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一家老小
聂荣走进林杰租在城郊的屋子时顿时看出了这里的寒酸。租房四周是菜土,渔塘,鸡场和猪圈。这里是原来的农民转为城镇户口后没有了田地,但是还有菜土。几乎每家每户都喂了鸡和猪,走进这里空气里充满了,菜地里的粪味、猪粪和鸡屎臭味。这些菜农户,没有丝毫规化的开荒拓土意识,哪里方便在哪里挖出块菜土,一眼望去东一块西一块。垃圾也到处都是。林杰租的房子离马路有百把米,绕进去要五六分钟。林杰领聂荣进了屋,进门是个客厅,客厅里空空如野,只一墙角边放了一四方小桌,桌边有二条长凳,二条靠背矮椅。房里天花板上吊着把吊扇和一盏灯。从厅里可以看见没门的厨房,厨房里黑黑的灶台上放着炊具和锅碗瓢盆。林杰带聂荣到房里坐,走进里屋、屋里有三个小女孩,林杰老婆,一个三十多岁的胡子垃渣的男人,林杰介绍说这是他堂弟,原液压件厂热处理工。还有一个尖鼻鹰眼的男人林杰只望了一眼,聂荣后来知道这男人是来要茶油钱的。屋子有台黑白电视机放在一五屉柜上,柜面上堆满七七八八的东西,有杯子、盘子、孩子的书本、扑克牌、一些药瓶药盒、发夹、袜子、、、。墙上贴了张财神菩萨像。母亲带着三个女孩坐在床上,堂弟坐床边,另外一个男人坐一把靠椅上,歪着身子不时看看这个看看哪个,还不时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这时是早上九点半钟。
林杰从厅里拿了条靠背椅给聂荣坐又泡过来一杯茶,自己并排和堂弟坐在床边。
电视里正在演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
“这是我堂弟原在液压件厂做热处理工的。名叫唐勇。”这黑皮肤男人一身油亮,一看就知道有一身蛮力,他鸡窝似乱蓬蓬的头发,应该有一个月没洗过,一脸胡子也很久没有刮过。他眼睛很大,黑黑的黑眼珠很亮,而且转动灵活,应是个心口不一有些鬼点子的人。他有一口很整齐又白的牙齿,偶笑时脸上还显出二个酒窝来倒怪诱人的。他整个给人看去不协凋,如走在街头可以做个乞丐,坐在房里也可象个宾客。他壮实的近乎于牛,谈吐就显得粗俗幼稚的有点可笑。
“热处理没问题,我在液压件厂做了十年,什么没做过哪是小菜一叠。”
“你怎么不在液压件厂做了呢,哪是国营单位。”聂荣问他。
唐勇有点尴尬他傻笑了笑。这时林杰老婆插进来说“他跟老婆离婚了,儿子判给老婆房子也归老婆,他没房子住就跑这里来了。”林杰老婆纯粹乡里堂客的模样,能吃苦耐劳在农村还算个标致婆娘。
听堂哥嫂的话这男人感觉丢了面子于是说“我是假离婚。我以我名义找关系贷了二十五万。这钱我全给了我老婆了,然后假离婚,现在信用社在找我。有这二十五万我老婆孩子会活的很好。我无所谓随便到哪有口饭吃就行。”
“我说你傻你还不相信,你现在是人财二空,你说假离婚就假离婚啊,哪离婚证是真的,你老婆随时可以跟别的男人跑了。”林杰老婆说。
唐勇听了这些话却毫不在意,听他的口气看他的神态,完全认为自己这一举动是明智之举。他竟有些得意洋洋的说“我老婆我还不了解吗?儿子还总是我的吧。再说二十五万我这一辈子也攒不到,怕懒去的现在我离了婚大不了去坐牢。”
“钱都给老婆去了,还不知是别人老婆不,我们想跟你借一万都没有。住没地方住饭没的吃,不是我们收留你、你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林杰老婆有点讥讽地说。
唐勇又露出无奈的笑容,眼光却是哪种狼性。他嗯嗯了半天没想好要说什么。聂荣虽第一次接触这个男人,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为己目地不记后果,一身又透着蛮荒之气的壮实男人,待在谁家里都会是个隐患和危险,特别象林杰这种四女一瘦弱男的家庭,迟早可能会被这个一时就冲动的男人所摧毁。
林杰好象很欣赏这个堂弟,喜欢他牛一般的力气,看去好象对什么事都不计较,暂无不良嗜好,吃什么饭菜穿什么衣服也随便。虽然说起话来海阔天空口无遮拦,牛皮吹的不着边际,可热处理技术方面也说得头头是道。他现在需要他。
哪个鹰眼尖鼻的男人看来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他不停地在哪抽烟。
“你热处理做些什么单位的,业务方面怎么样,批量、大件多吗?”聂荣问。
“比较来说还可以,一天可以保证开一炉。现在批量东西是标准件厂的、鑫建公司塔吊上面的连接螺杆也是批量,一批有一、二千根只是一个月只有二次。陆陆续续的还有些散件”。林杰说。
“也做了怎么久了质量方面怎么样,客户反应过一些什么问题。”聂荣问。
“这方面我不懂要问我堂弟。牛x你说说。”
“蛮好啊,标准件厂每月有二、三十吨货,他们产品销往世界各地。到现在一直没出过问题。塔吊上的螺杆要求是A类,我们做了几千根也没问题。质量方面你放心,不是我吹牛我们在单位,上到天上的飞机部件,下到海里的潜艇部件,陆地上雷达上面多头旋转螺杆,坦克上面的连接轴什么的,全都做过。我只凭眼睛看火色和听声音就能判別出来。”好大的口气、牛x说的倒很神,林杰夫妻二人用赞许和骄傲的眼神望着他。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聂荣从新打量林杰堂弟。他的外表纯粹自已糟蹋出来的,鸡窝式蓬松的头发不梳理也不冼,黑脸上冒出油,墨黑粗粗的眉毛也显得脏,黑漆漆亮眼珠四处窥探,三十几岁的人胡子拉渣。他倒象只卧着身子躲在暗处的野兽。他这双眼睛黑暗中也会闪光,如果他收起笑容,这双眼就透出凶险,最好夜晚不要看到这双眼睛。
“我是轴类凸轮轴,一批有四、五千根,一个月有五、六万根做调质处理,你做完热处理后硬度保证在HRC28~32度,到时我会有一张工艺单给你,上面有热处理要求。你这里做完后我还要拿到厂里做金相化验,所以要得要不得不是你我说了算。到时厂家会提供一份化验单。”聂荣说。
听到数量的原故一家人都乐了。
十一点半时有人敲门,末后进来一男一女二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林杰叫他们舅舅、舅妈,二个人板着脸。他们在厅里坐下。
“林杰今天有钱吗。”女的铁青着脸问。
“舅舅、舅母你听我说。”林杰说。
“不要说了,你把我们当小孩啊,一二三再二三的推拖。你就说今天有没有吧。”女人说。
“可是。”
“不要可是、可是,因为、所以。你就说今天有没有吧。”女人说。舅舅站在一边一言不语,这又是个女人称霸的家庭。
“我是有钱,只是钱没回,回了马上给你送过去。”林杰用哀求的调子说。
“你就是个骗子,有本事你骗别人,骗我们老夫老妻算什么本事。我们同情你、你反而害我们你说你是人吗。”女舅母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气愤极。林杰老婆从床上下来到厅里去了。
“舅妈、你说话也不要哪么难听,这钱我们又不是不给你,现在钱没回来我们也不愿意,你就是杀了他也没有啊。”林杰老婆的声音。
“哪你们倒还有理了啊,去年11月份借的钱,说好年前还,过年说没钱我们也没逼你。现在七月份了你还好意思说没钱,鬼都不相信你,你们夫妻俩一个货色,不是骗是什么,说骗还轻说了你,这分明就是抢。”舅母说。
“舅妈你可以说我,听你怎么说,骂我也行但你不要骂我老婆。”林杰说。
“现在不能说了,真好笑、借钱是你们二个人到我这借的,当时你老婆没说话吗,`舅舅舅妈你们放心,我家林杰绝对会讲话算话,当初信用社贷几百万,没信用能贷到吗。'说不得是吗我还要打。”随着舅母这声打后只听见一声耳光“啪”的响声。接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和叫骂声响成一片。屋里的人都站起来进了客厅。眼前二个女的打成一团,二个男人也揪在一起。原来是舅母气愤不过打了林杰一个耳光,老婆见丈夫挨打就去还击,舅舅看自己老婆挨侄媳妇打,就去打侄媳妇,这样林杰见舅舅打自己媳妇,就去打舅舅。一场混战。等房里人出来把双方人分开,可以看见女人的头发都乱了,四个人的脸红的红白的白。
“你看这象什么话,侄媳妇打舅妈侄侄打舅舅,你们借钱不还还打长辈,你们是人不是。”舅舅脸显然是气白的,他浑身颤抖声音也变了。
“你老婆打我老公。我不容许别人打我老公,不就是欠点钱吗又不是不还给你们。他是我老公能随便让人打吗。”林杰老婆尖叫着说。
“你竟打你舅舅,这里我一分钟也不想待了,你们把钱还给我们,这辈子我们不会再踏进这个门。”舅母吼叫的声音格外愤怒,显然自己在这场博斗中没能取胜。
林杰的脸也是白的他气咻咻地站在哪一脸无辜地对舅舅说“你不能打我老婆。”
一场混战没能分出胜负,但二边的关系己见分晓。
一屋子的人都慢慢沉默下来,三个女孩子站在哪望望这个又望望哪个,对刚刚发生的事一时弄不明白。
“林杰别说我们不给你面子,你借钱时候说的好好的,现在却一拖再拖。下个月这时候我们来拿钱,如果再没有我们只有报案说你们诈骗了。”临出门时舅母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