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着黎远和一节河道的雾气散去,重新将蓝黑色天幕上那一轮弯月露出,点点的暗星稀疏地分布在天幕各处,将那月牙儿衬托得越放发明亮起来。
“再有两日,便是上弦月出之时,”黎远看向只剩下一点弯曲弧度,,距离半圆也相差不远的夜月,微微思索,“月属阴,上弦为阴中,为阴性最平衡之时,前有朔月,后有满月,阴性或重或轻,都不利于平衡人体阴阳五行。”
“按照那玉还钟的说法,玉蟾冰心诀承的是月意,修的是太阴,若不通中册调和阴阳之理,必遭祸患。”
“两日后上弦月出之时,便是那得了法诀上下册两人最好的机会,倘若错了承接天意的时机,天地之桥隐没,以他们的能力,便只能等下一次。”
“但是,有人等不起。”
黎远嘴角勾起,“而且月相由朔至上弦,再由上弦至满月,为阴之一轮回,那么由满月至下弦,再至望月,又该当何论?”
“月阴循环,阴晴圆缺,这可是少了一半呢,那玉蟾冰心诀,当真如何疏忽?”
“玉还钟,长得愁苦,却一点也不老实呐。”
黎远轻轻一笑,眸子中似有绿火燃起,他扬了扬长袍的袖子,似乎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顺着河道而下。
黎远悠闲地走着,四尺高的身影在河道边留下一条浅浅的脚印,好像漫无目的的旅人。
朦朦胧胧间,玉兔东降,金乌初升,天边的第一缕晨曦自层层叠叠的山峰背后透出,为庆沖城的城墙外侧渡上一层淡金色的光彩,青黑的斑驳墙砖都好似变得更加齐整了些许。
“到城门口了?”
黎远凝神而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顺着那条支流来到了献水边上,正站在城墙的一侧,那水上特制的城门之外。
有献水自庆沖城内而过,因此这城池除了南北两方的陆上城门,还有东西两侧的水上铁闸。
铁闸下有网刺,闸边有铁蒺藜,有城卫把守,每日辰时开闸,酉时关闸,在确保通行的同时,保障城卫防守的安全。
此时还未到辰时,铁闸紧闭,但闸外规定的十丈远水面上,已经停着了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有的船蓬帘合着,有的船上已经站上了人,正在烧着船上的火炉,有袅袅青烟自船头升起,融进半空中的晨雾中,让视野可及之处,一片朦胧。
但不同于鬼魂玉还钟所布的水雾,这自然生成的雾气即使以黎远的目力无法完全望穿,但他的灵魂感应足以感知到小半个庆沖城。
虽然距离越远越模糊,但这并不妨碍他发现闸门外等待的一艘红木蓬船内三股异于常人的气息。
“哈,来了几个有趣的人,是玉还钟提到的那几个当初一无所得的人吗?”黎远藏在斗笠下的脸笑了,“他们多像一群闻到了食物味道的鬣狗呐。”
……
红木蓬船内,有三个人呈犄角状对坐,有一船夫打扮、胡须花白的老者,一青衫立冠的文士,还有一胭脂敷面,举止妖娆的中年美妇。
他们静静坐着,个个面容沉定,让船舱内的空气,都冷了下来。那是不同于此时秋日的空气的寒冷,而是剑拔弩张的冷。
“船家在吗?”
船外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没有,我可就进来了。”
不等老者回话,一个四尺高,戴着斗笠的身影掀开蓬船的布帘,迈步走了进来。
“呦,这是干什么呢?”
鬼相黎远语带惊讶,“瞧你们的做派,不像普通老百姓呐?”
“阁下为何而来?”
三人都感知到了黎远的不凡,因为在黎远未出声之前,他们都没有感知到有人接近,所以他们此时并未对黎远的不告而入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老船夫谨慎地发问,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倾向,因为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不想横生波折。
而其他两人,也是如此。
“当然是为你们而来。”
黎远笑答。
“为我们而来?”三人面色一紧,“阁下还请明言。”
“你们是变数,是打乱我合作伙伴计划的阻碍,”黎远的斗笠轻轻上扬,“所以,我为你们而来。”
“动手!”
中年文士一声高呼,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雪亮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斩向黎远的胸膛。
老者从背后拿起一根竹竿,直直捅向黎远,竹竿行至半空,忽的自前端伸出一根寸半长的尖刺,尖刺在空中泛着蓝紫色的光,那是淬了毒的显现。
“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黎远食指弹在剑柄上,腰间长剑出鞘至半空,极大的力道撞在文士的弯刀上,长剑一顿,文士的虎口也被震裂,不得不倒退三步。
“铛——”
黎远握剑柄而出,剑尖无比精准地与淬毒的尖刺顶端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你弄脏了我的剑。”
黎远的话中流出明显的不满,他将长剑再次递出,震颤使得竹竿寸寸碎裂,露出竹竿里拇指粗细的精铁长竿。
这是一柄枪,一柄造型古怪的枪,枪身长一丈,枪尖寸半,线条流畅,不像一柄枪,反而像一根刺。
“刺!”
黎远轻呼,剑势如奔电,长剑在他手中化为了一道银色的匹练,袭向老船夫。
“花好月圆时——”
中年美妇长袖飞舞,一双柔夷素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隔空拍击,“离人应共赏。”
她的双手并没有接触到黎远的长剑,但一股气浪却推开了黎远的剑势,将其附在剑势中的力道化去,让这一剑变得软绵。
“有趣!”
黎远收剑而立,那三人也停下了攻击的态势,不过场中的气氛,却丝毫没有变暖。
“阁下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老者打破了静寂,“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拿走玉册的那两人之外,只有我们三个。”
“你们——”黎远拉长了音调,“猜?”
“阁下莫要如此自信,”文士出声,语气阴鸷,“刚才只是试探,若真要打起来,即使是先天,在我们三人合力之下,也讨不了好!”
“哦?”
“是吗?”
黎远重新将长剑抬起,瞳孔泛着猩红,“那就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