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大皇子失足落水而薨,昭妃娘娘派人来接烜儿回京,烜儿要带瑶瑶一起走,您看”青木在两个月后入烟韵涧禀告路谷主外面的消息。
“大皇子的生母俪贵妃深得陛下宠爱,大皇子也马上要立为储君,突然溺水而亡,事发蹊跷”路古一听了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睡在里间床上的男孩,迟疑片刻,一言未发。
“师傅,瑶瑶她愿意跟烜儿进京”青木迟疑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两个孩子要一起入京的意愿。
“愿意去就让她走,你随烜儿入京,沿路照顾,务必安全送入京中”路古一淡淡的说,毫无表情。
昭妃娘娘看到儿子现在聪慧机敏,双目如潭,骨健筋强,再无往日半分孱弱之容,真是不枉当年狠心将他送走,若不是这些年养在雪谷,还不知他能不能长到今日,纵是这么多年日夜挂念,也是值得。
“娘娘,这是给殿下和路姑娘准备的素服”宫女兰儿指着一排锦盘上对昭妃说。
“你服侍殿下和路姑娘换上,另外这些天多留点心,他们不懂宫中的礼仪,别冲撞了人”
“现在宫中我们还怕谁,大皇子失事,俪贵妃病倒,皇上现在对咱们殿下视如珍宝,娘娘您也是圣眷优渥,恩宠无比。”兰儿高兴的说。
“住嘴,我说过多少次,要谨言慎行,皇上对所有的皇子都是一视同仁,大皇子出事,皇上伤心不已,吩咐昭仁宫上下等人,在外不得多言一句”昭妃这几年在宫中刻意韬晦伏低,只暗暗揣度圣心,施恩示善、笼络人心,挖空心思才讨得皇上几分恩宠。在皇上痛失大皇子后,便立意趁机接回儿子,趁皇上痛失爱子之机承欢膝下,博取圣心,再者儿子在外多年,几乎被合宫遗忘。如今若再不回宫,怕与储君之位更是无缘。
“我们先去藏,你一会来找我们”这天雪瑶和二皇子还有其他几位小公主在一起玩捉迷藏,雪瑶跑向了昭仁宫东边宫殿的小侧门,进去找了厨房边的杂物间推门进去,躲在门后。不一会,雪瑶听到厨房里似乎有人进出,心中猜想是否是这宫中的人看见自己入内,可又恐是伙伴们找了过来,便躲在那处一动不动。稍倾,一位素服脱簪的女子走来,面容憔悴难掩华贵气质,雪瑶不知该怎么称呼,便怔怔的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神情面色,闻到她身上的残留的淡淡的药味,心中本能般的暗暗猜度她的病情。
“你躲在这里,是不会有人发现你的,因为皇子和公主们不会来这里”她语音袅袅,清风淡雅。
“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需要安静”
“那我就走吧”
“小心点,看着路”她虽嗓音有点沙哑,语气柔和,温婉的声中带着宠溺的关怀,雪瑶顿时停住了向外跑的脚步,转身回来,雪瑶行礼闻到“你是娘娘?”
“是,本宫是俪贵妃”俪贵妃轻轻点头答道,陪二皇子回来的一个小姑娘住在昭仁宫,天赋异禀,聪慧乖巧,应该就是她没有错了。
“娘娘有礼,我为你请一下脉吧?”雪瑶跑来行礼,俯身下拜时仔细闻了闻她身上的药味,与病症不甚吻合。
“你懂医术?”俪贵妃怅然神伤的面上露出一丝浅笑。
“我是天生的医者,五岁开始熟识草药、过目不忘;八岁已识遍百草,通晓药理,触类旁通;天生的医者,自然无人能及”雪瑶引以为豪的夸赞着自己的奇能,天真烂漫的她眉欢眼笑,对这宫中的险恶人心未有半分会意。
“那你随我来吧”俪贵妃牵起雪瑶的手,走进阙元宫正殿。俪贵妃走到桌边扶雪瑶坐下,自己坐在旁边,伸出右手,雪瑶伸出白嫩的小手,切脉之后说“娘娘应是忧思惊恐所致,我还是重新给你开一张药方吧”
俪贵妃心中惊异,因大皇子失事,太医们诊断皆为伤心过度引起,而这个孩子居然诊出是忧思惊恐。“阮嬷嬷,拿纸笔来”一位五十来岁衣装整洁的嬷嬷端来纸笔。
“给”雪瑶写好药方后双手呈上。
“去太医院抓药吧”俪贵妃没有看,将药方交给阮嬷嬷,嬷嬷收了之后退出去吩咐。
雪瑶从凳子上下来,仔细打量着屋里,别致精美,华贵不失典雅,一幅景色优美的异域风情屏风放在门口,“这是我的家乡”俪贵妃说。最后雪瑶的目光停在屏风后靠墙长几上那排糕点中色白如霜的奶羹膏上。
“你想吃吗”
“这个味道好清香呀”
“你尝尝吧,宫中除了我这里,再没有这种糕点”俪贵妃端来含笑放在桌上,拿起一块递给雪瑶。
“我能吃吗,不能随便吃东西呢”雪瑶接了之后犹疑了一下,假意放在嘴边,轻嗅分辨奶羹膏中的气味后,才放心的咬了一口。
“真的是很好吃,清甜可口,入嘴即化,嘴里还有一丝奶香的味道呢”雪瑶觉得很好吃,忍不称赞,又吃了两三块。
看着雪瑶停下小手,只扭动的脑袋好奇的四处打量,俪贵妃伸出右手,温和的说道“我带你四处看看”见雪瑶点头同意,牵起她的手,两人穿过正殿向后殿走去……
“娘娘,药熬好了”嬷嬷端来药碗。
“娘娘,喝了这药之后,晚上能睡四个时辰,连续五天,症状会明显缓解了,娘娘是不是近两月了夜不能寐”雪瑶初入皇宫,并不清楚俪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何等尊贵,只觉得她温婉亲切,所以不大一会儿,两人之间已经显得很是熟络,看到药来了,便自信而真诚的开口。
“阮嬷嬷,拿来吧,见到这个孩子,觉得很有眼缘,我信她了,你也不用担心,好与不好还有什么要紧的”看到阮嬷嬷端着药碗神态迟疑,轻声要来,边说着端起缓缓送入口中。“送她回昭仁宫吧,我想她是不认路才跑来阙元宫”俪贵妃始终轻语袅袅,神态安和,憔悴的面容上带有点点柔和的笑,他的美含有南方女子的温柔娇媚,又有北方女子的明朗素雅,看上去如玉般温润,又如月般高贵。
这天早晨,兰儿端着一盘奶羹膏进来禀告“这是阙元宫送来给路姑娘的,说是路姑娘喜欢吃,早膳时是不是给路姑娘用了”。
“还是留到午睡之后当糕点吧”昭妃看着盘中精美可口的奶羹膏心中疑惑,怎么会送这个来,看来之前是见过,嘴角划过一丝诡媚的笑意。
“娘娘,汤公公刚才来传话,皇上和俪贵妃要来昭仁宫用午膳”兰儿禀告
“下去好好准备吧,等等,这个要用好,小心点”说着拿出一小包东西交给兰儿,兰儿会意接过下去了。
“皇上,贵妃娘娘,这菜还合口味吧”昭妃看着皇上和俪贵妃放下筷子,笑意盈盈,很是高兴。
“贵妃这几日睡得安稳,进的也能多一些,昭妃你这里的菜合口,这两个孩子也讨朕开心”皇上看着二皇子和雪瑶,没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威严,只是柔和亲切的父亲。
“贵妃说是这个孩子给她一个药方,才让她睡得安稳,朕还不信,看现在贵妃的面容饮食,确是有效,这个孩子还真是个奇才呢,来朕这里”说着招手示意雪瑶过去。
昭妃心中暗惊,雪瑶竟敢给俪贵妃开方,若是俪贵妃有恙,岂不是整个昭仁宫要跟着陪葬,看着这个丫头心眼活泛,想不到竟是个惹祸的妖精,这样的孩子万万不能留在宫中,一个不慎就会被带累至祸及九族,心中一个惊颤,暗里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才一如往常。
“皇上,我跟这个孩子很是投缘呢,送来的奶羹膏吃了吗”
“她也爱吃奶羹膏?”皇上问
“是呢,要不说投缘了”俪贵妃说着伸手拉雪瑶过去揽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小脸,眼中流露出爱不忍释的欢喜,那柔和的笑容让雪瑶在多年后想起仍觉得异常温暖。
“你既然喜欢,认作义女,就封为雪瑶郡主吧”俪贵妃正有此意,因是昭妃宫里的人,不好开口。
“谢皇上隆恩”说着拉着雪瑶下拜谢恩。
昭妃收起心中十二分的愤恨嫉恨,雪瑶在昭仁宫这么多天,连皇上都没有见过,今日只是俪贵妃几句爱惜的话,皇上就认为义女,受封郡主。即使俪贵妃之错,令皇上痛失大皇子,也丝毫动摇不了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脸上仍笑意谦和,下拜谢恩“皇上隆恩,以后定要雪瑶好好孝敬皇上和娘娘”。说着向兰儿使了个眼色,兰儿会意走出去。
“皇上,昭妃妹妹这里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臣妾在这里打扰半天,就先回宫去了,”俪贵妃站起来。“我回阙元宫把偏殿收拾出来,郡主如果愿意,可以来阙元宫住几日”俪贵妃拉着雪瑶的手,恋恋不舍,可也未要带走雪瑶。
“朕陪你回去”皇上也要起身。
“皇上,贵妃娘娘喝了郡主开的药,这几日颇有效果,不如再让郡主给贵妃娘娘请一次脉,看看如何,皇上称瑶瑶奇才,也正好可以一见呀”昭妃看见皇上和俪贵妃要离去,赶紧拦下。
“这也好,看看贵妃这几日身体如何了”皇上又顺势坐下。
“雪瑶,再给贵妃娘娘请一次脉吧”昭妃说着拥着雪瑶走到俪贵妃身边。
稍倾“娘娘体内郁结的气血基本已清,脉络活泛,没有什么大碍了”正说着,雪瑶看到兰儿端着奶羹膏走进来,从她身边经过,气味异常敏感的她闻出,这奶羹膏除了那日在阙元宫闻到的味道,中间多了一股特殊的气味,那种特殊的气味是乌头根,此药毒性时短不至致命,可会呕吐、腹泻、身体失去知觉。这种小毒,对雪瑶来说不算什么,这盘糕点是要给谁吃呢?雪瑶正想着,昭妃招呼她和吴豫烜过去吃,雪瑶心中一惊,连忙给吴豫烜一个只有她们才能看懂的暗示,中指将食指翻起,放在嘴边,示意这个东西有毒,雪瑶可解。于是吴豫烜和雪瑶每人拿起一块,送入嘴中,因有乌头根粉,味道远不如在阙元宫吃的那么香甜。可吴豫烜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放入嘴中,昭妃看见后,心里也是担心“烜儿,在陛下面前,不可失礼,食不过三,不可再吃了”
“看着她们吃的香甜,连我都想吃了呢”俪贵妃笑着说
“贵妃娘娘身份尊贵,两个孩子已经吃过了,万不能再入娘娘金口了”若是和雪瑶中毒,这是从阙元宫送来的糕点,自然最大的嫌疑就是俪贵妃,若是俪贵妃也吃了中毒,那这嫌疑还是在昭仁宫。烜儿和雪瑶已经吃了,就算这毒能解,也要吃点苦头。皇上刚失去大皇子,现在舐犊之情正浓,十分中意烜儿,若是要让烜儿到皇上的心坎上,取代大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得让皇上感受一下,差点失去另一个儿子的惊恐。这招虽险,可过了这次,烜儿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又稳固了一步。
两人吃了几块糕点以后,雪瑶拉着吴豫烜说是给俪贵妃去拿一件礼物,跑了出去,昭妃心里估算,毒发要一刻以后,正好还可再留皇上一会儿。便吩咐兰儿去跟着小心伺候着。
“这个给你,快”雪瑶回房后从一叠衣服中找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拔开瓶塞,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倒出两粒粉珍珠色的药丸,递给吴豫烜一粒,自己放入嘴中一粒,两人未用水送,都直直的吞下了。
“你能闻出是谁下得毒吗”吴豫烜问
“我只闻到兰儿姐姐身上有这种味道,而贵妃娘娘身上这种味道一点也没有”雪瑶看了看门外,悄悄的说。
“瑶瑶,这件事情跟谁都不要说好吗?”吴豫烜虽回宫不久,可他回宫后,昭妃娘娘时刻提点他要万分小心入口之物,几次面命耳提宫中的人心算计,心肠毒恶。此刻听到雪瑶的话,他顷刻间便意识到自己的母妃也生在宫中多年,心思自然也是深不可测,刚才他拿起糕点时,母妃没有丝毫异样,却出言相劝阻他多食,显然心中对毒量的多少已经了然,可是自己若食量太大,她便没有把握保证自己安然无虞,这才劝阻不许多吃。
“我把这个送个贵妃娘娘吧”雪瑶从柜中拿出一个绣有芙蓉花的冰绸手帕,叠好之后,拿在手中“我们过去吧”
“绣的真好,这是你绣的吗”俪贵妃拿到手帕后,看着粗糙的绣工,忍不住笑了出来。
雪瑶也觉得不是很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可时间仓促,她实在是想不出送什么给贵妃娘娘。
半个时辰过去了,昭妃感觉不对,两人没有丝毫的异样,在皇上和俪贵妃面前嬉笑玩乐,昭妃悄悄走向门边,兰儿确定就是那盘奶羹膏,又过了半个时辰,皇上和俪贵妃都觉疲惫,才起驾去了阙元宫。
昭妃心思深沉,半个时辰后两人依然无恙,在与兰儿确定药的确已经放入后,立刻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出自雪谷十岁的孩子,将一个贵妃意欲毒杀皇子的谋算化于无形,现在又有了郡主这么尊贵的一个称呼,现在看来,俪贵妃和这个孩子的确是有缘,若留在宫中不能为自己所用,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她的大患。
细看那个孩子,在眉眼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心中一下想不起来。这个孩子自小跟在婉琪身边,说不定婉琪能知道什么。这些年,虽然婉琪为了颜府,在外颜面上不得不依附于自己,可在婉琪心中,从未想全心帮自己。
端木婉琪心中最是挂念的,应该还是这个身世不清,眉眼熟悉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