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深。
清风院。
陈德宇刚处理完朝廷上的事，走到一旁的书阁，取下了一幅画卷。
将画卷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展开。
画里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眉眼脱俗，巧笑嫣然，十分可人，衣裙曳曳欲仙，生动得像是随时要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他看着，眉眼渐渐柔软，眸色深邃。
看了许久，门被轻轻推开。
他敛了神色，将画卷收起，才抬起头来，皱起了好看的眉：“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来人是侍女轻婉。
“少爷。”轻婉抿了抿唇，端着一盏茶进来了。
陈德宇眉头皱得更紧：“我好像说过，我手底下的人，进我的房间或者书房得先敲门，你做到了？”
轻婉身姿妩媚，窄肩细腰，娇小玲珑，秋眸狭长，红唇薄小，眼角一颗泪痣更添风情万种。
她声音尖细，若是刻薄起来，像是个不饶人的角色。
可她偏偏是个说话细声细气，行动弱不禁风的女子，向来不大声说话，长这么大吵架可没赢过别人。
一剪秋眸像是含着泪，盈盈含情，似有无数言语呼之欲出。
这样的女子在清风院内是数一数二的，或者说是独有的。
轻婉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将托盘放到案上，柔声细语：“少爷，您向来一心都在江山社稷上，对于院子里一众丫头都是爱答不理，但自从苏姨娘安排轻婉来到这开始，您便对轻婉特殊对待，料想也不是因为喜欢吧。”
“你想说什么？”
轻婉轻笑，眼底却不见笑意：“要是换作旁人，少爷早就毫不留情地惩罚了，轻婉依旧是您的例外。”
“自作多情。”陈德宇并没有看她一下。
轻婉不动声色：“少爷，这画……画的是什么？”
“滚出去。”
“滚？少爷，您真的以为轻婉什么都不知道吗？若轻婉没搞错，这画上是一位女子，倾国倾城，眉眼含情似水，是难得的美人，最关键的是……轻婉的这张脸与她颇为相似，我说得对不对？”
话音刚落，室内整个气氛沉了下来，一室静谧。
静得可怕。
轻婉抬起头望他。
果然，对上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更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失去了他原本的仁厚。
“你动过我的东西？”
轻婉移开了视线，微微垂了眼帘。
“这还重要吗？少爷真正生气的不是轻婉动了您的东西，而是轻婉说中了少爷的心病，您恼羞成怒了，对吗？”
刚说完，轻婉便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狠狠扼住，无法呼吸，无法说话。
她被迫仰起了脑袋，泪水被逼得一滴一滴地滚落，没入发间，不见踪迹。
她没有挣扎，眼尾因窒息感而泛红，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是不屑，是悲哀，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份气质却熟悉得让他手突然一阵失力。
轻婉没有留情，打开了他的手，力气也仅是能推开他的手。
“少爷，你看见了吗，你自己都舍不得对我下手，”轻婉笑了，“看来她对你很重要啊，重要到连像她的人你都不愿意伤害，即便对你百般忤逆，你也能次次原谅。”
陈德宇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下的手紧握成拳。
“何必呢，少爷，轻婉待在您身边也有个年头了，轻婉对您的情意您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不能将错就错……”
“别说了！”陈德宇暴怒。
轻婉没有一丝惧怕，良久，她叹了口气：“好，今日都是轻婉的不对，轻婉再也不说了，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少爷，时候不早了，喝完这盏茶，便早些歇息吧。”说着，轻婉便将茶盏端了起来，递给了他。
陈德宇没有动，两人对视良久。
烛影摇曳，屋里有些安静。
轻婉静静地回望他，也不催促。
她明白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最终，陈德宇还是喝了。
一口闷了一盏茶，像是赌气一般。
轻婉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收拾好了茶盏，准备离开前又侧眸看了他一眼。
陈德宇冷笑：“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你是个柔弱可欺的女子。”
“轻婉难道不是吗？”她只是淡淡地回这一句，便往房门口去了。
走出没两步，突然听到一阵异动，回头一看，陈德宇正发晕，扶着桌案，额间青筋浮起。
他有些震惊地瞪着她：“你做了什么！？”
轻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什么也没做。”
陈德宇视线模糊了大半，她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从清晰又到模糊。
“婉……”陈德宇意识开始有些不清不楚，看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痛苦。
轻婉这才重新走近他，放下茶盏，扶住他，轻声呢喃：“既然得不到她，为何不让我，成为下一个她。”
“你回来了……你……”
轻婉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一双含情眼里全是泪花。
原来这就是笑中带泪。
让人分不清是喜是悲。
“让你久等了。”
……
翌日。
“不好了不好了！”玛瑙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雨芙刚起来，就被闹得太阳穴突突跳。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是……是三少爷……”玛瑙压低了声音。
“三弟？他怎么了？”雨芙将视线从镜子里的自己转移到玛瑙身上。
陈德宇向来是安安分分，从来也都是帮着父亲忙着朝政，话都很少说，能出什么事？
“三少爷昨晚……与院子里一个侍女……”玛瑙说不下去了。
雨芙和阿苏眼睛都瞪大了。
“这……这怎么可能啊，三弟向来洁身自好，又不爱女色，平日里又忙着，哪有什么闲心去……”
玛瑙说道：“其实这也算不得大事，多少有钱的公子哥儿还未成婚就收了许多女人养在院子里，若是三少爷私底下偷偷做这事也就罢了，也没人能知道，可这偏偏是三少爷自己说出来的。”
“自己说出来的？”
“是啊，三少爷一大早本该去上朝的，却和老爷禀报了此事，害得老爷也告了假没去上朝，现在全都在前厅。”
“三弟是不是自愿的？”
“还不清楚。”
阿苏凑上前来：“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据说是在清风院伺候书房的，是三少爷身边用惯手的一个宠儿，好像还是苏姨娘安排过来的人，长得还真是好看，又柔柔弱弱的。”
阿苏拍了一下手：“是叫轻婉吧！”
“对对对！就是她！”
雨芙疑惑地看了一眼玛瑙，又讶异地看了看阿苏。
“你们都认识？”
兰芝进来说道：“她们两个便是消息最灵通的，人脉子也最广，自然知道，何况那轻婉在我们府上这些下人里也是个出了名的人物，连兰芝也知晓，她们可能都十分熟悉了。”
“出了名？为何？因为她美貌？”
“自然不是，还是因为三少爷。三少爷性情寡淡，不好女色，轻婉柔弱可人，又生得好看，是当年苏姨娘特地塞到清风院里的，本是死马当活马医，拿去试试看的，没想到这一个却能得三少爷青睐，特意安排到了书房伺候，倒一直没动静，时日长了本以为也就这般了，谁能想到会有今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