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一白被餮鬼单手提在半空中,娇小身形与膨胀成三米高的餮鬼相比犹如被巨狮噬咬的羊羔。
狐一白双手用力外撑着餮鬼掐住自己脖颈的手指,生死关头连狐尾似都用力绷紧。可颈骨依旧被餮鬼缓慢捏紧,骨骼挤压的声音咯吱吱传导到意识深处。
餮鬼手掌逐渐合拢,狐一白对它造成的阻挠蜉蝣撼树般微弱,它缓慢捏紧只是希望少女能够更痛苦,少女每一次抽搐与扭曲都让它身躯中属于李丽的灵魂残片兴奋到疯狂!
“要死了吗?”
狐一白忽然痛苦远离,因窒息而造成的空洞逐渐吞噬她的理智,越来越多的空白让这句话如坠落向洞穴的石子回荡来去。
黑暗中仿佛又见了那夜,千百草木兵卒冲向一习素甲的妲己,仙人履虎在苍穹下引诀颂咒,一尊煌煌剑阵逐步成型,泛着耀眼仙光。
妲己持长矛径直冲上,一往无前!
再见到妲己风采已不如前般高山仰止,许是皆有九尾缘故,狐一白不经意带入到妲己的角色之中。
原来是向死而生。
虚无中仿佛传来妲己的一声叹息,黑暗中仿佛有人秉烛夜行,熹微光明却将狐一白引出虚幻世界。
她奔向光明,那点烛火越来越大,当她终感到惊惧时,烛火已经变作一颗望不到边际的青星,青星上翠绿日冕炎流涌动,正向她奔腾而来!
狐一白醒了。
她跪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空气第一次如此珍贵且美妙。
餮鬼靠在厨房灶台边,李丽的面庞与悬浮在狐一白头顶的绿晶对峙,绿晶已经变作一滩流转不休的液体,作为细丝束缚绿晶的狐尾游曳其中,控制着绿晶散逸的翠绿火焰灼烧餮鬼的黑气。
餮鬼三条手臂中的一条无力垂落,直到小臂处都失了血肉,生有倒刺的青黑骨骼狰狞可怖,只不过在这狰狞的背后是被绿晶灼烧的虚弱。
狐一白深知肉食动物的特性,不敢转身,轻微的移动身躯,狐尾小心翼翼扫动着地面,将地形如实反馈给狐一白。
餮鬼见狐一白移动马上跟上一步,浑身黑气更是不要钱似得疯狂涌向绿晶,几股黑气尤为特别,竟带着朦朦淡白毫光,这几股黑气也最难消灭,往往要消耗中和普通黑气三倍的火焰才能相抗。绿晶本便是无源之水,相抗时间一长,火焰渐被压下,绿晶也逐步下沉,被狐一白接住。
无论火焰或是绿晶液化的本身,狐一白都未感到丝毫炽烈热感,反倒是温润得恰到好处。
“狐一白,你手里的绿晶对阴物克制很重,你若想不出什么办法消减它对我的影响,我根本不能帮忙。”
看来灰喑已经处理完门外发疯的人,几次跳跃便攀缘在狐一白肩膀,以狐一白体香凝结的白珠滴溜溜旋飞不停,以此迷惑着绿晶。
狐一白面容变幻,却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餮鬼越发焦躁,足上青蹄不紧不慢地踩踏着地面,将一块块瓷砖践踏出蛛网般纹理。
餮鬼终于按耐不住焦躁,依照着战斗本能将青黑骨骼撕扯出身体,黑血滋润骨骼,将其变得越发巨大,直延展成两米左右的粗大骨棒,尖端五指弯曲成钩,闪烁寒光。
餮鬼挥舞着从他身上撤下来的骨棒,击打向狐一白。
绿晶的光芒里餮鬼动作慢了不止一点半点,狐一白很轻易地跳跃开,骨棒将她背后的墙体砸出一个大洞。
看着餮鬼的破坏力,狐一白吐了吐舌头,决心不让餮鬼粘上自己一点半点。
不大的厨房里餮鬼就像是一只拆家的哈士奇般将原有的家具和建筑拆卸破坏,越来越多的空间逐渐让它挥舞得更加流畅。
狐一白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灵活,不过她还是坚持缠斗着餮鬼,原因无他,不愿意让餮鬼伤害外面无辜人员。
“灰喑,能杀它么?”狐一白抻来一缕头发将脸上汗水抹去,这男子汉一样的动作将她柔美容颜染上一层英气。
“也许。”灰喑语气有些自信。
狐一白叼着系住绿晶的白丝,右手指甲弹出,向着左手手腕用力画下,泛着青气的鲜血若粘稠的软膏般顺着伤口溢出。
狐一白将灰喑攥在手里,膏体样的血液从咧开嘴一样的伤口灌溉在他身上。
灰喑闭上双眼,体内被压胜的尸丹缓慢凝实,无数经脉欢愉跳跃,灵气从体外鲜血中涌出,从新生的经脉汇聚向他丹田,只一瞬间便将其充盈满!
尸妖为死之极端,但死气充盈的丹田中悬浮的金丹却突然泛起一点生机!
“死极而生,玄不可言。”
灰喑随口言出,原本还游曳的金汁流转着旋于中心,固化为一颗指肚大小灰黑色金丹。他曾突破过金丹如今在狐一白鲜血滋润下再度破回金丹境界,轻车熟路。
灰喑从狐一白无力的手中脱离,悬浮在她身前。
“吱——!”
一声尖锐咆哮将几片侥幸在餮鬼攻击下残存的碗碟震碎。
灰喑已经变成一只体长一米余的巨鼠!
巨鼠扑击而上,将餮鬼连同其背后的墙壁一同从住宅楼上剥离出去,在二者咆哮与金属击打声中,几声路人的尖叫如此微不可闻。
它们皆是阴物自然并非善类,在争斗中总会有几个吓得腿软的人族蹲在地上动弹不得,在上风的便有余力去吞了扩大胜率,下风的自是去阻止或择机吃下去好扭转危机。
直到现在,都没有传来急促的“呜哇、呜哇……”
狐一白鸭子坐在地上,尾巴失去色泽散开在地上,有些沾染血污。
手腕上的伤口凝结成血痂,仅仅失去步道100cc的血她便觉得身体内没有血液般空虚,若不是意志支撑着她恐怕就直接昏迷过去。
“呦呦,这不是胡大小姐吗?”一声戏谑从她身边响起。
两条如同铅笔一样笔直纤细的腿出现在她视野中,随后双腿折叠,青倩出现在她面前。她露着微笑,单手轻轻拍击着狐一白吹弹可破的脸颊。
“怎么不见你背后那头老畜生?”
拍击短暂的停顿,随即是一记耳光。
巨大的力量将狐一白扇飞出去,从厨房门口弹跳到灰喑与餮鬼合力开出的洞口,一声沉闷撞击后狐一白趴伏在地上。
狐一白爬起来,她脸上无悲无喜,擦除的伤口泛着血丝,却没有鲜血流出。她沉默得如同一尊破损的花瓶。
青倩走过来,拽住她的头发,转动间把她的头硬掰向洞口外。无数身着青白相间衣衫的人疏散人群,几位手中持着法器的修士围困住餮鬼与灰喑,两只巨兽不断在法器的攻势中厮杀着,灰黑色的血液伴随着血肉不断抛飞,很是惨烈。
“绿晶拿出来可以换你活命。”狐一白耳边传来青靖淡漠声音,“苗如凤不过是南疆弃人,谈不得身份显赫,如今更是时日无多,以她的能力庇护不了你。”
一红一白两张面孔真让人恶心!
狐一白模糊地想着,她压在身下的手腕轻轻擦着一块尖锐瓷砖破片,淡薄如同檀香的香气缓慢散发出……
“吼!”
餮鬼似受了什么刺激,一声咆哮,屈膝弹跳起来。
灰喑鼠齿撕咬在它一条腿上,硬是扯下大半小腿。鼠口开合间将这块血肉吞噬进肚腹中。
餮鬼一直被她的血肉吸引,狐一白之前割腕时才明白。
冲上的餮鬼硬是靠着皮厚抗住三四道法器激射的毫光,跳入洞口一巴掌将狐一白身上乱摸的青倩打飞出去。
狐一白盯着餮鬼越来越近的脸,张开小嘴,将藏在其中的绿晶连带着白丝一同吞下。
如吞铜汁!
剧烈的痛让她蜷缩成一团,在无尽生机的刺激中九尾逐渐膨大,甚至连同她的身躯都膨胀起来,经脉之中奔涌的生机与灵力已经不能说是滋补可言,而是剧毒!
餮鬼虽贪食,可并不傻,眼前这个已经化神成剧毒人体炸弹的少女暂时吃不得也碰不得。可它又放不下眼前美食,踌躇之中又是一声怨毒咆哮,准备寻找青靖兄妹出气。
可它抬眼四望,哪里还有二人身影?
于是又是一声咆哮。
一线白丝悄然从狐一白口中吐出,犹如灵蛇般盘曲一周,线头尖端终于静止,指的方向赫然是那纠结着吃与不吃的餮鬼。
白丝猛地射向餮鬼,一声咆哮再度响起,其中多少有些恐惧与无力。
厨房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焦急与惊恐兼具的惊呼,狐一白朦胧听出是潘伟的声音。
“狐一白!”
他还是未能守约,狐一白想,嘴角抽搐着露出一个并不太好看的笑容。
早在半小时前灵衙就已经将整栋楼中人员疏散出来,现在灵衙衙役正分发带有消除记忆与安抚魂魄的符水,少数几位永符纸查询着逃跑的路人。
楼里面已经安静。
“老王,快把那小子抓回来!”
“都进去半天了,估计是死了。”
老王不傻,他可不愿意进去面对餮鬼,他是赚钱的,不是卖命的。
“老人家,您不能进去!”老王不理同僚,拦住一位佝偻着身躯的老太太。
“嗯。”
老人继续往前走,老王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人家?”
“待会儿青靖青倩那两只兔崽子问起来,你就说苗如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