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是个普通人，有缺陷，而且一直都是更糟糕的了。”
——摘自《塞巴斯蒂安.索尔生平》，大约在M37被宣布为异端文字
你知道我受不了什么吗？
安静。太过寂静，我就会发现自己盼望锁链的喋喋不休或机械的哼唱，或脚步的声音。实践出真知，不是吗，任何东西只要足够多你都能习惯。最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的来到这下面。在这里，下到因酒神号古老机械心脏而颤动的黑暗中，时间都似乎没那么有意义了。过去似乎离得更近，而未来只在不久之后。我被称为约瑟夫.霍列夫，国教传教士，曾经的忠嗣学院的武僧教头，审判庭仆人，对于认识我的那些人来说约瑟夫基本上就是这样。
我已经老了。我还能动，我手臂中还有足够的力量挥舞锤子，而我的智慧也和以往一般迟钝。但变老不只是在肌肉和大脑方面。那是你以前见识过多少，是你对过去的记忆和悔恨有多少。所有的事最终都会转一圈回来。活的足够久，你就会将过去的真理视作带着谎言的面具当下。
实际上我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我出生的巢都污水坑不计年，而另一个尖叫人类的出生不比子弹经过的声音更有纪念意义。在那下面你伴随着疤痕长大，我觉得镇压队来的时候，自己身上的足以证明我刚成年吧。我和他们战斗：我们都这么做了。他们都穿着带青铜鳞甲的厚射手大衣。而且他们是恶毒的畜牲。我记得自己的帮派兄弟之一把刀子插进了他们中一员的护目镜下。没能割开喉咙，但它毁了镇压队员的脸。他们不喜欢那样。他们用震撼锤砸断骨头并将我们敲得失去意识，但被砍的那个把自己锤子的威力调到头，而下一击如破锡罐一般砸塌了我兄弟的胸膛。他们一直敲打直到只剩下烂肉。
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需要我们，或者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去。所以我们战斗。我输了。现在想来很奇怪，但那些穿着黄铜鳞甲大衣的镇压队员是救赎的一种形式。皇帝以我们无法总能预见或理解的方式行动，祂使用的工具不可思议。那就是开始，通往我现在位置的第一步。那不是好日子，但它有其意义。我希望它有其意义。
我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现在，独自在这黑暗之下，船内的寂静之处，我对黑暗所讲的这些多年前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在一个不同的人身上吗？因为有时候不到最后你不会知道事情的意义。
信息传来时，我正在酒神号的训练大厅奋战。两个冯.卡斯特兰家族的护卫在尽他们所能，用小型震击盾和重海军弯刀击倒我。我，像我这样的老人，选择了老人的武器，正用五尺的铁头木杖让他们陷入困境。我曾经会用金属护手和进攻动作逼向他们。但是，现在不会了。时间的意义之一是教会你改变。我比年轻时更慢，更胖和更聪明了，所以现在我在这种比试中使用棍子，让年轻人尝试杀死我。他们收获的只有血淋淋的嘴唇和脸蛋。我正在流汗。
那是契约，我的主人，带来的信息。我没看到他进来。家族护卫之一正用盾牌和利刃使出一连串伶俐的佯攻。我躲开最后一击，在盾牌边缘砸向我的脸时靠近。我的手杖从士兵下方钩中他的腿，让他跌到地板上。我用棍尾击中他的头盔并举起，正好在他们中另一个攻向我时打中他的肚子。两个护卫都蹒跚着，手杖的另一头砸上了他们俩的脑袋。高音喇叭发出比试结束的信号。我伸出手帮助两个士兵从地板上站起来。我呼吸困难，但我大笑着。皇帝，祂如此崇高和仁慈，愿原谅我在职责中取乐，但我确实喜爱战斗。你可能会觉得我的生活让争斗成为了一种可怕的必要，但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那样的。战斗是一种乐趣，从我能记事起那就一直是。
家族士兵摘下他们的头盔。也都对我笑了，但之后他们的目光看到我身后并突然立正，低下头。我看向四周。契约从训练室的边缘走出。他穿着像是文员或者泰拉政务部官员的深灰色袍子，但没有服饰或阶章。
“大人，”我说道并轻轻点了点头。“需要我吗？”
他没有看我而是示意两个士兵离开。我等到他们离开才再次讲话。“有什么事发生——”
“阿博纳斯以异端名义被惩处。他目前被囚禁在巴卡的国教圣所里。”
我必须承认瞬间自己无法回应。好像被铁头棍敲中头部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士兵。
“指控是什么？”
“异端和亵渎，”契约说。“我在巴卡动力大楼的一个特工，将这条信息作为更大规模运作的一部分发送了过来。”
我慢慢点了点头，自己思维的一部分分析着契约的话。其余部分……其余部分试图在这个天旋地转的世界中站稳。
“谢谢你，大人……”听着自己的声音，我费尽力气说。那听起来神经紧张。“异端……怎么会？我——”
“咱们要去巴卡，”契约说。
这句话很快清扫了迷雾。我看着自己的主人，皱着眉。“大人……”
“你应该见见他。如果咱们能及时到达你可以见到他。”
然后我和契约对视了片刻。终我一生都在为他人服务。最初服务是一种声音和重量，连接的锁链在射击甲板上发出的咔嗒声，被肌肉牵引。然后是大炮的咆哮以及弯刀和长矛的重量。现在是对言辞和抉择，以及一个人意愿的衡量。契约，冷如剑锋，对落下的锤子都不会退缩。遇到过他的人看到的是他拥有的力量，或许还有他身居职位的显赫：神皇对于人类经受自己黑暗未来意愿的具现。他是一个有控制力和至高无上意志的人。他是，而且一直都会是，我的朋友。但他并不仁慈。
“如你所说，大人，”我最后说，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一句话。
阿博纳斯大主教并非以他的结局那样开始。我们都是不。我们看着伟大的女人和男人，想象他们肯定一直都是这样子，因完成伟业一蹴而就戴上光环。但我们都是人生的，都以同样的血肉塑造，呼吸和尖叫还有笑的都差不多。我们做出的选择可能会导致封圣或毁灭，但我们从同样的低处走上选择的道路。
头衔，荣誉，以及被不在那里的人书写的镀金历史之前，阿博纳斯是不同的。我们都是。
对于从来没在战舰上服役的人来说，很难理解那里的生活大部分被声音统治。在下面的烟雾缭绕甲板和难闻升降扶梯中，没有太阳或星星或月亮将时间划分为天。上面的指挥甲板他们可能会遵循白天黑夜的轮班，并在伪夜降来临时调暗灯光，但在他们脚下一个轮班只是回响穿过幽暗的钟声。天被这些钟的声音划分，灾难由高音警笛的嚎叫作标志，世界的心跳是机械的咆哮以及咔哒咔哒的锁链声。
我应该预见到其来临。我成长于巢都的血腥深腹，战船的镣铐甲板没什么不同，让你被杀的原因都是相同的：小东西，没留神，觉得自己安全，没看见刀子过来直到已经太迟了。
下层甲板有帮派。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到处都有帮派。军团，分支，教派，修会，派别：某种形式上整个帝国就像一个扩张到群星以及数以百亿计生灵的巢都帮派。在装配甲板上，帮派由他们拖拽的锁链划分。锁链上的每个人都属于那条锁链，没有其他方式或选择。有几十条锁链，某些锁环和你手臂一样粗。锁链越大，越沉，帮派越大，上面的每个人越强壮。帮派的名字来自锁链：“祝福”来自皇帝祝福锁链，“铁孩子”来自永恒之铁锁链，“善人”来自善良服侍锁链，诸如此类，它们有几十个，都以只有人类才能激发的力量互相鄙视着。
我到甲板上起就是个铁孩子。那是个最大的锁链帮派，我们统治了过半甲板和一系列更下层甲板。我是个帮派头目。我有名望和一丁点儿权利，都是从席卷甲板的战斗中挣来的。那就是你向上爬的方式——通过泼洒其他人的血。如我所说，和任何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真的。但有一段时间没有甲板战争了，没有全面展开的战斗。而和平孳生骄傲自满。
我没有预见其来临。我独自一人，开始就是个坏主意，但我在主起重机旁的铁孩子领地中，所以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留意的东西。我拐过弯进入围罩梯口，直接撞上了刀尖。举着它的孩子就站在那，苍白，因害怕她刚所做的事而颤抖，她在我肚子里的利刃直插入柄，血渗入她的手指。同样，瞬间我就站在那，直瞪瞪的看着那孩子。她手臂张着的那一面有善人的纹身之一。寒冷穿过我的内脏。她拽那柄刀，试图抽出来，试图再次捅我。我的手钳住她的手臂。她试图扭开。世界变成了模糊的虚影。我上前一步，蹒跚着而那个帮派女孩放开了刀子。我视线中她的脸是一片苍白模糊。我正在倒下，任何话语或喊叫在我喉咙里仅是咯咯声。就像……就像维系我的绳子被砍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