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棱镜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其召开的发布会上表示,将与各国开展对新型人工智能的研究与讨论,但棱镜方面并未透露更多信息。此消息一出,引发了各国学者,乃至民众的激烈讨论,有的表示支持,认为这是社会的需要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另有人认为过度超前的科技可能会引起社会动荡,尤其是人工智能方面,这次大胆的尝试没有先例以供借鉴,一旦失控,便会出现电影中人类被人工智能奴役甚至灭亡的可怕后果······”
“棱镜代表与国际人工智能科学研究团队代表达成共识,宣布将于三天后启动对新型人工智能的研究计划——‘智脑’。棱镜公司董事长查尔斯·路易对此表示,‘这将是人类社会又一次变革的号角,人类文明将借此再度兴起到全新的高度’······”
“棱镜公司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关于新型人工智能的研究已经取得初步进展,各项属性指标均处在正常范围之内。对于社会上现在有关‘珞’的负面消息,对方表示纯属无稽之谈,就当前综合评估‘珞’的属性得出的结果来看,它足以胜任任何超大计算量的数据处理工作,但仍需要进一步的完善直至能够投入使用······”
“······一些民众亦或走上街头,亦或来到棱镜公司楼下举行示威游行,用一种‘激进但稍作克制’的方式表达对‘珞’的不满以及担忧,出于治安考虑,当地警方也是随后派遣人手前去现场维护秩序,截止新闻发稿前,暂未收到任何抗议者被逮捕的消息……”
“……自上次在公开见面会上‘珞’大发疯语后,很多人就对‘珞’的可靠性表示极度的担忧,害怕科幻电影里面的场景真实发生。棱镜公司方面虽反复强调这只是程序上的漏洞,马上就会修复,但依然难以平复民众的不满······”
——
在自诩为主之人声名显赫之前,世界享受安逸,没人愿去戳破梦幻吹出的泡沫,也自然未曾想过,他们理想的美好,会在稍纵即逝间化身为魔鬼的面容。在解离日后,他们看清了她的面孔,也在后来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是自己的刽子手,是自己把自己一手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可悲,却又可笑。
不过,这其中的因缘,谁又绝对清楚呢?何况,这是在主亲自打造的乱世中部分苟活喘息之人的感慨而已,并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想法。但那又是未来艰难的岁月中微不足道的插曲罢了,不值细提。
······
解离日前131年,2041年,“智脑”计划启动前夕
美国,华盛顿
棱镜公司总部一号会议室
“对于这次的研究计划,”一个头发带点斑白的男人正面带微笑,“我相信各位已经明确了,还有没有其他人要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雪欣看着那个说话的男人,心里打着自己的鼓。他看起来都不止五十岁。那干巴巴的皮肤看起来像块枯树皮,笑的时候额头几道皱纹隐约可见,活脱脱就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她怎么也难以把他和棱镜首席科学家肖恩·伊文诺联系起来。
他应该是在家享清福的人,而不是奋战在科研前线的工作者。
“事实上,我还有一个疑问。”她左边坐着的来自美国的生物学家举起了手,他站了起来,直视着肖恩的双眼,那蓝色的瞳孔挤出莫名的自信。“就凭您的高见,我们真的可以造出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吗?正如外界所说,这已是超前的科技——它不可能独立于算法之外还能完美运行,像人类一样自主学习和思考,这个问题是很难解决的,或者可以说——不可能。”
肖恩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下,后者顺从了。肖恩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承认,像你这样的担忧绝不是个例。但是,怎么说呢······毕竟棱镜选择了与各国一同合作,一是表示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做到,二是也要与人通力合作才能有所作为。
“你说得对,至少在现在,这是个难以攻关的铁闸。但你也说的不对,我们棱镜的科研团队已经在上面做出了一小点突破,这将是我们工作的起点——”
肖恩的食指关节敲着桌上的电子档案,他的目光同时巡视着在座的人,俨然一副领袖的模样。“各位可以看看这些档案——”
李雪欣同众人一起点开电子档案,详细的资料借着视神经流进自己的大脑,两只耳朵同时接收到肖恩的语音信息,不带任何延迟完整传达给她:“这是我们的新型人工智能的基本程序,没有过多的算法,与当前的人工智能相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它能自己思考出来东西,而不是建立在算法的基础上。”
“像个人类的大脑,真正的。”李雪欣随口低语一句。
“形象的说法。”肖恩点头称赞。即使看起来是个老人但听力丝毫不比年轻人差。“很多年前那些人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但我们在做一个比人类更高效的,真实的大脑。或者说,造出一个活着的高级大脑。”
“恕我直言,肖恩博士。”俄罗斯的代表盯着自己的档案不放,“这个程序还不够完美,这样的东西造出来了也只是个疯子说话。”
“有意思。”肖恩轻拍着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能够快速进入状态。请说说你的高见。”
“这个地方,”李雪欣把肩上的长发撩到背后,火辣的身材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一览无遗,“两道基本指令之间有潜在的冲突性,一旦依照其行事,我们所谓的大脑在纠结中极易突破限制,变成个我行我素的疯子。”
肖恩拿起自己的档案看着她指出的错误点,又回过神望了眼已经坐下的俄罗斯代表,眉头一舒。“嗯,很好,很细致。我相信我们的伟大壮举,会因你们这些年轻人而辉煌。”
总感觉他把我当成自己的学徒了。她这么想着靠回了椅背上。
“好了各位,”肖恩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倾,“即使前路忐忑,我们的计划不被人看好,但我们依然要鼓起勇气走下去。当那些固执的民众明白了它的好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名字都会载上青史,流传千古。
“我们将是一个新时代的开辟者,他们将感激我们。现在,各位,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的朝阳,依然会高挂我们前方!”
······
即使临近深夜,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依然在每日一乐。街上行人依旧,车辆来来往往,高楼大厦间船影穿插而过,警用无人机执行日常视察......道旁的树沙沙作响,李雪欣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目视着四周安宁祥和的场景,手中的筷子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不好吃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耳里,她回过神,对面那个有二十多岁的男人正盯着自己,一头平齐的短发,显然是不久前才理的发,标致的五官,英姿飒爽,但两只大眼微眯,此刻正透露着不解。
“不,挺好的。”她笑了笑,随后又紧张起来,“你看看你衣服,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望了眼自己刚换的白色短袖,此刻多了几点刺眼的油渍。他憨笑着挠挠头,“没事没事,继续吃吧,等下我回去洗洗就行了。”
她哼了一声,闷头吃着那碗馄饨。这家路边小摊的东西味道的确不错,每次吃完,那种调料和汤汁共搭出来的醇香,在舌尖上久久回荡的感觉总让自己心情舒畅许多。
“那么,你现在要做什么?”他低着头扒拉进两口馄饨。
“编写程序什么的。”李雪欣说道,“我不能透露更多了,凯,这些都是机密。”
“你还是那么喜欢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他嘻笑一声。“快点吃吧,等下我送你回去。棱镜他们给你安排住所没有?”
“嗯,离这里有点距离。”
“没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开车技术。”他举起了装着可乐的玻璃杯,“敬我们伟大的新人工智能始祖——李雪欣。”
“别贫了。”她捧着自己的杯子,“我受不起你如此尊敬,王凯。”
杯子相碰的声音。两点灯光在杯中的饮料里扭曲起来,后面的锅里腾起一团水雾,将他们两人的脸磨的模糊起来。
“那么,你的工作怎么样?”李雪欣笑着。
“我可能需要点时间适应新的饮食习惯。”王凯一脸的轻松,惬意之色夹在其中,“反正我只是个小保安,在哪里干起来都一样。听说棱镜在为你们的安保问题寻找人手?我打算毛遂自荐。”
“哦?”李雪欣摆出好奇的表情,“你要来保护我?”
“听说薪水不少。”他亮出一排是油渍的牙齿,上面还夹着一块馄饨皮。
“你还是把你的牙齿打扫一下吧!”她抽出一张纸递给他。后者大笑间清理起自己的牙齿。
······
把李雪欣送回棱镜提供的住所时已是深夜,星辰同月亮一起缩回了乌云的怀抱,凉风瑟瑟。在她别墅前不远的山顶上,王凯不紧不慢地从车里拿出一盒开封的烟,做着一个烟民的习惯事,望着山脚下的阑珊华灯,耳边的通讯器顺手启动。
那是一个男人严肃的声音,“一个人?”
“对,一个人。如果不计那些想咬我的虫子的话。”
“说说看你知道的。”
“棱镜新人工智能计划明天正式启动,这些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已经成功进入棱镜的运输大队,有了合适的身份立足于棱镜内部,我可以找寻机会,更进一步获取有关棱镜的情报。出于我个人的考虑,我已经向国际科研团的护卫队发出了入职申请,说不定可以知道得更多。”
“嗯,很好。”那人说道。其实王凯单凭他们一句话,就可以轻松进入科研团进行潜伏,但本人经过综合考量还是选择了参加应聘的方式,也是为了更好的掩藏身份,不引起对方的注意——毕竟,他们有情报指出,棱镜的情报网络也是毫不逊色。不过,他投出的简历似乎还没有得到回音,怕是要石沉大海。
“我们虽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还是得注意保密工作。如果发生意外,记得要全身而退。”他随后又说道,语气中满是关照之感。
短暂的沉默,带着一丝迟疑不定。“嗯,我会的。有没有下一步的指示要传达?”
“有。肖恩·伊文诺听说过没有?”
“赫赫有名的棱镜首席科学家。”
“我需要你想办法得到他所有的研究资料,我们刚刚得到的情报指出,他正在研究一种人造细胞,据说能够强化人体机能,更多的细节我们不得而知。”
“明白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这样吧。”
“嗯。”
王凯取下了通讯器,嘴里吐出一圈白烟,他一脸的诧异,嘴唇张翕:“草莓味的香烟,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新事物看来也没想象中那么好。”
他丢下那支没抽完的烟,不忍直视坐进车里,发动引擎驾车离开。漫漫黑夜中,在那片草地里若隐若现的火光,显得格外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