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轻拂过肯特的后背与两腿,胸前却没有任何感觉,一阵凉风钻进肯特的领口。肯特恢复了一点意识,眼睛还不受控制,但肯特已经能清晰的分辨闻到的味道,比起熟悉的松香味,刺鼻而又香甜的果酒味却更加明显,这股奇怪的气味中还混有一丝烤肉的香味。哦,对了,我在狂欢节啊。但是,音乐怎么没了?肯特这么想,脑中却好似还有刺耳且重复的小提琴声和那浓妆艳抹的少女的歌声。
和我跳一曲轮舞曲吧,
一曲轮舞曲啊轮舞曲,
轮舞曲啊轮舞曲,
轮舞曲啊轮舞曲。
慢慢的,肯特发觉自己在轻微的颠簸中不断移动,直到他意识到每次颤动脸颊都会微微作痛,肯特打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诶快下来吧咯的我肩膀有点疼。”艾洛拉斯那清澈的声音貌似就从耳边传来。
是艾洛拉斯么?她好像背着我。肯特任然意识模糊。
轮舞曲啊轮舞曲,
轮舞曲啊轮舞曲。
突然他的双脚接触到了地面,肯特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晃动停止了。啊,应该是艾洛拉斯把我放下来了。
一阵风吹过,树海潮声阵阵。艾洛拉斯抬头望向月亮,带着微笑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呀,你。”之后一把拉起肯特,肯特晃了两下差点没站稳又摔地上。幸好艾洛拉斯双手死死按住了肯特的肩膀。
肯特深吸一口气,眼前的景象慢慢的变得清晰,这个世界也平静了很多。肯特分辨出了从艾洛拉斯身上散发出的奇怪味道——干果烤肉和苹果酒,在他思考为什么艾洛拉斯身上会有这么浓烈的苹果酒味的同时立马意识到艾洛拉斯正按着他双肩。我好像在艾洛拉斯怀里!天哪!下意识的惊恐使得他立马挣脱,艾洛拉斯楞了一下之后看着被萤火虫照亮的,肯特那通红的脸哈哈大笑。
肯特慌了,惨了,我该怎么办,赶紧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
“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酒味啊?”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肯特才意识到好像问一个女孩子这种问题很不礼貌。肯特感到脸上好像突然着火了一般滚烫。立马望向别处,暗自希望艾洛拉斯没有看到他刚才的脸,不然肯定又要嘲笑他。
“狂欢会的集市广场特别热闹,火把,彩灯,飞舞的光球,舞者,歌手,还有戏魔师。广场中心的喷泉雕像闪闪发光,但好像不在运作,没有水的雕像模样看上去有点尴尬。楼房之间支起了一张网,网上挂满了小各种颜色的灯球,那种带颜色的火好像很贵吧?”艾洛拉斯转头望向小镇的方向,好像还能够看到热闹的景象一般,“真的是非常漂亮。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帝国人的狂欢会,自从离开希斯多勒多克之后好久没有这么玩过了,在夏拉克斯的那段日子实在是难熬啊,好像所有人都不会说话一样。”在说‘希斯多勒多克’和‘夏拉克斯’这两个词的时候肯特又听到了那飘然动听的口音。
艾洛拉斯好像陷入了回忆中,肯特也并不是不感兴趣,但是关于木精灵身上的酒味这件事。。。肯特不知道该不该问。之间一直回避着艾洛拉斯的眼神交流。
“哦抱歉。”艾洛拉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跑题了,“嘿嘿,先不说这些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聊。”艾洛拉斯用略俏皮的语气说道。
什么意思?肯特觉得这句话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到了集市之后,你好像看到了谁,突然就变得很兴奋,边打招呼边开始狂奔,我都没反应过来。”艾洛拉斯突然头一转用眼睛盯着肯特,肯特傻傻地盯着艾洛拉斯碧蓝的眼眸看了一会,立马害羞地将目光投向别处。
“哈哈哈!你真的好可爱啊!”艾洛拉斯望向前方继续向前走,“然后你就不见咯,我也是偶然间看到你躺在一棵树下,感觉时间也不早了。然后就把你背回来了,还好我发现了,不然谁知道等你自己醒来之后会在哪。”
之后,一路上艾洛拉斯再也没有开口,脸上虽说带着微笑,但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她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肯特,肯特除了对她回以笑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伴随着一阵阵微风,和淡淡的松香,两人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护林人的木屋。
踏入昏暗的室内,肯特感到一阵晕眩,便坐在了房间中央的桌子边,艾洛拉斯则是坐在了了她本来睡的床上。
“你很想当一名云游四方的诗人是吗?”这句话突然从艾洛拉斯的嘴里蹦出,像一支利箭般穿透了肯特的心。
肯特看着窗下的艾洛拉斯,窗外的月光让艾洛拉斯变成了窗户上的一片剪影。现在,艾洛拉斯的表情或讥嘲,或严肃,而肯特却并不能分辨。这是他多年以前一个人许下的意愿,也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父母的梦想。他知道,自己的家庭并没有富裕的条件来允许一个没有稳定收入的人的存在,并且自己的创作也从来没有获得过多少人的认同。有很多次,肯特都在想,也许自己的生活就应该是千篇一律,简单而不失对帝国的贡献,至少这样,还可以为一件小事而感到兴奋,没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只有平淡的生活。
但每当他这么想时,他憧憬的生活就会打断他的思维,整天沉醉在音乐和旋律之中,在酒馆小唱一天便能解决吃喝,无忧无虑且又多彩的生活。他还想游遍整个帝国,有机会的话甚至全世界。去首都看繁华喧嚣,去白港看桅杆成阵,去天水堡看五河交融。去绿林谷看水木花草,还有沙岭的沙邦风情,夏拉的精琢细雕,钢铁群山的雄伟壮丽,希斯多勒的自然风光还有埃辛拉尔的高塔白墙。。。
肯特想到希斯多勒就想到了艾洛拉斯,突然意识到自己能与这名异族少女相识是件多么幸运的事,这件事可能大部分人一生都不会遇到。肯特的思绪顿时变成了一团乱麻,却又不能停止思考。
“我都可以带你去哦。”艾洛拉斯的声音将肯特拉回了现实,“跟我走吧,就现在,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艾洛拉斯的话语对肯特来说是那么的有吸引力,艾洛拉斯的生活对肯特来说又是那么的美好。但肯特并不敢做决定,尤其是为他父亲着想,肯特还什么都没有交代,如果不辞而别的话,自己的父亲肯定会很生气的。
但是。。。如果以后就不回到这里了呢?这个想法从肯特的思绪中一闪而过。
“到月光下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艾洛拉斯再一次打断了肯特的思绪。
肯特站了起来,一阵晕眩感袭来,他赶紧坐在到了自己的床上,和却不敢和艾洛拉斯靠的太近。艾洛拉斯从身后拿出一个类似锤子的东西,看不太清,但对锤子来说,锤头未免有点太大了。紧接着,艾洛拉斯将这个东西翻了个面,摆在了两人之间的床铺上。借着明亮的月光,肯特看的非常清楚,这个东西他曾经在熟悉不过了——
——一把木琴。
这把木琴让肯特为之惊叹,用宝物来形容它也不为过。琴箱木质地较暗,琴身布满了精细美丽的常春藤雕纹,和琴箱木本身的纹路形成了近乎完美的搭配。音孔中能看到莹莹绿光,仿佛绿色的星星一般,好似音孔中就是另一片夜空。琴颈和琴枕木质色和琴箱相比较为明亮,除了纤细的雕纹装饰之外十分光滑,很明显打磨过。琴弦和琴码的质地肯特并不能确定,在月光下犹如水晶一般透出银蓝色的反光,貌似本身是透明的。但是琴头两边却多出两排竖琴一般的琴弦,看上去像是附加品一般,但肯特却无论如何想不出该如何弹奏这两排琴弦。
肯特看着微笑的艾洛拉斯不知所措,他并不理解艾洛拉斯给他看如此珍贵的宝物的用意。
艾洛拉斯只是很随便的说了一句:“这是给你的礼物,谢谢你的照顾。”后便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架子旁开始整理她的行囊。肯特手中拿着木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看着艾洛拉斯,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在一阵沉默之后,艾洛拉斯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把剑和匕首在腰间绑好,在她伸手去拿架子上最后一件属于她的一把弓时肯特开口了,“你要走了吗?”肯特没想到自己会问出来,但艾洛拉斯如同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一般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肯特。
艾洛拉斯将弓背到背上,“虽说木精灵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但如果我想实现梦想的话,不抓紧还是不行啊。”艾洛拉斯一只脚踏出门外之后突然停住了,“你有听说过说走就走的旅行吗?有的时候想做的事情是要去做的。”
肯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握紧了艾洛拉斯送给他的木琴。趁着现在父亲还没回来,他想到。
“我们走吧。”当然,这句话出自肯特之口,“就这样走吧。”
艾洛拉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又回到屋中,一把挽住肯特的手。两人双手紧紧相握,手腕相触,肯特从前除了和妈妈之外没有和任何人这样牵过手。一阵清风吹过,吹动艾洛拉斯的短发,肯特清醒了很多,他向前迈出一步,之后便没有停下。
艾洛拉斯一只手挽着肯特,另一只手却在不知不觉中用及其自然的姿势把一小张纸塞进木桌上的小缝中,露出一个小角。
在把纸放好之后,艾洛拉斯挽着肯特的手,迫不及待地引导他往前走,“跟我来吧,你的旅行从此刻开始。”
肯特对着艾洛拉斯笑了一笑,将木琴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抱在怀里,“走吧。”
............
“很棒不是吗,你抓住了一个享受这美好世界的机会。”
肯特一言不发地跟着艾洛拉斯,低头看着手中的琴,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他这样想,肯特以前后悔做过很多事,这一次我不能后悔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就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是的,人生没有回头,大胆往前走就好了。
肯特抬头对艾洛拉斯说:“我们先去哪啊?”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然是先去镇上买点旅行用的物资啦,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就上路吧。还有就是,”艾洛拉斯戳了下自己别在皮带上的行囊,“我也没剩什么东西了,这劣质亚麻编的行囊也该淘汰了。”她又指了指自己右腿皮裤侧边,肯特才注意到那里绑有一个小巧的箭囊,不是很宽,比艾洛拉斯的大腿长一点,窄一点。“我还要托那个秃顶的武器店老板帮我做一点这种箭袋装的箭,我刚才在镇上转了一圈,没发现有这种短箭。”
肯特突然想起来自己才刚离开狂欢没多久,“话说我们才从镇上回来,现在又才到晚午前。啊!”一只萤火虫飞过肯特耳边,翅膀拍到了肯特的耳朵。
萤火虫绕着艾洛拉斯的手指飞了两圈,之后便消失在路边的灌木从中。肯特看着它,好似一颗宝石掉进大海。
“哎,这你就不用管啦,狂欢会这会应该结束了,我带你去最好的旅店住一个晚上。”艾洛拉斯一脸堆笑地对肯特说,“你要是回去了就失去了这次机会哦,我可不会管你。”艾洛拉斯向路的后方瞄了一眼,肯特也转过头看着家的方向--已经看不到了。或许我真的应该放松点,随他去吧。
一阵清风拂过松林,唤起阵阵林涛,吹动天空中的散云,点点繁星衬托着明亮的新月,将云层边缘镀上了一层银边。艾洛拉斯步伐轻盈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举起手和偶然飞过的昆虫玩耍。一身革衣,两把匕首,短剑长剑各一把别在腰间,背上一把短弓,身上行囊皮带铁扣样样俱全,一看就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冒险家。跟在她身后的,是抱着一把宝琴的肯特,全身上下没有像样的衣服,像一个担惊受怕的孩子一般,但是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就如同他的步伐一般坚定的迈向前方。
一名樵夫借着树林的遮掩,慢慢地看着两人沿着小路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了为止。他默默地为两人祈祷,祝愿两人能够安全地完成他们的冒险,并且带着收获回家。两人已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他的呼吸变得轻松了许多,就像二十年前他任然年轻时那样。他丢下赖以生存的斧子,飞快的赶回了自己的家,他一反常态地在月色如此明亮时点起桌上的油灯,只是为了能然自己看清楚点。他原本已经想好在房间的几个不显眼位置处四处寻找一样东西,但他立马发现了那张信纸就卡在木桌的朽缝之间,在烛光的映照下十分显眼。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和以前一样出人预料。他这么想着,叹了口气后微笑着打开了纸片,花哨的字迹会让正常人几乎无法识别,看样子笔者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根本没有停笔,所有该分开的字体全部都被优雅地连在了一起,但樵夫对这种写法却十分熟悉,看到这笔迹他兴奋地差点把信捏碎,他定下神来阅读,上面写着:
你还好吗?哈!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希望你收到了我托百歌鸟传来的消息。我真的有好多有趣的新事情想和你谈谈的,可惜这次我们还没有机会好好聊聊我就又要离开了。还记得三十年前你说不想继续了吗?哈哈我知道你肯定坚持不了三十年的,毕竟对人类来说有多少个三十年呢。我对你夫人的遭遇感到惋惜,孩子我已经带走了,交给我照看不用担心,是时候让他在外面的世界锻炼一下了,他好像对音乐很有兴趣,我正好可以教教他。我准备先去银石城帝都找琳和希斯娜尔,顺路先带他去银石城见见世面,免得他被帝都惊出什么问题。然后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些帮手。大概会要两三个月时间,好好复习一下吧,到时候我们在沙岭天城见面,百歌鸟联系。
樵夫可以看出笔者在这里停笔了,因为那连贯的笔迹以一个弯曲的符号结束了。但之后还有一句话:
我建议你还是别往南走了,免得在大路上遇上我们就不好解释了。你可以再去希斯多勒看看,你没去过的北边风景不错。夏拉。。。好像没什么有趣的,黑塔?可以去看看,不过太偏僻了,除非你想从黑塔坐船绕一圈到天城。夏拉,夏拉,夏拉。。。夏拉本来就是个无聊的地方,倒是可以去最北边的太阳堡垒看看,如果你有机会搞些玻璃钢武器那会对我们的旅行很有帮助。或者我记得你没去过埃辛拉尔,虽说我也没有但我建议你去看看,如果你还记得希斯娜尔说的,那里很有趣。然后走水路到玛布里克,再到天城,这样的话我们基本上没可能意外碰面了。祝你好运,再会。
一句话开头重复了四遍“夏拉”,哎,思绪一起就停不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樵夫放下信纸,却突然发现了背面还有一行字。便无奈地带着微笑摇了摇头,又将信纸拿了起来:
我把我以前最后用过的那把弓给你带来了,就当庆祝你重操旧业的礼物收下吧。不过轻木短箭只剩不到十根了,我看这边镇上也没有卖的,托人做一点吧。(我们在法希仑找到的那把短弓我就自己留下了。但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上面的藤蔓到现在都还没死,而且我还把它们照顾的很好哦。)
樵夫在桌下看到一把精灵工艺的组合弓,和几根极短,无羽,缠绕着细藤蔓的箭矢。樵夫端详着他,脑中想的则是自己该用自己可怜的余钱买哪些旅行用品。
就和以前一样啊,就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