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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新时代

时间、空间都好似凝固的一处殿宇内,与任何时代形制都不相符的十一柱大厅静谧无声,只有一位算不上高大的少年坐在主殿的台阶上,沉思的看着主殿内发生的一切。

三具分别用纯粹的黄金、白银、青铜打造的杯形器皿被置与大殿的三个方位,而位于三枚金属杯正中的,是一具完全褪去了血肉之躯的骷髅,空洞的眼窝直视着大殿的穹顶。

而在骷髅与金属杯的周围,一枚接着一枚的特殊符号排列组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列阵,十余种不同类型的炼金纹路吸附在地面,无形的能量在符号链接处徘徊,从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炼金体系。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魔法阵或是仪式,而是最为罕见的大型炼成阵!

在炼金学中,每一种纯粹的金属都会被赋予一种特殊的意义,黄金代表太阳,白银代表月亮,青铜代表大地,而提纯一份纯粹的金属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与大炉炼钢那种粗暴的提炼不同,只有炼金术才能真正提纯出百分之百纯度的金属。

而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符号,像首尾相连的巨蛇一样,符号如同一枚枚细小的鳞片,循环往复的能量如同巨蛇的躯体,而每一次炼金术在炼成阵内的运作,就是一次“巨蛇”从生命到死亡的过程。

太阳、月亮、大地,巨蛇、骷髅,还有一个没人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少年,一切都是那么的光怪陆离,直到时间长河不知流逝多久后,少年终于站起了身,从大殿内离开了。

而就在少年不远处的地方,一根石柱的垫底台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

雷蒙德看着金色长发的少年离开了这处殿宇,沉默无声,其实他不但看到了少年的离去,还看到了他带着一具骷髅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少年布置下这个规模浩大的炼成阵,看到了在接近成功前的一刻意外发生,看着少年控制着不断失去平衡的炼金术,看着原本光彩迷离的炼金符号一个接着一个的黯淡下去,看着一切失败后,失落的少年坐在台阶上久久不语。

而在之前,他看到的还更多,无数的场景交错排列在他的面前,有与欧文.红手的酒馆群架,有与撒丁的殊死一搏,有哈因里希·昆拉特将半颗龙心安装在自己体内的神秘仪式,有一名年轻少女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半颗龙心,然后吸干自己的鲜血。

少年一直不知道雷蒙德的存在,因为此刻的他们位于两条往复的时间线上,而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让雷蒙德可以透过那层无法被打破的“玻璃”,看到曾经发生的一切。

雷蒙德看着那具骷髅,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具高大的男性尸体,臂骨粗壮却相当纤长,五指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看起来是一位杰出的剑士。胸腔、肩胛、关节都有不同的伤口,有一些看起来相当的致命,看起来骸骨的主人生前活得并不轻松。而更为奇妙的是,骷髅的四肢与肋骨处,似乎都有着魔法纹路的包裹。

原来,这是我的尸体啊。

雷蒙德叹了口气,轻轻的靠在石柱上,闭上了眼睛。

雷蒙德的身边,一位穿着纯白色丝袍的女孩站在那里,和他一样,来自无穷时间外的女孩也没被少年所发现,女孩与雷蒙德就这么看着少年,从头至尾也没有出声。

直到金发少年的身影彻底离去,雷蒙德才缓缓的开口,“哈因里希·昆拉特总是这样,明明长了副比女孩还要甜美的容貌,但我们之中内心最为执着的就是他了,他这是第几次失败了?十次?二十次?”

女孩摇了摇头,“第七十四次,前前后后一共用时十二年,从劳伦斯帝国崩塌一直持续到七国的建立,耗费的财富几乎可以买下半座卡佩城,但得到只是失败后再一次的失败。”

女孩转过身,走到了炼成阵的中心,双手捧起了雷蒙德的骷髅,惋惜的笑了笑,“都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一部分,主要是当初我们的一些经历,以往这部分记忆都好像沉浸在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池内,只能抓住几个细微的片段,但现在却无比清晰的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没错,我确实曾经的北地持剑人,是猎魔人的大导师,是那个童话故事里的“骑士”,是雷蒙德.克劳狄乌斯.亚伯拉罕。”

雷蒙德抬起头,深情的看着女孩,缓缓的说道:“还是你的丈夫。”

女孩跪在炼成阵的中央,怀里抱着雷蒙德那颗已经失去的血肉的头颅,轻轻的笑了,“谢谢,谢谢你在回忆起一切后还愿意承认我是你的妻子。”

谢谢吗?还是说是在道歉。

雷蒙德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问出了其他的问题,“我被伊丽莎白杀死后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和“海因斯大君”麾下七位血族帝皇之一的伊丽莎白.巴托里是同一人吧?”

女孩沉默了一会,好像被雷蒙德的话语刺痛了心中的伤口,双手紧紧的抱着雷蒙德的骷髅,而后用一种处于悲凉与愤怒之间的语气说道。:

“伊丽莎白,她在杀死你后获得了另外半颗龙心,然后她的力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半年后,她以半颗龙心与哈因里希·昆拉特进行了一次交易,哈因里希·昆拉特获得龙心,而伊丽莎白服下了那枚“不老药”,然后离开了主物质位面,在“海因斯大君”所在的位面内成为了血族的第七位帝皇,成为了血族欺诈之神-伊丽莎白.巴托里!”

雷蒙德不禁感慨命运的无奈,也许这就是持书人反复念叨着的东西。

女孩放下了雷蒙德的骷髅,重新走到他的身前,轻轻的用双手将高大的雷蒙德抱在怀里,动作温柔细腻。

“欧文死了,因为我的任性无知,持书人最后成为了苦行人,希望靠着日复一日的折磨自己的身体来逃避内心的痛苦,哈因里希·昆拉特失败了,心灰意冷的他终于决定去往“奇迹的国度”,在那里成为了炼金术大门的守护者,只有疯疯癫癫的霍戈还活得很好,他总是这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活着,而你……最后还是离我而去了。”

雷蒙德似乎感觉到了女孩的激动,他拉起女孩的一只手,轻轻的放在手中,就像百年前一样。

“为了复活你,哈因里希·昆拉特尝试了很多的办法,禁忌之术、炼金术、半神的力量,但死亡是世界上唯一无法扭转的变局,所以他失败了。而我带走了你的尸骨,掩埋在曾经我们居住过的地方,然后独自去往了教会,一去就是三十年。”

女孩一只手捧起雷蒙德满是胡茬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在三十八年前,原本已经绝望的我从教会离开,回到了我出生的伊斯大山脉,我看到了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可惜,那个时候,你只剩下了一部分模糊的记忆,我试过用占卜、预言、甚至向神秘的存在寻求答案,但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迷离的眼神中,女孩自言自语的说着,“也许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吧,魔法、炼金、神灵,这些都无法复活一位死者,但最后你还是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女孩顿了顿,“是我的身边。”

雷蒙德有些手足无措了,毕竟任何一个人也无法接受自己死过一次的信息,这完全超出了猎魔人的世界观。

雷蒙德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有些激动的说道:“如果你说的没错,那半颗龙心此刻不应该在我的身上,而是应该由哈因里希保管……”

是啊,何必去在乎这些哪?她说的对啊,就把一切当作命运吧。

雷蒙德的耳旁,女孩悄悄的说道:“这一次真的要再见了,这次,请一定要记住啊,我的名字…”

***************

雷蒙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是一间灰暗的卧室,沉重的药味弥漫整个房间,雷蒙德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出芥子兰、霍尔草等草药的苦涩气味,以及炼金盐、白兰地酒的刺激性气味。

病床前,一位躲在背光处的人影静静地坐着,脚边是四五个陶土罐,看不清是药物还是烈酒。

“醒了?看起来猎魔人对你身体的改造工程真是浩大,一般的生物可没办法在全身重伤并且失去了半数血液后还活着。”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雷蒙德松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儿子科斯塔会在这里,但起码看起来自己安全了。

科斯塔点燃了一根蜡烛,勉强照亮了昏暗的室内,随后从地上捡起一个陶罐,倒出一杯浑浊的酒水,轻轻地摆在雷蒙德的床前。

“那个医师说过,一旦你醒来就要你尽量保持清醒状态,更何况,老爹你已经睡了整整十七天了。”科斯塔轻轻的敲了敲装酒的铜杯,“起来喝点吧,虽然医师说过不易饮酒,但我知道你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所以专门为你选的白兰地烈酒。”

雷蒙德没有拒绝,他的身体相当奇怪,只要苏醒着,就代表一切伤害与病痛都是过去的事情,刚刚闭眼的一瞬间里,他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外,连最细小的伤口也痊愈了。

雷蒙德一饮而尽,感觉像是一股热流从五脏六腑流向了四肢百骸,舒服极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感到饿了。

雷蒙德将铜杯递给科斯塔,“帮我准备一份食物吧,不需要太好,可以管饱就行。”

科斯塔笑了笑,从房间里离开了,看起来是去替雷蒙德准备食物去了。

这一刻,雷蒙德才真正看到这间卧室的全貌,有一些木质家具,看起来相当的陈旧老化,墙壁与天花板上都没有什么好的装饰,非常简陋的住所,这可不像自己儿子科斯塔会选择的地方。

不一会科斯塔端着相当大份的食物回来了,一大碗的麦粥,一壶啤酒,四根肉肠,一大盘炖豆子,几片佐餐的盐渍肉和一条小干鱼,算不上太好的食物,但分量却正好合适雷蒙德的要求。

科斯塔将食物端给雷蒙德,“先吃吧,你看起来饿坏了,你吃的时候我慢慢给你讲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说起来,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老爹。”

回答他的是雷蒙德狼吞虎咽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科斯塔慢慢的说出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南北大战告一段落,猎魔人与守夜人的暂时合作,自己作为报答,带领守夜人小队潜入伊斯大山脉,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吃下了自己信仰的神灵的祭司长,如神祇降临的女孩……

听着科斯塔的描述,雷蒙德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科斯塔带着雷蒙德离开了峡谷,而后在峡谷外与猎魔人(杰一行人)汇合在了一起,当时猎魔人也在与密魂教派的武装力量战斗,双方几乎是打出一个同归于尽的结果,甚至连黑乌鸦也战死了。

而后猎魔人与科斯塔一起将昏迷状态下雷蒙德转移到了这里,那座炉边女巫修建起到修道院。

雷蒙德低着头,停下来狼吞虎咽的动作,沉默了许久。

“你说黑乌鸦死了?”

科斯塔叹了口气,“是啊,我赶到时就死了,全身基本碎裂了,不管是血肉之躯的那部分还是机械的那部分,都碎的分辨不出了,为了保护那个脆弱的女巫师,那位“不洁”的死亡骑士几乎把命给搭上,不是他豁出命去杀死带队的巫师,三个人全部都熬不过来。”

科斯塔突然有些玩味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小心翼翼的问道:“来到这里后,我和这里的审判庭人员聊了一下,那位女巫?”

雷蒙德听到这句话,没有搭理自己儿子那玩味的眼神,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吗?在这里。”

然后,科斯塔便是一副我什么都明白了的表情,但随即又变成了一副苦涩的表情。

雷蒙德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变化,无奈的摇了摇头,依旧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不需要这样,我知道她已经走了,这没什么,我告诉过你,她现在就在这里。”

科斯塔不禁感慨,老一辈的爱情观念还真是与众不同。

“继续说下去吧,我昏迷了十七天,这段时间里要是猎魔人或者守夜人还没有一点反应,那么干脆两个组织一起解散了吧。”雷蒙德将最后一口食物吃下后,淡漠的问道:“现在情况是什么样的?”

科斯塔有些踌躇犹豫,似乎情况有些难以言明。

“这处修道院有一处连接外界的情报网,当老爹你安顿下后,我就立刻将所有的一切都汇集成资料发了出去,这样一来,守夜人立刻派来了一部分援军,就在前天到的这里。”科斯塔顿了顿,“他们带来了不少东西,骑士、巫师、记录员,还有武器、药物、一些教会许可外的“玩意儿”,以及一连串的坏消息。”

科斯塔一边替父亲收拾吃完饭后的刀叉碗碟,一边大吐苦水,“整个南北大陆都停下了征战,但这算不上什么好事,因为实际上两边的停战的目的其实都是因为后院起火了,亏我还以为是以卡佩为首的诸国打算让一步,结果没想到是大家屁股后面烧起来。”

雷蒙德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当他进入伊斯大山脉之前,南北交界处还打的热火朝天,可转眼间,事情的发展好像一点点的脱离了原有的轨迹。

“你说的屁股烧起来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科斯塔不屑的说,“之前我还怀疑,已经占据上风的卡佩王国为什么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教廷的条件,我原本以为涉及到老灰狼和卡佩王室之间的矛盾,才会把老灰狼给推出来顶枪,结果前几天消息来了,北地诸国用于封锁冰海诺曼人的关键,海上不落要塞沦陷了,现在从风怒码头到北港,几乎全部暴露在了诺曼人的面前,听说臭名昭著的“罗洛首领”已经在开始召集自己的诺曼底骑士了。”

不落要塞沦陷了?是那个男人吗?不知为何,雷蒙德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就会想到“白露之战”中活跃的那位比约恩。

科斯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润了润喉咙,“现在北方七国也不想继续打了,这场来到莫名其妙的战争最后只能这样结束了,除了日后肯定会对老灰狼进行报复外,教会承诺不对其他损失进行追究,而北地诸国依旧名义上认同教会的宗教权力,并且默认了双方私底下一些并不光彩的东西,按理说,这样战争起码以一种比较体面的方式结束了,但是……”

“但是,这件事情却远远比表面上的要复杂的多。”躺在床上的雷蒙德漫不经心的说道。

科斯塔看了自己又闭上眼睛的老爹一眼,说出了同样的话,“是啊,这件事情远远比表面上的要复杂的多,真正要有大麻烦的人……是教会啊。”

这倒是让雷蒙德有些意外,因为不管时局如何的变化,作为大陆精神之父的教会永远是大陆上最为庞大的势力,哪怕是与教会几乎同时诞生的猎魔人,全盛时期也不过与教会旗下的守夜人相当。是什么样的情况可以对这样的组织称的上是大麻烦?

“老爹,在你眼里,教廷和南大陆诸国之间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老子与儿子的关系。”雷蒙德闭着眼睛回答道。

科斯塔白了老爹一眼,继续说道:“在我的眼里,教廷与南大陆各个国家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举一个例子,就像一场充满华贵气息的宫廷晚宴,教廷是坐在威严的王座上的女王,而大大小小的国家是站在宴会厅内的骑士。坐在王座上的女王是位绝色的美人,穿着最华贵的克里亚狐皮披肩,戴着由翡翠公国最好的珠宝匠打造的宝石冠冕,手里挥舞着镶嵌着名贵珠宝的黄金权杖,而周围衣着光鲜的宫廷演唱者在不断的歌颂这是一位何等美丽的女王,周围的侍者也在夸耀着她的纯洁与高贵,她拥有的权力与财富。不知不觉中,而站在宴会厅中的骑士也渐渐的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一个接着一个的跪倒了这位自诩高贵的女王脚下。”

科斯塔的目光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有些低沉的说着,“可似乎所有的骑士都忘了,他们才是手握利剑的人,而王座上那位被顶礼膜拜,被黄金宝石所包裹的,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雷蒙德睁开了眼睛,看向侃侃而谈的科斯塔,“教会可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除了黄金打造的权仗、宝石镶嵌的冠冕,她的长裙下还藏有好几把匕首,一把叫守夜人,一把叫护教军,还有更多我都说不上名字。更何况,作为大陆上唯一的精神之父,大部分事情并不一定要靠武力去解决。”

“你知道这一次南北大陆战争的结果吗?”科斯塔突然向雷蒙德问出了一个与刚才话题毫不相干的提问。

雷蒙德皱了皱眉头,“你刚刚告诉我了,北大陆诸国目前为止已经占据了上风,连你都差点被逼到了绝境里。”

科斯塔搓了搓手,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说道:“是啊,不得不说,近两百年没有太平的北大陆确实出了不少人才与强大的军队,灰狼公爵、黄金大汗、铁壁大公,还有他们麾下的军队,但老爹,你知道我的看法吗?”

没等雷蒙德回答,科斯塔就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强弩之末,没错,就是强弩之末。与北大陆诸国那些依然靠着各自勇武作战的贵族私人军队不同,现在的南大陆基本上所有的国家都设有不少常备军,比起搏击技巧与勇武而言,更多强调起了规则、训练、阵型,而提供王国可以一年四季武装起强大军队的保障,就是强大的国力。”

科斯塔看着自己老爹有些迷茫的神情,解释着说,“老爹,很难懂吧,其实你只需要知道,这一次南方诸国,基本上只是动用了部分“教会系”贵族的私军和一些雇佣兵而已,被北地群雄们靠着一腔血勇压跨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但那不是南大陆各个国家的真实水平,在佛罗伦萨港的各大银行里,每天的金币吞吐量超过了七万枚,而如此大的交易的担保人甚至只是几个银行家。在金雀花王朝,第七艘“女王级”远洋舰已经修建完成,为了让自己的海军争口气,安茹家族的女王甚至挥霍掉了自己那座金雀花大宫殿。在紫罗兰王国,由国家组建的常备军团数量已经达到了整整八万,而所有贵族私军加起来也不过四万。”

“现在的南大陆,真的不是以往了,一贫如洗却蒙昧无知的农奴被锁在贵族的土地上的时代一去不回了,曾经各个贵族阶层垄断整个国家的商业、工业、权力、军队的年代也离去了,现在的各国王室权力高度的集中于一人,国王可以自由的履行自己的权力,而不需要向教廷作出任何的“承诺”。”

“继续我们刚才的故事吧,老爹。当所有骑士都对那位高贵优雅的女王下跪时,一位穿戴着最好的盔甲,佩戴着最锋利的长剑的魁梧骑士走到了女王的面前,侍者怒斥着他的胆大妄为,宫廷诗人讥讽着他的粗鄙不堪,其他骑士面面相觑,却都畏惧这位骑士的可怕武力,不敢上前阻止。

最后,这位骑士夺过女王手中的权仗,打翻了她的王冠,扯下她的华贵的衣物,让这位女王赤身裸体的从王座上起来,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直到这时候,所有的骑士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华丽的衣物下,那些阿谀奉承中,那威严的王座上,真的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雷蒙德沉默了,他确实没想到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如此多的隐情,看起来教廷现在的屁股已经快被烧透了。

“那位“勇敢”的骑士,是紫罗兰吗?”雷蒙德问到。

科斯塔点了点头,“这一次的南北大战,紫罗兰王国没有派出哪怕是一名士兵,而教廷用尽了一切威胁也无能为力,其他王国在观望后,决定只是派遣一些贵族的私军前来搪塞教廷,呵,这战真的是窝火啊。”

“教廷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有,说句实在话,这三十年来,南大陆的世俗国家的力量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爆炸式的发展,谁也没想到三十年前佛罗伦萨港的一场反对“猎巫运动”的集会,在三十年后结出这样的果实,更没有想到的是,愈演愈烈的“猎巫运动”除了让人心生恐惧外,也使得各国有了几分同仇敌忾的味道。”科斯塔幽幽的说。

“这一次的战事告一段落后,教廷就会着手去解决紫罗兰王国的问题。至于最后的结果,也许是紫罗兰的国王腓力三世会像圣约联盟帝国的那位可怜的皇帝一样跪在教皇的面前祈求宽恕。但如果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斗争,最后以紫罗兰王国的胜利而告终……”科斯塔将目光移向了那根点燃的蜡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一个新的时代,可能要开始了。”,说完,科斯塔将手放在了烛火之上,感受着那一点灼烧的感觉。

***************

屋大维站在“女巫与神祇战斗遗迹”的高处,一处最为陡峭的岩壁上,这是一处很好的位置,从这里俯视而下,几乎可以将峡谷内的所有景观一览无遗的看到。

屋大维慢慢看去,从那道似乎直通地狱的大裂口,到被无穷无尽的法术洗礼过的残垣断壁,整个峡谷似乎被一种伟力给不断的拉扯、揉搓,自屋大维脚下起,连绵万米的岩壁都已经不在完整。

“哪怕已经在教廷内部的秘密手稿中大概了解过“人类的极限”,但不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到的这是凡人所为。”屋大维看着峡谷内仅存的半座城堡,有些感慨的说道:“从教廷秘密隐藏的那份《半神手札》来看,人类在这五百年的历史中最为接近神祇的存在一共有三位,劳伦斯、卡巴拉、浮士德,难道那位“炉边女巫”会是第四位?”

“第四位?如果不是靠着一块“碎片”,现在的时代里,没有一名法师可以依靠自己那单薄的魔法池造成如此大破坏,和“魔网”体内如同浩瀚无垠的大海一般的魔力比起来,人类的魔法池只不过是如同水滴般渺小。更何况,不要将那三位存在如此的贬低,对于三位“巨人”来说,魔网碎片这一类的东西已经无法成为他们的助力了。”

很奇怪,明明只有屋大维一个站立的岩壁,却在此刻出现了第二个声音,来自屋大维身后的阴影之中,一个低沉沙哑的女声。

屋大维没有惊异与恐惧,而是显得相当的健谈,对阴影中的女声来源发问,“哦,看起来你对那三位存在相当的了解啊,是因为那位劳伦斯是第二个从深渊中返回的人类,还是因为曾经的浮士德封印了一位你的恶魔同胞?”

屋大维的背后,一只细腻光滑的手臂悄悄的挽住了屋大维的脖颈,一张被红色金属面具包裹的脸凑到了他的耳边,“同胞?被浮士德封印的那位存在可不是我这种小角色可以媲美的,深渊中每一位真正的恶魔都有自己的“名字”,而我只是由真正的恶魔所创造出来的“造物”罢了。”

屋大维轻轻地将环绕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扯下,回头看着自己这位同时具有数重身份的古怪女人,实际上,直到刚刚的一番交谈中屋大维才知道了她身为“恶魔造物”的身世,曾经也只是怀疑这个神秘的女人与深渊有关而已。

屋大维叹了口气,捏着神秘女人那只白皙无暇的小手,“亲爱的奥特佩拉小姐,想不想听一下我接下来的计划?”

被眼前男人很不绅士的捏住小手,名为奥特佩拉的神秘女人也没有任何的恼怒,只是平静的回答,“哦,按照你原本的计划,你不是应该彻底夷平这里,然后带着你的嫡系前往那位支持你的亨特伯爵领地吗?听说那位伯爵专门为你的新机构腾出了一座城堡,我好奇你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毕竟一座恰好位于南北大陆交界地带的军事堡垒,价值可不是能用银苏姆或者玫瑰大金币可以衡量的。”

“人情,很大的人情,那位亨特伯爵的家族世世代代从事着南北大陆之间贸易,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关系网遍布数个国家。但唯一不幸的是,家族一直是作为边境伯爵的附庸存在,直到这一代亨特男爵成功的在教廷内搭上了一条大腿,这才成功的挤掉了那个腐朽无能的老伯爵,从亨特男爵成为了伯爵大人,而且还是不受任何国王辖治的边境伯爵。”

奥特佩拉将手从屋大维的手中抽出,问道:“亨特家族搭上了那条大腿,该不会就是你的老师吧?那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啊,大到亨特家族甚至愿意将那位老伯爵遗留下的祖堡送你。”

“这才是麻烦的地方啊,我原本希望的是可以和亨特家族保持长期的合作,可现在看起来,亨特伯爵是打算做一锤子买卖了,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其实就是暗示我说:你看,我甚至已经将那座象征着伯爵权威的城堡给你让出来了,既然如此,亨特家族欠下你老师的人情便已经两清了,今天开始,亨特家族便与屋大维大人划清界限了。”屋大维唏嘘感慨的说着,甚至连语气都像一个久经沧桑的老贵族。

奥特佩拉笑了笑,还是有些疑惑不解,“那位亨特大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的名声就这么狼藉吗?”

屋大维摇了摇头,“倒是和我的名声没什么关系,只是商人出身的亨特家族不太喜欢卷入到政治的漩涡中,甚至连坐到赌桌上也不敢,勾结我的老师给那位老伯爵下绊子,已经是近百年来亨特家族最大胆的赌博了。

我敢打保票,一旦我们正式进驻到城堡后,亨特家族一定会通过自己的关系网传播流言蜚语,比如暗示一下,恐怖的屋大维大人靠着强硬的手段威逼亨特家族之类的,以此彻底和我们划清界限。”

“真实狡猾的狐狸。”奥特佩拉评价道。

屋大维坐到了奥特佩拉的脚边,背靠岩壁,失落的看着眼前的峡谷。

“在一个新的机构运作的最初那一段时间里,我想需要很多东西,最为关键的就是大笔大笔的资金和一张横跨南北的关系网,这就是我希望和亨特家族保持长期合作的原因,但很明显,这样会加深我和亨特家族的联系,所以亨特伯爵便打算直接一次性的付清“人情”,虽然将“临河大城堡”交出去有些心疼,但起码可以避免家族被拖入上层人物之间的权力斗争。”

“但你别无选择,日后你的行动方向必然会是北大陆,但你又不敢直接间总部设立在北大陆诸国的势力范围下,所以一个处于南北交界地带的牢固根据地,是你必须要的东西,优先程度还在资金和关系网上。”奥特佩拉提醒屋大维,他现在的处境可是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

屋大维狡猾的笑了笑,“一座南北交界的城堡,还有哪座可以和眼前的这位“提坦巨人”相提并论?那怕只剩下了半个身躯,但也是如山脉般高耸的庞然大物。”

奥特佩拉看向了位于峡谷内的“提坦巨人”,的确,哪怕被恐怖的战斗给摧残了一遍又一遍,但这座巨大的堡垒依旧保存了大部分的建筑与功能。

“将这里打造为你新组织的总部?先不说这里面还有不少异端据守,就算你成功的拿下了这里,位于封闭山脉中的总部,根本没有多少发展的前途。”

屋大维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反复的揉捏,没有去理讥讽自己的奥特佩拉。

奥特佩拉也看出了屋大维的沉默,问道:“你有什么新的计划了?”

“将总部设在这种封闭的山脉内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封闭,但是却安全。北方诸国有多少人不希望我将手伸过那条南北交界线?只要有五千以上的军队南下,看似坚固的“临河大城堡”就是我的坟墓而已,还清人情的亨特伯爵一定会在一旁冷漠的看着我的覆灭,说不定还会开宴会庆祝。但这里就不一样了,位于伊斯大山脉的深处,只要是一千以上的军队,做梦也不要想进来。”屋大维一点点的向奥特佩拉解释。

“呵,果然是个胆小鬼啊。”

屋大维没有反驳,只是继续说道:“其实,我还会有一些私底下的想法,伊斯大山脉的山民这些年来一直是灰狼公爵的助力,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下山打不过灰狼军,而灰狼军也没法让战马学会爬山,于是两边形成了一种包括贸易、军事在内的合作,并且愈加密切。而我想开始的第一步,就是把几个最大的山民部落拉到我们这边。”

将手中的石子丢入峡谷间,屋大维起身望向群山深处,目光如炬,“伊斯大山脉其实算不上贫穷,尤其是矿产尤为的丰富,四条交替连接的主山脉横跨南北大陆,其中的山民有超过二十万人口,最强大的几个部落甚至在山脉间建起了小型城市。更何况,这里是一片信仰空缺的地带,在教廷的“六大善功”中,传播教义被视为救赎迷途羔羊,是教会的第二大善功,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伊斯大山脉的精神之父,可以让伊斯大山脉的部落酋长们跪在我的脚下忏悔,可以在这里开辟一个新的教区,那么也许我可以继承下老师的那件红袍。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奥特佩拉疑惑不解的发问。

屋大维看着奥特佩拉那张诡异的红色金属面具,解释道:“一个崭新的组织需要做出一些事情,以此尽快的向我们头上的那些大人物证明自己的价值。在伊斯大山脉中大规模的传教会大大的增加个人的声望,而将灰狼公爵的一大助力拉到教会这边,会让那些大人物看到我们的价值。”

沉默了片刻,屋大维又补充道:“拉到我这一边。”

“你将教会和你自己分的这么清楚,却依旧下意识的说“我们”?这可不可以说明,我在屋大维主教心目中的地位?”

屋大维依旧没有去反驳,而是继续说起了自己构建的蓝图,“拿下这座城堡,然后以此为核心发展我们的势力,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的敌人会是灰狼公爵和北地大大小小的势力,而后我会尽量去接洽山脉的各个势力,也会去联系亨特家族,大概会使用他们的关系网去办些事情,在安稳下来后,我也会尽快开始对招募入手,毕竟我从猎巫人带出的嫡系部队还不到千人,甚至没法撑起一个机构的基本框架。”

奥特佩拉笑道:“那看起来我们要快点下手了,最新的消息,守夜人的支援部队已经来了,而近在咫尺的卡佩王国也打算插一脚,因为“魔网碎片”的关系,一些黑暗生物可能会被吸引过去。更糟糕的是,大量的猎魔人部队会在最近几日到来,一旦被他们发现任何威胁人类的东西,他们就会从北到南血洗整个峡谷,然后烧掉整个城堡。所以,我们必须要抢先下手,把这座城堡占下来,对吗?”

“奥特佩拉小姐,你现在不也是在说“我们”吗?”屋大维大笑着,心情似乎很愉悦。

屋大维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与这位名为奥特佩拉的“女人”相遇的经历,那是数年前一次前往圣约联盟帝国的一次任务,选帝侯萨克森家族的旁系出现了一位疑似“邪恶女巫”的贵族小姐,而当屋大维真正进入那位“被魔鬼附身的女巫”的贵族小姐的城堡后,却发生这位神经错乱的贵族小姐不但在研究禁忌的魔法,甚至在自己城堡的大厅内用自己身体八分之一的血液与各种负面物质组合成了一个用于召唤恶魔的仪式!

而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那位陷入了半疯狂状态的女士没有从这场“黑暗仪式”中获得任何的回报,因为贫血而晕厥的她在第二天的中午被以“女巫”的罪名烧死在了市集,晚上,作为这次任务的记录者,屋大维独自在那间城堡内临摹下仪式厅内的骇人画面,却没想到在削碳条时,割破了手指,随着一滴血液溅落在仪式现场的中央,这位名叫奥特佩拉的神秘女性出现了自己到面前。

屋大维可以在相当短的时间里成为猎巫人的执政主教,这位来自“深渊”的来客功不可没,但直到刚才的对话中,屋大维才真正知道她的身份是“恶魔造物”,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奥特佩拉从来不告诉屋大维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屋大维自己去猜测、去推敲,甚至连奥特佩拉这个名字,也是自己在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博胜利后知道的,而那场赌博的筹码,屋大维付出的是自己三分之一的寿命,奥特佩拉付出的是对自己有极大约束力的“真名”。

屋大维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倒在了那次智慧的较量中,“善解人意”的奥特佩拉小姐一定会如约取走自己的寿命,但不知道为何,屋大维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刀尖上跳舞的快感,也许就像曾经为自己预言的“持书人”说的那样,“屋大维,你会成为未来大陆上最光彩夺目的疯子!”。

屋大维最后一眼看向了群山环抱之中的城堡,随后离开了岩壁,身后,奥特佩拉小姐再一次融入到了屋大维的身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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