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腾蛟在湖南猛抓军事,对于教育事业自然上不了心,岳麓书院的学生士子们已经许多月没有领到朝廷的任何粮饷补贴了,不说书院中那些本就靠补贴过日子的学生,便是地主家的儿子,也因为何腾蛟的一系列举措导致家中没有余粮。
学生们不得已,只能涉足一下赚钱的门路,但学生们又有着士人的架子,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恰好又有一批江南的学生出钱说:“不如我们开办报社吧!用我们胸中的韬略,挥洒笔墨,赚取一点润笔费......”
仿佛是个很好的主意,既能提供平台让学生们抨击时政,又能赚些银钱补贴学院运作,还不失风度。
不过写什么样的题材才能让报纸热卖呢?经过几次碰的头破血流后,学生们意识到哪怕是城中文虎素养相对高一些的消费者,也不会在这样横征暴敛的高压状态下,掏银子去看阳春白雪的内容。
人们喜欢看家长里短、喜欢看夸张的广告,喜欢讽刺、挖苦、最好是直接怒骂何腾蛟的文章。而学生们本身对何腾蛟也有怒气,读书人用笔做武器,从名声上对何腾蛟进行铺天盖地的攻势,骂的那叫一个拍案叫绝。
何腾蛟也并非不知道舆论宣传的重要性,但他的应对举措就像绝大部分封建官僚一样反应迟缓,瞻前顾后,当他开始意识到要查封这份胡言乱语的报纸时,像长沙、岳州这样的城市早已被岳麓书院开办的《湖湘评论》攻陷了舆论阵地。
在这样的背景下,何腾蛟依然还在用原来的举措,用强硬的态度去封查岳麓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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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年代,学生相对其他阶层,都是较为热血和激进的一派。
同样还有一句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何腾蛟一边说让军士们务必封查书院,一面又交代必须尊重书院士子们,不得对学生们无礼。前后矛盾的言论让带队的章旷无可奈何。
任务要完成,得罪不得学生,军士们从一开始就士气低落,明明手握武器利刃,却被手无寸铁的书生们硬生生挡在门外,动弹不得,仿佛这些书生一开始就知道军士们是“头戴紧箍咒”执行任务一样。
章旷重复着心中背好的台词:“我奉何总督的命令,前来查封书院,尔等皆为读书人,就应当明白抹黑地方要员是何罪行。何总督宽宏大量,只命令我查封书院,体谅尔等学生士子因补贴未发而有怨言,故而不问罪行,你们应该理解何总督的良苦用心。”
学生们反驳道:“无非是因为何大人自知无理罢了,无理便站不住脚,辩不过我等,便想用查封的手段堵住我等学生士子的口舌。需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等学生士子,无官爵、无财帛、无兵戈、无权势,唯有些许才学和一腔热血,愿为湖湘人民发声。湖南人民苦于何总督的苛政久矣。大人,若再不改变,只怕民怨四起。何总督饱学之士,岂不知'民心向背'四字?”
“所以啊,章大人,请回吧。想要《湖湘评论》不再抨击时政,便请何大人改变苛政,善待湘民;亦或是调集大军,踏平书院。”
“是啊是啊,我等便在此守卫书院,不退!”
“不退!”
章旷又如何不明白学生们心中所想,热血是有,勇气是有,但真正敢不退的原因,只怕还是有人通风报信了吧。章旷心想到:何大人的确是个“猪队友”,居然把查封行动的底线当着那么多围观的人大声说了出来,嗯,把自己的形象维护好了,若是起了冲突,大可以把黑锅丢给自己。
这么一想,何大人还真是个“人精”呢,哪个方面都顾虑周全了,唯独让自己的手下里外不是人。
但是事情又必须办妥。
章旷下令道:“全军结阵前进,不得使用兵刃,不得殴打学生士子,将他们推开,进入书院砸毁复印机器即可。”
章旷天真了,学生们也同样天真,秀才碰到兵还能和谐相处的?更何况还有一个隐匿在背后的势力在参与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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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铺关了门,因为店老板说米铺已经没有米了,甚至大大方方的让愤怒的民众冲进米铺,发现真的没有粮食,然后一顿打砸抢发泄怨气,四散而去。
大伙不知道的是,米铺老板在暗中着实叹了口气。在一间平平无奇的茶馆内,往日里几个风光的老板掌柜,此刻落魄的聚在一张桌边,仿佛连周边的空气也被弄得哀怨起来,刺骨的寒风总是能从墙壁的缝隙中钻入。
“今天怎么没有《湖湘评论》了?我还要继续骂何腾蛟那个混蛋呢!你们知道他交税有多恐怖吗?就拿我的米铺来说,他居然把税率调到了百分之一千!还派了士兵强制在门口守着,逼我平价卖粮。”
“乖乖,那你不是亏死。”
“可不是嘛,我赶紧打点了守门的士兵,赶紧运走了一部分粮食存起来,剩下的实在处理不完的,就放把火烧了。”
“烧了?”
“没办法啊,再卖下去,我就亏到倾家荡产了。诶,对了,今天那些卖报纸的小孩儿呢?怎么不见人影,每周一期的《湖湘评论》,就是今天上新啊。”
“你不晓得?”
米铺老板:“么子(什么)情况?”
“何腾蛟把岳麓书院查封了,带队的军士和学生起了冲突,动了刀兵,学生都是细伢子,怎么搞得赢大头兵,被打惨了。”
米铺老板猛地一拍桌板,扯着嗓子吼到:“他狗娘养的,老子的崽还在岳麓书院读书呢,这帮大头兵岂不是打了老子的崽。老子自己都不舍得打......”
在湖南人看来,岳麓书院就是一群心忧天下的读书人,替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说话。就连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子和只会织粗布的村姑,都会每周聚集在村口,听村里为数不多的的几个读书人(多半是老秀才)讲报纸,晓得岳麓书院的书生娃在呼吁“轻徭薄赋。”大伙都觉得,以后这帮娃娃要是当了官,肯定是为民请命的好官、清官。
岳麓书院发生的流血事件以不寻常的速度,几乎一夜之间传遍湖湘,几天之内就弄得人尽皆知。何腾蛟的倒行逆施、阻塞言论、残害忠良的形象更加根深蒂固,也让大伙彻底放弃了对何腾蛟的任何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