣慢慢回答说：“万物有灵，自然精妙。有什么样的神兵宝剑都是有可能的，关键还是在于是何人使用。持正道宝剑才能发挥其威力，若叵测之人手持神兵，兴风作浪，并非幸事。”
端木简杳说：“夜公子所言甚是。”端木简杳突然停住：“夜？你姓夜，又有上古剑。你莫非就是四战族的中的夜族弟子？”
夜垣回答说：“莫非端木姑娘见我是得罪了朝廷的夜族子弟，就不愿意帮我修复此剑了？”
端木简杳一笑，温和亲切：“夜公子能有宝剑持道之论，想来不是邪魔外道，我既然允诺你修复此剑，一定尽力而为。”
夜垣急切地问：“端木姑娘可有良方？”
端木简杳说：“我刚刚说此剑质特别，要想修复此剑，须得找寻与之质地接近的母铁。上古神兵有四件，最好是另外三件上能取毫厘铁屑，便大概能修复此剑。”
夜垣立即想到远族的孤夜寒星，但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而另外两柄连闻博都不知道在哪里。便问：“非要上古神剑不可吗？”
端木简杳思考说：“有千年古剑，亦或可一试。”
夜垣没有说话，看向闻博。
闻博便知夜垣之意，思考一番说到：“秦汉之前就有的名剑，到此时多失踪迹，现仍现世的有皇宫中的轩辕剑，这个咱还是别打主意了。淮左剑盟有湛泸剑，蜀中剑阁有名剑承影，但俱不知在何人手中。”
夜垣思忖片刻：“无妨，我们一家一家地找，也要把这些古剑寻来。”
端木简杳却说：“这些名剑多在名家之手，你就算真的偷来抢来，怕是也走不到华阴宫了。”
闻博便说：“那如何是好？”
端木简杳说：“学宫弟子常常要外出历练，你们且等我得师傅许诺，我与你们一同造访名家宝剑。若是能借得一试是最好，若不然，就让闻公子再想个法子豪夺也好，巧取也好，作赌骗来也可一试。”
闻博听完，知道端木简杳识破自己的伎俩，不禁大笑一阵向端木简杳赔罪：“端木姐姐聪慧仁慈，闻博知道这点小把戏骗不过你，端木姐姐是有心帮我兄弟二人。”
夜垣听到端木简杳愿意出山帮助自己修剑。连忙起身，深深躬身作了正礼。“端木姑娘厚谊，夜垣刻骨铭心。”
端木简杳轻轻一笑，便让夜垣起身，接着便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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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慕宁与屠岸先生说完话，要等华阴宫的回礼才离开。便寻了一个仆役，带着自己在华阴宫四处走走。
华阴宫后院可以仰视华山的巍峨。祖慕宁才看的入神，身后一股凛冽之气袭来，祖慕宁沉气提掌，俯身将脚步一转，让过了那支袭来的剑，那支剑也反应灵敏，急转而回，祖慕宁伸出两指，抵住剑尖，那只白剑对上手指竟不得进，只见剑上凝出白霜，一路往剑柄走去，眼见要冰封执剑人的手，祖慕宁急忙收手，剑身上的白霜顿时消失。
执剑偷袭祖慕宁的是一学宫装扮的玄衣姑娘，姑娘带着面纱，眼睛光彩动人，颇有西域风情。
不等祖慕宁开口，那姑娘先说：“祖师兄果然武艺精湛，身染风寒依旧轻松化解我这突袭一剑。看来慕容师姐叫我带给祖师兄的这帖风寒药是派不上用场了。”
祖慕宁看到这个姑娘，想起屏风后面的身影。浅浅一笑：“多谢慕容姑娘的深意，慕宁正觉不适，慕容姑娘的风寒药无异乎雪中送炭。”
那玄衣姑娘虽戴着面纱，仍看得出她在偷笑。便将身后的一帖药递过来，祖慕宁合礼接过，拱手示意。
那玄衣姑娘说一声：“你不必谢我，谢慕容师姐就好。”
祖慕宁又轻轻一笑，说一声：“谢慕容姑娘。”
第十二章夜垣赴华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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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闻博正与钟闻整理收集来的情报。
忽然有一个伙计报，胜业坊的‘一笑相逢’酒肆里来了个年轻后生，吃完饭不给钱不说，还指名要少主人过去，不然要将茶博士扔下楼去。
钟闻听闻此事，满面怒容：“竟有这般狂徒，在长安城里也敢如此横行霸道。”
少主人闻博却是满脸欣喜，连忙吩咐备马。
等闻博飞马赶到胜业坊，连忙直奔二楼，喊道：“大哥，二哥？”
夜垣自离开嘉州府，便快马沿驰道直入长安。眼下听见闻博呼喊，便起身相见。闻博一把将夜垣抱住：“朝思暮想终见君啊，二哥什么时候到的，大哥呢？”伙计见少主人如此姿态，哪里还敢提这位客人没给钱的事。
夜垣和闻博坐下：“我何时入长安，你闻博会不知？远行舍不得那天在等雨亭遇到的姑娘，晚些日子出师。”
闻博舀茶大笑，“竟有此事。我只听闻你出了成都府，但真不知道你已入长安，你走得也太快了。等雨亭的姑娘，嗯，沉鱼落雁之貌，也难怪大哥舍不得离开。”
闻博喝口茶继续说：“你到了长安为何不径直去我家找我，还跑到这故技重施。”
夜垣喝口茶说：“你当初不上峨眉山，今日我身份不便，就省得给你添麻烦了。”
闻博装作生气的样子，把茶杯一放：“二哥此话，令弟寒心啊。”
夜垣难得一笑：“暂缓寒心，我有急事叫你帮忙。”
闻博转嗔为喜：“这才像话嘛。二哥有何事为难。”
夜垣便将碧天沧月一事悉数告知。说：“我想让你带我去华阴宫，找一位姓端木的姑娘。”
闻博思忖到：“端木简杳？华阴屠岸先生的弟子中确有一个姓端木的。”
夜垣继续说道：“此事无奈，我是瞒着远行的，若此剑一日未修复，我便一日不能告诉他。”
闻博思索片刻：“我明白，两件神兵制衡着远夜两家关系，若知道碧天沧月受损，拥有孤夜寒星的远族必然可以轻视夜族。”
夜垣又说：“那我们何时可以动身。”
闻博只说：“等苏先生一到，我们就可以动身。”
夜垣想了想，闻博常年已经习惯带苏先生在身边，便同意等他。
闻博突然想起什么：“不对，我听说祖族祖慕宁近日要来华阴宫下聘，但不知道求亲聘的是哪一位姑娘。如果是端木姑娘，此事怕是要多生枝节。我们这就动身。”
继而闻博与夜垣赶忙下楼，令伙计牵出马，吩咐店里的伙计说：“等苏闻先生到了，让他马上来华阴宫找我。”
闻博和夜垣便急忙纵马往东出了春明门，一路直奔华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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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博和夜垣赶到华阴宫，才过未时。闻博通名求见入宫，宫仆将闻博和夜垣引入学宫，让其在偏厅等候。
仆役给闻博和夜垣奉茶。夜垣说一声：“听闻华阴宫有一种极苦的茶，不知可否尝尝。”
闻博连忙阻止说：“二哥别急，待会有你尝的时候。”夜垣颇为不解，但仍依闻博之言。
稍候片刻，有一姑娘进来，姑娘的装扮与一年前见到的慕容凡曦别无二致。梳着高髻，导着牙簪，腰际挂着铜鱼符。不同的是，此姑娘一身青衫，容貌出众却不似慕容凡曦的华贵，更俱清素淡雅。
闻博与夜垣起身行礼，那姑娘也欠身拜会。闻博说到：“在下闻博，这位是家兄。”那姑娘抬头看了夜垣一眼，夜垣也被姑娘的容貌气质一惊。
闻博继续说到：“请教仙子芳名。”
那姑娘示意夜垣和闻博坐下，“我是屠岸先生弟子，我叫端木简杳。”二人听到眼前的姑娘正是自己要找的端木简杳，心中一喜，相互看了一眼。
闻博听完，站起身再行礼说到：“原来你就是端木姑娘，恭喜恭喜。”
端木简杳不禁疑惑：“我有何喜？”
闻博诡魅一笑：“天下谁人不知祖族的祖慕宁是天下拔尖的青年才俊，不过二十岁便已经于束云阁上列名。又听说他形貌英俊，风度翩翩，最重情义。天下还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吗，能得此婿，不该相贺吗？”
端木简杳听懂了闻博为何会恭喜自己，原来是误会了祖慕宁这件事。不免有些脸红。“公子误会了，祖慕宁公子此番来华阴宫，正是向慕容师姐求亲，我虽喜，喜的是慕容师姐得此佳婿。”
闻博和夜垣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闻博故作夸张，拍着额头说：“哦，原来是慕容仙子的大喜。去年得见一面，慕容仙子端庄得体，叫人如沐春风，至今记忆犹新。与祖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小生唐突，误会是端木仙子，该罚，该罚，只是此刻没有酒，不知该用什么罚才好。”
端木见闻博言语夸张，动作荒诞，也不生气：“闻公子言重了。只是闻公子若是要求罚，小女子熬了一锅药茶，虽然味苦，但极润脏腑。可以饮茶代罚。”
闻博表情更加夸张地说：“端木仙子的苦茶闻博早有耳闻，只是万万不敢用鼻去闻，要让我饮此茶，还不如杖笞我十下来得痛快。”
端木简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含些难过：“有这么严重？”
闻博脸上由难转喜：“哎，端木姑娘，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连喝你三大碗苦茶，还能觉得甘之如饴。”
端木简杳不禁来了兴趣：“哦？是谁，我只听我慕容师姐说去年有一个人尝了一碗我的苦茶，说不嫌苦。我倒是真想知道有谁对我的苦茶甘之如饴。”
闻博故意卖关子，沉默片刻：“这么说，端木姑娘不信？”
端木简杳笑笑说：“我自然不信。”
闻博说：“那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闻博说：“如果有人能做到，端木姑娘须答应小生一件事。”
“什么事？”
闻博故作神秘地说：“我只要端木姑娘去修一柄剑。”
端木简杳思忖片刻：“我端木家世代行医，又练武学。本是治病救人与强身健体。怎么偏偏有人把我们当成铁匠铺子。你已经不是第一个来求我修剑的了。都怪我那浪迹江湖的族兄，求访名剑成痴，什么时候偏偏喜欢给人修剑，弄的世人都以为我们端木家又开了这一门营生。”
闻博趁热打铁：“这么说，端木仙子是答应了？”
端木简杳本是不想答应这么无聊的事，只是他不相信有人能喝她三大碗苦茶还甘之如饴，要是真有，那么费点事修剑又算得了什么。便说：“可以，只是我要他连喝三碗，不得皱眉，不得叫苦，不得漱口。”
闻博偷看了一眼夜垣，对端木简杳说：“这么严苛，端木姑娘再通融通融。”
此时夜垣突然站起来，轻声却中气十足地说一声：“好，就依端木姑娘。”
片刻，三大碗黑褐色苦茶已经摆在案上，闻博离得远远的都捏着鼻子，好像闻一下都能苦出泪水来。
夜垣沉静坐着，径直端起一碗，一饮而尽，端木简杳看得呆了。
夜垣又端起一碗一饮而尽，端木简杳看了皱着眉头。
夜垣再端起第三碗苦茶，一饮而尽，没有出声，没有皱眉，端木简杳眉头渐舒，转为喜色。说：“公子要是觉得苦，快喝口水吧，我仍旧当你赢了。”
夜垣看着端木简杳颇为内疚的表情，轻轻一勾嘴角：“不苦。”
端木简杳舒了一口气，浮出笑容，对闻博和夜垣说：“你们要修什么剑？”
话音刚落，外面有一个小女孩子传话：“端木师姐，慕容师姐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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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简杳回头对闻博和夜垣说：“二位稍候，我既已答应帮你们修剑了，便不会食言。”便匆匆离去。
闻博赶忙问夜垣：“兄长，苦吗？”
夜垣忍不住抿抿嘴，“我本来只想喝一碗尝尝，你竟然让我喝了三碗。”
闻博赔着笑说：“我还以为兄长你是真的爱喝。不过好赖端木姑娘是答应了。”
夜垣松了一口气说：“你果真是巧舌如簧。”
闻博伸着脖子往外面瞧瞧说：“今日华阴宫上上下下都忙碌得很，估计端木姑娘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去看看祖慕宁，看看这少年英杰到底是何模样。”
夜垣有些难色，但想到闻博刚刚帮了自己大忙，闻博又是个爱凑热闹闲不住的，便答应了。
夜垣和闻博出得偏厅，沿廊下往西不过走了二、三十步，便听得正厅有人谈话。是一个温和淡泊的女声：“祖居士尽管安心，书信已经送出，想必不多时，凡曦的父母亲会遣使入关。届时祖居士只管挑好良辰吉日，来弊宫迎娶孙妇便是。”
有一个浑厚的老者笑着回话说：“屠岸先生客气了，慕宁能得此佳妇，老朽也是如闻韶乐，岂敢有催促之理，不过是太过欣喜，想早日看慕宁将慕容姑娘迎入家门啊。”
被称为屠岸先生的女声又开口说：“祖居士谬赞，我对弟子们疏于管教，她们都太任性，只是凡曦这个孩子是懂事的，但若有不周之处，将来还要慕宁贤侄多担待。”
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屠岸先生严重了。晚生只当是如获至宝，哪里有担待一说。”
屠岸先生声音仍旧没有一丝变化，不紧不慢：“祖居士不必担心此事繁琐，我听说陛下都要下贺辞。”
那个年迈浑厚的声音有些慌张地说：“哎呀，这件事情还惊动了圣人，我们祖家如何担待得起啊。”
屠岸先生依旧沉敛地说：“祖族自晋阳起兵，对太上皇与陛下有从龙之功，陛下仁慈，都记在心上。”
此时年轻的声音说：“祖父，既然此时惊动了圣人，我们恐怕还要在礼程上重新布置。”
那老者轻轻一叹：“是啊，圣人若是下贺辞，我们需当再隆重些才是。”
夜垣与闻博偷偷趴在门外，悄悄往里看。正北上两席坐着两个人，东边那位身着五色云霞山水袖帔，怀抱拂尘，戴原始宝冠，着圆口太极履。说话时双目微闭，超凡若仙。
西边那位，身穿圆领麻布素衣，端正如矩，却神态平和。他下首南边坐着一个年青后生。高大端正，面白如玉，剑眉星目，斯文明睿。正看着上首二位讲话。
闻博不禁感叹：“二哥，咱们算来着了，天下第二的屠岸先生与天下第三的祖誉贤同坐一堂。看，祖誉贤身边的那个英气逼人的就是祖慕宁，才二十岁就位列束云阁第十席，在苏先生之上。”
夜垣没有说话。闻博啧啧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自负为天下少年英豪，也只有你与大哥能比，今日见了祖慕宁，尤生妒意啊。”
那屠岸先生眼皮微闭，稍稍加大了声音，不，并非加大了声音，不过暗蕴内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响亮：“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呢，出来吧。”
闻博与夜垣在门外骤然一惊，心想即便自己再小心，又怎么能在二位顶尖高手面前隐藏得住。
才要老实进去，却不想堂中有几个姑娘都推推搡搡的从后厢出来。她们皆是学宫装束，束高髻，导角簪或木簪，腰际悬着铜鱼符。只是身着外袍颜色不同，不过也只有青、白、玄三种。
闻博与夜垣再偷偷往里面瞧，原来是五个姑娘，被推在最前面的正是端木简杳。五个姑娘都是天姿国色，又都气质各异。五个姑娘想来是躲在屏风后头，偷偷替自己的师姐来看看未来夫婿。
五个姑娘向屠岸先生行礼，唤声：“师傅”。然后端木简杳是个晓事的，又转向祖誉贤行礼，其他四个姑娘也跟着她向祖誉贤行礼，唤一声：“祖前辈。”
只听得屠岸先生说道：“祖居士见笑，山人正是说平日对他们疏于管教，让她们不懂得礼数，是山人之过。只有凡曦和简杳两个孩子稍年长些，也懂事些。”
祖誉贤笑着说无妨。
屠岸先生向祖誉贤和祖慕宁分别介绍剩下的四个女孩子：“这个叫长孙徐僮，是前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老将军的孙女，算起来是皇后殿下的族侄女。”端木简杳身后的一个姑娘向祖誉贤和祖慕宁行礼。
屠岸先生又指着后面一个姑娘说：“这是许州颍川钟离家的钟离渐祁。”
再指身后两个更加年轻的小姑娘：“这是我的两个小弟子，这是渤海莱州的即墨不染，另一个是河东新垣亦弋。”
闻博和夜垣在门外看得真切，华阴八姝唯独少了被逐出师门的南宫思荒，寻姊伤神的东方绪乱，还有就是今日祖慕宁所求之人慕容凡曦。
祖誉贤纷纷点头答意，说：“屠岸先生门下桃李僮祁，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本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现拜在屠岸先生门下，个个英姿隽秀，没有半点让得须眉的气势。这位即墨不染姑娘就是当日在演武堂使得一手太华凌霄剑，未逢敌手的女侠吧。”
那即墨不染听了夸奖，没有丝毫骄傲，也没有丝毫谦虚。对祖慕宁一拱手说：“今日得遇祖师兄前来，不染正想讨教一二。”
祖慕宁听着即墨不染说话，却不经意看见屏风后面还躲着的一个身影，屏风是薄纱织成，身后那人的身形容貌也能瞧得见个五六分。
祖慕宁看了一眼祖父祖誉贤，祖誉贤心想着屠岸先生没有出言阻止，就不要搏她的面。只是暗示祖慕宁要知道礼让。
祖慕宁思忖片刻，竟然说：“即墨师妹见谅，我自涿州来，不期染了风寒，眼下只觉乏力，恐怕难以让即墨师妹尽兴。往后有的是机会再切磋。”
年轻的即墨不染有些不甘心，撇撇嘴说：“好吧。”
屠岸先生又突然说：“门外的那两个，也出来吧。”
4
夜垣和闻博这下听得真切，知道是叫自己，便只得进来大厅。夜垣向来心事沉稳，此刻也难免惊慌。
眼下自己和闻博在屋外偷听前辈说话，已是理亏，纵然平日被两位高人杀了也不过一死，今日既有闻博要护，又有碧天沧月要保，若是动起手来，单是一个祖慕宁自己都难以取胜，更别说是束云阁第二席的屠岸先生与第三席的祖誉贤同在一处。
夜垣心慌意乱，手心早已经湿了。跟着闻博向堂上的屠岸先生与祖誉贤行礼躬身。只唤作前辈。
端木简杳看到是这二人，微微一惊。不等屠岸先生发问，便走上前轻声说：“师傅，这是我的两位客人，想来是等我久了，竟寻至此处，弟子失礼。”
夜垣与闻博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神仙姿态的屠岸与祖誉贤，看着神态自若的祖慕宁与偷偷嬉闹的华阴宫弟子们。
夜垣捏紧的双手有些颤抖，所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不过如此。他几乎没有听到端木简杳在说什么，心里只是盘算着如果堂上的几位高手动手，自己要如何才能保住碧天沧月与闻博。
屠岸先生轻轻：“嗯”了一声。便复与祖誉贤说话。
端木简杳来领夜垣与闻博出去，夜垣一时竟然难以动弹，端木简杳搀住夜垣，轻轻一掐，才让夜垣回过神来。
三人出得大门，闻博见夜垣头上有一层细汗。懵懵懂懂地问：“咦？二哥，你热啊？”
夜垣深深舒了一口气，想来自己太过紧张，这些地位尊崇的高手似乎对一个突然闯进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戒备，就连那年轻的文质彬彬的祖慕宁也都没有如临大敌地看向自己。夜垣稍微有些躲过一劫的心情，却没有半点高兴。
端木简杳见夜垣还在出神，便替他回答说：“你朋友喝了我三碗苦茶，想来此刻药效抵至肺腑，发热祛湿。”
闻博似信非信：“还真有这般功效，要不是太苦，我也想来一碗尝尝。”
端木简杳将二人引至一处，一边煮茶一边说：“此处是学宫客院，这几天学宫中有事，你二人就在此处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闻博嬉皮笑脸的说：“嗯，一切听端木姐姐安排，再不敢给你添麻烦了。”端木简杳温和一笑，回头看一眼贫嘴的闻博。夜垣则只是怀有感激地看着端木简杳。
端木简杳舀好茶，问二人：“你们要修复的是什么兵刃，拿与我看看吧。”
夜垣便将手上的黄布条摆到案上，解开包裹，青黑的碧天沧月便呈现在端木简杳眼前。
端木简杳神态平和，轻轻抚摸碧天沧月，只觉得指间冰凉。端木简杳的手再剑尖处停下，正是裂缝处。端木简杳对夜垣说一声：“确实是稀有的宝剑。”
夜垣见端木简杳神态自若啊，似乎有些信心，急忙问：“端木姑娘可有办法。”
端木简杳说：“我有一位族兄叫端木庆，最喜好钻研兵器机理。他认为兵刃与人一样，人的身体由血肉而成，血肉应当由人眼不可见的更小的血肉而成，这样人才有骨有皮，人死皮腐而骨存，是因为不可见的血肉质地不同。刀剑兵刃亦如此，皆由不可见的铜肉铁血而成，是故铁剑不可以铜修，铜锤难以用铁补。铁匠们熔刀剑而新铸，则是烈火将铜铁的血肉融而混一，待淬于水中，铜铁红热消退，血肉复生，刀剑复原如初。所以你的这柄剑之所以难修，一则因为烈火难熔，更难的是与其同质的铜铁难得。你这柄剑究竟是何物所铸？”
夜垣见端木简杳分解精妙，也是听得半懂。便如实相告：“这是盘古指骨所铸。”
听了这话，端木简杳至始至终都平和的脸上也浮出了惊讶的神情。“我族兄痴迷天下名剑，为此走访江野，一心想一睹上古神兵。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不想世间竟真有此物。”
夜垣慢慢回答说：“万物有灵，自然精妙。有什么样的神兵宝剑都是有可能的，关键还是在于是何人使用。持正道宝剑才能发挥其威力，若叵测之人手持神兵，兴风作浪，并非幸事。”
端木简杳说：“夜公子所言甚是。”端木简杳突然停住：“夜？你姓夜，又有上古剑。你莫非就是四战族的中的夜族弟子？”
夜垣回答说：“莫非端木姑娘见我是得罪了朝廷的夜族子弟，就不愿意帮我修复此剑了？”
端木简杳一笑，温和亲切：“夜公子能有宝剑持道之论，想来不是邪魔外道，我既然允诺你修复此剑，一定尽力而为。”
夜垣急切地问：“端木姑娘可有良方？”
端木简杳说：“我刚刚说此剑质特别，要想修复此剑，须得找寻与之质地接近的母铁。上古神兵有四件，最好是另外三件上能取毫厘铁屑，便大概能修复此剑。”
夜垣立即想到远族的孤夜寒星，但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而另外两柄连闻博都不知道在哪里。便问：“非要上古神剑不可吗？”
端木简杳思考说：“有千年古剑，亦或可一试。”
夜垣没有说话，看向闻博。
闻博便知夜垣之意，思考一番说到：“秦汉之前就有的名剑，到此时多失踪迹，现仍现世的有皇宫中的轩辕剑，这个咱还是别打主意了。淮左剑盟有湛泸剑，蜀中剑阁有名剑承影，但俱不知在何人手中。”
夜垣思忖片刻：“无妨，我们一家一家地找，也要把这些古剑寻来。”
端木简杳却说：“这些名剑多在名家之手，你就算真的偷来抢来，怕是也走不到华阴宫了。”
闻博便说：“那如何是好？”
端木简杳说：“学宫弟子常常要外出历练，你们且等我得师傅许诺，我与你们一同造访名家宝剑。若是能借得一试是最好，若不然，就让闻公子再想个法子豪夺也好，巧取也好，作赌骗来也可一试。”
闻博听完，知道端木简杳识破自己的伎俩，不禁大笑一阵向端木简杳赔罪：“端木姐姐聪慧仁慈，闻博知道这点小把戏骗不过你，端木姐姐是有心帮我兄弟二人。”
夜垣听到端木简杳愿意出山帮助自己修剑。连忙起身，深深躬身作了正礼。“端木姑娘厚谊，夜垣刻骨铭心。”
端木简杳轻轻一笑，便让夜垣起身，接着便出门去了。
5
祖慕宁与屠岸先生说完话，要等华阴宫的回礼才离开。便寻了一个仆役，带着自己在华阴宫四处走走。
华阴宫后院可以仰视华山的巍峨。祖慕宁才看的入神，身后一股凛冽之气袭来，祖慕宁沉气提掌，俯身将脚步一转，让过了那支袭来的剑，那支剑也反应灵敏，急转而回，祖慕宁伸出两指，抵住剑尖，那只白剑对上手指竟不得进，只见剑上凝出白霜，一路往剑柄走去，眼见要冰封执剑人的手，祖慕宁急忙收手，剑身上的白霜顿时消失。
执剑偷袭祖慕宁的是一学宫装扮的玄衣姑娘，姑娘带着面纱，眼睛光彩动人，颇有西域风情。
不等祖慕宁开口，那姑娘先说：“祖师兄果然武艺精湛，身染风寒依旧轻松化解我这突袭一剑。看来慕容师姐叫我带给祖师兄的这帖风寒药是派不上用场了。”
祖慕宁看到这个姑娘，想起屏风后面的身影。浅浅一笑：“多谢慕容姑娘的深意，慕宁正觉不适，慕容姑娘的风寒药无异乎雪中送炭。”
那玄衣姑娘虽戴着面纱，仍看得出她在偷笑。便将身后的一帖药递过来，祖慕宁合礼接过，拱手示意。
那玄衣姑娘说一声：“你不必谢我，谢慕容师姐就好。”
祖慕宁又轻轻一笑，说一声：“谢慕容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