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的各部部长因为大多都进入大四了,校学生处要组织学生会改选,发下通知说,让各系推荐合适人选。辅导员李老师找到我,说系里的意思是准备让我参加学生会秘书长的竞选,还说竞选不过是走个形式,学生处王老师对我印象不错,她也原则上同意我来担任下一届的学生会秘书长。李老师还一再叮嘱我,这段时间千万不要惹事,低调一些。
对当官这种事情我的一贯态度是顺其自然,能当则当,不当也没什么了不起。再说了,我看现任学生会秘书长住的寝室都是单间,我可不想因此离开同寝的这帮狼,那得多孤单。所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纪检部长赵权已经大四了,听说这次学生会改选完他就去实习了。但这段时间这货竟然还是那么负责任,每天都在食堂里管着排队打饭的纪律,只不过比以往稍稍松了一些,偶有我们大二的学生加个塞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想,可能是因为又有了学生成为大一新生,而我们正在通往成为“婆婆”的路上吧。
六月份时,开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早上太阳出来的时间也提前了,我们跑完步却并不急于去食堂排队,因为早餐不过就是馒头、粥和咸菜,不像中午和晚上,不排队就打不到好菜。所以,回了寝室又是洗脸又是叠被,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才和李鹏飞拿着饭盆往食堂走。自从我和他搭伙吃饭后,我们就不用原来各自的饭盒了,而是新买了两个饭盆,一深一浅,深的打饭,浅的打菜,刷的时候还方便。
到食堂后,发现人很多,队伍都快排到门口了。我就让李鹏飞去先占个桌子等着,我负责排队打馒头和粥。随着队伍的缓慢运动,我看见前面和旁边的队伍里似有好几个我们班的女生,有说有笑的,不像那些刚入校的新生,表情是僵硬的,目光是呆滞的。
我往队伍后面看了一眼,发现赵权抱着膀走来走去,每有大三或大四尚未去实习的老生加塞,他就转移开视线。我想,等我当上学生会秘书长一定要改变这种状况,要一视同仁,根据不同情况宽严结合,这才是管理之道。
正瞎想呢,突然,前面传来了吵杂声。我伸着脖子往前面看,只见几个女生似在争论着什么。这时,我们班有个女生从前面端着饭盒走过来,一眼看见了我,急匆匆地说:“武书记,出事儿了!咱班同学挨欺负了!”
我一惊,拉住她问到底怎么回事。她说,有个大三的女生加塞还不算,打完粥出来时不小心洒到了伊兰身上,伊兰被烫哭了和她理论,可她非但不道歉,还说你瞎呀,自己不知道躲着点?
我问她那个大三女生呢?她说让咱班女生给围上了,正吵呢。
我四下看了看,没看见班长吴艳霞,这阶段因为她那个王大力大四要离校去实习了,她整天腻腻歪歪地和他在一起,吃饭都是别人给打。我又往赵权站的方向看了一眼,这货正和人聊天呢。
我一想,我是班干部,自己班里女生挨了欺负,自己不过去难道还要躲着不成?我迈步就要往前走,突然,就见夏华和靳欣几乎同时出现在我眼前,一人拉我一只胳膊。
夏华说:“从文你不许管闲事儿!”
靳欣说:“大哥你别忘了学生会要改选了!”
我知道她们两个是好心,怕我因此惹上麻烦,但我还是一瞪眼睛看着她们两个说:“要是你们当中哪个挨了欺负呢?起开!”我一甩胳膊就过去了,她俩紧赶慢赶跟了上来。
到跟前后我分开众人一看,伊兰的衣服上果然是粘糊糊的粥,而且还靠近胸部以下的位置,正抹眼泪呢。我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儿?这谁弄的?”
突然,就见一个女生拿眼皮盯了我一下,大着声说:“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校的风云才子嘛!怎么,她是你班的?”
我愣了一下,根本不认识她呀,就冷冷地说:“是你把粥撒我班同学身上了?”
“啊,对呀!”她理直气壮。
“为什么不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
我这个气呀,不就是老生嘛,哪里来的胆子如此无理?我正想说什么呢,班里女生中排行老二的二姐许慧敏从前面打完饭正走过来。这位班里的二姐平时比我还“二”呢,专爱打抱不平。她到近前看了我一眼,瞪着眼睛又看那个大三女生说:“我在前面早听到了,哪个系的你呀?小模样长的也不磕碜啊,咋这么不知道磕碜呢?”
“你骂谁呢?”
“骂别人也对不起你呀!”
两个人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我一看形势不好,就想劝几句把事态平息下来,可我话还没等说出口呢,就听许慧敏大喊一声:“扬她!还没人了呢!”说话间,就见她把手里的盆一扬,盆里刚刚打的粥直接朝大三女生的身上泼去,紧接着就听她“哎哟”一声,躲闪不及,粥已经洒在了身上。顿时,她怒目圆睁,也把手里的盆高高扬起,朝许慧敏身上扬去。场面一度混乱起来,周边的学生纷纷四散开去,生怕粥扬到自己身上。
我躲到一旁,高喊着制止她们。可根本没用,因为我看见班上还有几个女生竟也参与了进去,伊兰还没轮到她打饭呢,她手里不过是个空饭盆,可她一把抢过从队列前面走过来的一个女生手里的粥盆,也朝大三女生身上扬了下去。这边,靳欣拍着手高喊:“对!扬她!欺负我们九九二没人是咋的?”姜翠翠也毫不客气,把手里已经打完的粥盆递给许慧敏:“二姐,扬她!”
我感觉头都要炸了,想往前冲却冲不进去,喊了几声也没人听。就在这时,从队伍后边跑过一个人来,进来先是大吼了一声,接着上前仗着人高马大,像拎小鸡一样把许慧敏和伊兰一手一个就给拎了起来,然后直接朝队伍后面走去。我一看,不是别人,纪检部长赵权。见他如此简单粗暴,我当时就急了,跟过去和他理论,这货掏出小本本就要扣分。我说这个分你还真扣不了,不仅不能扣分,还必须向我们班的两个女生道歉。他不以为然,带着终于抓到我小辫子的表情。我不想在食堂和他理论,聚众闹事不是上策。我提出去找学生处王老师,赵权满口应承,说找谁这个分也得扣。
当着王老师的面,我把在食堂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提出,不管什么原因,打架是不对,但赵权身为学生会纪检部长,在事件发生之初不闻不问,任由事态扩大,而他解决的方式又是那么简单粗暴,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像拎小鸡子一样把我们班两名女生给拎了出来,这是侵犯人权,对我们班女生是莫大的侮辱,我要求他道歉没毛病。王老师板着脸说调查调查再说。
当天晚自习,王老师带着赵权来到我们班级,说事情调查清楚了,分不扣了,赵权也当面向伊兰和许慧敏道了歉。可临走时,王老师看了我一眼,是皱着眉的。
这件事在全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伊兰和许慧敏还直说我历害,但被夏华一顿呛白,说还不是因为你们他才没进去学生会?是的,她说得没错,学生会改选没我什么事儿了,辅导员李老师很是惋惜,说可惜了,因为只要我当上学生会秘书长,将来就一定会留校的。我知道,留校就意味着留在了这座城市。否则,我只能回原籍,而工作也不会有着落,因为从那时起,全国大专院校都不包分配了。
看似平常的一件事情,我却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直到那名大三女生毕业那年,她找到我说,其实那天是伊兰故意撞的她,也不知是什么目的。我听了很是震惊,想到自己学生会秘书长落选,隐隐地觉得头皮发麻。难道伊兰会这么阴险?她可是一个小姑娘啊!可我又换了个角度想,或许是那名女生施的一计也说不定呢,反正不愿意去想那么复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