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女鬼都是这样子不讲道理的吗?”少年郁闷的看着那个将他扫地出门的坏鬼。
她刚才非常不高兴的让他快点出去,究竟是怎么了嘛,不就是把她脚边的铃铛解开了吗?
带着镣铐的少年郁闷的窝在地上,雨水溅落在地上,炸开了一朵朵的水花,水珠浸湿了他的长裤,脚腕更加寒冷。
今天因为他没有驯服那只猛虎,连累了一众奴隶,他被那个三皇子命人将他丢出驯兽场,他已经快冻死了,背上的伤口痛的他无法合眼。
想着那个女鬼挺害怕他的样子,他敲着门上的铜扣。苏卿樱这次没有给他开门,她在铃铛被解下的那一瞬间,纷杂的记忆像汹涌的河水一样灌进她的脑海里,疼的她直接晕倒了。
“喂,开门呀。不回应就当是你默认啊。”少年挪动着冻到僵硬脚,整个人靠在门上,他从门缝里窥视着。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看到。
“开门啊。”少年拍打着门,没有人回应,只有呜呜的冷风吹过来,他坐在门前的空地上,抱着手臂,越想越害怕,起身出了这栋朱雀楼。
天空中的雨滴落在地上,冰凉刺骨的雨水滑进他的脖子里,后背冷的他打了一个寒颤。
早晨朦朦胧胧的烟雨让少年精神有些恍惚,仿佛是回到了久远的故乡,他停滞了脚步,看着窄小的格子间的门盖住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是奴隶,是一个低级的玩物,按某种道理来说,他跟驯兽场里的老虎,猴子,没有什么区别,都有用来给皇亲贵族娱乐的一个玩物。
“死奴隶,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早上都没看你在房间。”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甩着鞭子打在他的肩膀上,“撕拉”一声,肩膀上的血珠渗透了衣衫。
“啪。”一串钥匙甩在了他的面前,大汉不耐烦的说着,“赶紧滚进去你的房间洗漱干净,下周三皇子点名要看你跟老虎的决斗。”
“……”少年脚步错乱,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那只凶猛的老虎让他极度害怕,以至于他差点一只脚踩到了另一只脚摔在地上。
苏卿樱看着自己憔悴的样子,现在爬个楼梯也要喘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以前轻盈了。
她的记忆找回来了,可是她的心就像是被生生绞碎一样,她是被皇帝赐的毒酒毒死的。
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皇帝,在她帮助他的皇弟跟和亲公主私奔之后,赐下毒酒给她。
也不知道王爷最后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死了而难过。苏卿樱悲哀的想着,她的一生,就像是一个可悲的工具人。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最后变成了一抔黄土,就像是很多人都说的那句话,死都死了,还介意啥呢。
苏卿樱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进行道德绑架,她希望可以不要那么悲伤。可是真的好难啊。看着李夫人沉溺在痛苦之中的时候,她还觉得她这个旁观者比较清明。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很难接受过去的记忆。
楼梯上的积灰、被虫蚁啃碎的木板,苏卿樱才上了一层楼之后,就因为厚厚的灰尘而跑了下来。
她怀疑的看着这栋朱雀楼,可是无法想清楚为什么这栋楼跟她以前住的楼不太一样,现在的楼又破又烂,简直不是人住的,也不是鬼能住进去的。
她枯坐在门槛上,捂着饿疼的肚子,等着天黑了偷偷摸摸的出去找宗之这个小破孩弄点吃的。
夜里她钻出狗洞,猫着腰沿着墙壁狗狗祟祟的躲避着皇城的守卫,一路摸到了曾经的院落里。
她敲着那个亮着灯的主屋的门,宗之在夜里秉烛夜读,忽闻敲门声一阵阵的响起,他以为是娘亲过来了,起身去看。
门一打开,一位少女模样的人站在外面,她的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脸上也沾着灰尘,还有蜘蛛网。
宗之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他那位平时仙气飘飘,高冷傲然的师傅。看着师傅出来了,宗之的心情难免有几分喜悦和激动。
“我还在看古籍,想找到让师傅出来的办法,没想到师傅竟然自己跑出来了。”宗之合上了书本,现在这个书看了也没什么用,他转身将书放回了书架中。
“嗯,”苏卿樱点了点头,“我现在出来了。”
宗之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便多说什么。“师傅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吗?”
看着少女望着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宗之就直接把话挑明了。
“我饿了,”苏卿樱停顿了一下,想着朱雀楼骤然破败的样子,“我还需要一个房子住着。”
“师傅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宗之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少女,她并没有耷拉着眉眼,而是高傲的抬着头,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跟他说需要一个房子住。
苏卿樱听到这句话,目光中颇为受伤,“噢,你不同意那算了。”
“没有不同意,”宗之的眼眸半合着,浓密的睫毛轻轻的掩盖着这扇心灵的窗户。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的娘亲在宫斗中被身边的人陷害,他再一次失势了。虽然他不太介意这种凄苦的生活,可是他担心他的师傅不能接受。
“那我今晚就在地上打个地铺吧。”苏卿樱快人快语的说着,生怕宗之不同意。
宗之急忙拦住了她去衣柜里抱床褥子,“师傅,你可以睡这间房子的,我去睡我娘亲曾经住的那间房子。”
“你现在过去吗?”
“嗯。”
“现在深夜了,太麻烦了,我就在这间房打个地铺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弄。”
宗之无奈的点了点头,苏卿樱指挥着他去烧热水,在厨房里,宗之烧了很大的一锅热水,还烧了一锅白粥。
这个灶台有两个锅,这样也挺方便的。宗之往土灶里添些柴禾,烈焰吐着火舌,没过多久,宗之被这热浪烤的满面红光。
苏卿樱坐在一边的木盆旁,她舀了一捧冰冷的水,洗了洗脸,“宗之,你有在古籍上看到什么关于朱雀楼的事情吗?”
“没有,”宗之想了好久,细细的回想着,可是脑海里依旧不记得有看到关于朱雀楼的事情。
“哦,”苏卿樱望着端坐在灶台前的宗之,他长高了许多,面容五官也硬朗起来,眉如剑裁,鬓如鸦羽,长长的发带绑着泼墨般的头发。
随意披着一件外袍,宗之用火钳夹着柴火的动作都如此优雅,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让苏卿樱傻眼了。
这就是上皇家礼仪课跟不上课的差别。他的样子跟她那位轩辕皇帝挺像的,就是比那位俊逸无双的王爷差远了。
“宗之,你娘亲睡了吗?我们明天去看她好不好?”
宗之的脸上如同阴沉的雨天,他心绪十分复杂,“娘亲,她没有听我的劝告。”
苏卿樱停下了动作,看着那个坐在那里的少年人,他的面色还是如此冷静,已经不像以前的时候,喜怒都形于色。“嗯,我晓得了,你别说了。”
吃了一碗粥,苏卿樱已经快饱了,她起身准备去洗碗的时候,宗之握住了她的手,将碗拿了过去。
“我会洗碗。”苏卿樱愣住了,他这个小破孩现在怎么连碗都抢过去洗了。
宗之洗碗之后,给她在浴桶里装了满满的一桶热水,旁边放着他以前穿过的衣服,因为这里没有丫鬟,他也没有布匹给她做华美的衣衫。
他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上,看着那株白梅树,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啊。可是他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就想潮涌一样,随着时间来去无常。
他坐在石凳上,回想着跟师傅在一起的短暂时光,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上深厚,也不算太淡薄。
苏卿樱洗澡之后穿好衣服出来了,她穿着宗之两年前的衣服,少年的常服没有过多的花纹,只是祥云的暗纹铺在黑色的缎面上。
“那个浴桶,我搬不动。”苏卿樱说着,尴尬的低下了头。她现在真的好困好累,也没有力气搬这个桶。
宗之看了她一眼,目光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许久。“我去搬。”
他们一个人睡在床上,一个人打着地铺,苏卿樱心里也没有什么心事,她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宗之心里的事情缠绕着他,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下床把睡的香甜的苏卿樱摇醒了,苏卿樱睁着眼睛,看着那个穿着白色单衣的少年,“你烦死了,大半夜不睡觉。把我摇醒了。”
“师傅,我有事想问你。”宗之半蹲在她的面前,这个角度压迫感十足。
苏卿樱扯着被子,将头埋在被子里,“你有啥事明天说不行吗?”
“师傅,你既然是我的皇祖奶奶,以后可不可以帮我。”
苏卿樱有些无语,这个小破孩现在孤苦无依才想起来她是他的皇族奶奶哦。“帮你做啥?”
“称王,”宗之伏在她的被子上,“我想,亲手杀了我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