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韵云再次见到哥哥曲仲墨时,是在家里的地上,当时她与丫鬟春荷正在院里踢毽子,看到衙门的小厮抬了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进来。
毽子掉到了地上。
“这是……”曲韵云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
曲韵云疯了一般地跑过去,失态地扯着小厮的衣袖,问道:“这是……我哥哥?”
家中只剩他们兄妹二人,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小厮像是鼻孔出气一般哼了一声像是应答。
曲韵云蓦地脸色苍白,慢慢滑落到地上:“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哥哥怎么会死呢,他到底怎么死的……”
小厮对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城外河里时不时会出现一具尸体,像这种还能查明身份的也是少数:“看不出来吗?淹死的,在城西河里发现的。”
“不可能!”曲韵云有些失态地尖叫道,“我哥哥水性极好,小时候常常带我去摸鱼游泳,怎么可能淹死!”
此时曲仲墨的尸体被一席白布盖着,一般溺水而死的人尸体都会肿胀发烂,曲韵云趴在哥哥尸体旁边,鼓起勇气掀开了白布一角,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这确实是哥哥的衣袍,就连哥哥身上挂的香囊,都是自己亲手绣的。
“不对,”曲韵云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哥哥今天出门是去城东参加马球赛的,他怎么可能在西门外的河里。”
“那说不定是你哥哥突然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城西,然后不小心失足落水了呢?”
“不会的,不会的,我哥哥的死肯定另有隐情。”曲韵云不管不顾地拉着小厮地衣袍,流着泪。
小厮有些不耐烦了:“嘿我说这位姑娘,我只是负责把尸体运回来,其他的事我可管不了。”说完,他摆摆手,招呼着另一个人,像是怕惹上麻烦一样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春荷担心地看着曲韵云:“小姐......”
“春荷,哥哥早上离开家的时候还好好地对着我笑呢,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相信我哥哥是被水溺死的吗?”
“春荷当然不信,少爷水性那么好,打小向少爷与少爷比憋气就没赢过。”
“哥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曲韵云将白布掀起来,只留下脸上那一块,她想,哥哥生前最好面子了,这副摸样定是不想让自己瞧见的。
曲仲墨衣袍湿透,却是整整齐齐,腰间挂的香囊因水的浸泡已经变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曲韵云突然蹲了下来,开始在曲仲墨身上翻找起来:“一定有线索的,肯定会有线索的......”
她在曲仲墨身上翻找了好一阵子,却是什么都没有,正待垂头丧气之时,突然瞥见哥哥纂成拳的手,因尸体僵硬,拳头已然定型,她叫上春荷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拳中的物体拿出来。
是一把刀,说刀也不是刀,它太小了,小得可以用手将它握在手里,说它是刀,不如说是暗器更合适一点,在刀柄位置,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奇怪图案,好像是只鸟,却比鸟更狰狞。
“春荷,我从见过这个东西,我怕,哥哥是被人害了......”
“小姐......”
“春荷,你马上给爹娘写信叫他们回来。”
“是,小姐。”
“我得查清真相,替哥哥报仇。”
“咚咚咚,咚咚咚......”衙门前的冤鼓一遍遍地响着,路过的人指指点点:“今天真是稀奇啊,几年难闻一回的冤鼓一天内响了两次。”
曲韵云只当作没听到,眼神坚定地盯着面前地鼓,手也一刻没停。
要说这冤鼓,本是留给百姓伸冤的,这天大地大,谁还没过冤情呢,可自从有次,一个农妇敲了冤鼓说知府家里一个幕僚把她儿子的腿给打折了,人们眼睁睁看着农妇一家进了衙门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这冤鼓就很少有人敲了,衙门也乐得清闲。
“云儿!云儿!”
曲韵云转身一看,是向大哥:“向大哥,你怎么来了?”
向大哥,本名向榆,因向父与曲父乃多年好友,所以向榆与曲韵云曲仲墨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也从小结下了娃娃亲。
“云儿,我听春荷说......”他脸上露出悲痛之色。
“向大哥,我不会让我哥哥死得不明不白的。”
向榆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好,云儿,我陪你。”
向榆夺下曲韵云手中的鼓槌,敲了起来。两人不知敲了多久,只知身边围观的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衙门中才走出一个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衙役,他瞥了敲鼓的二人一眼:“二位有冤情?”
曲韵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进来吧。”那狱卒边打哈欠边往衙里走,似是他们惊扰了他的美梦。
围观的人都有些惊骇,先前那个敲冤鼓的进去了还没动静呢,这又进去一个。
这衙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审案时不得有人围观。起初百姓还都不乐意,但吃过几次亏后觉得也无所谓。
人就是这样,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时,什么都无所谓。
曲韵云与向榆走了进去,望着坐在高处的知府大人。
“二位有何冤情?”
“禀告大人,小女子的哥哥今日死于非命,其中另有隐情,望大人彻查。”
“怎么死的?”
“溺水而亡。”
“那你是如何得知此事另有隐情的?”
“哥哥自幼水性极好,加上,小女子在哥哥的手中找到了此物。”曲韵云将手中刻有奇怪图案的小刀递了出去。
知府示意衙役把东西呈上来。
他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了曲韵云一眼:“你认识此物?”
“小女子不识,但哥哥死前紧紧地将它握在手中,定然与它脱不了干系。”
“嗯,本官知晓了,会替你查的,这东西先放在这里,你先回家待着吧。”
曲韵云有些急,不知为何知府大人要把小刀留在身边,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可是,大人......”
“怎么?你不相信本官?”知府那狐狸一样的眼睛就直勾勾看着曲韵云,直盯得人心里发怵。
向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关于这冤鼓的事,急忙在一旁道:“大人,大人,没有的事,我们自是相信大人的,我们就在家等着大人的消息。”
曲韵云眉头一皱:“向大哥,可是......”
“云儿,听话,我们先回家。”
曲韵云眼睛看着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