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坐电梯到达四楼儿科,走廊里灯光刺眼得和林晚刚刚进来时形成强烈得对比,只是走廊上和外面一样,淅淅拉拉也没几个人,陈屿钦直接带她敲开了在职办公室的门,这样的大医院。就算是再大的台风,也是有人值班的。
“谁呀?台风天都不让人睡个好觉。”伴随着一阵迷迷蒙蒙的咒骂声,从里面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洛奕豪,身上披着松松垮垮的白大褂。
直到见到眼前的洛奕豪,她才稍微正经起来,尤其是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小孩子,身后远远跟着一个女人的时候,洛奕豪更是饶有兴趣的把整个背部靠在墙上,双臂抱在一起,一脸好奇八卦的神情,
“哟,陈董这又是惹得哪门子桃花债啊?”洛奕豪笑吟吟的看向他,还慵懒的伸了个拦腰,眼瞅着往洛奕豪身后瞄了几眼。
“不过也真是稀罕,你可是第一次带女人来我这儿。”洛奕豪顿了几秒,又恍然大悟的补充道,
“当然,除了上次你们家韩小姐……”洛奕豪撅撅嘴,好像又想起什么,
“不过你们家韩小姐脾气真大,上次来的时候要不是我值班,我肯定把她推给别人……”洛奕豪一脸委屈的吐槽,上次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陈屿钦的未婚妻,毕竟他回国也有两年之久,他哥让他好好照看陈屿钦女儿,他上次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韩子沁,第一次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上次差点儿把我们科室给搞得鸡飞狗跳,你说那女人一脸气急败坏,好像我们欠她钱一样……”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你这位未婚妻的?”
洛奕豪靠在一旁自顾自的吐槽,陈屿钦听了几句便从他身边绕过抱着静思坐到了他的里屋。
“欸欸欸,你干嘛呀,你是真不把我这儿当自己家呀……”洛奕豪一边骂一边跟着洛奕豪进了办公室。
“你要是这么喜欢废话的话,我不介意和你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不过打扰了你的清梦我可不服责任。”陈屿钦淡淡的声音想起来,一边把静思身上外面的披风解开。
“喂,你……“
“或者,我也不介意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哥……“陈屿钦说的云淡风轻,一副商量的语气。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还没等陈屿钦的话说完,洛奕豪就一脸无奈的举手投降,谁都知道,他从小最怕他哥。和他哥打架从来没有赢过,他从来都庆幸自己是个医生,不然他都严重怀疑自己现在还是不是还存活于世。
洛奕豪说着,一边把衣服理好,顺便到洗手间冷水洗了个脸,原本感叹这么好一个天气,谁知道会遇见这么一个平时就会仗着他哥欺负他的人。
“来,给我吧。“洛奕豪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拐过来想接过陈屿钦怀里的孩子,小家伙转过头的一瞬间,洛奕豪一愣。
“这不是你们家小蝶吧,那你那么上心干嘛,还大晚上的把我嚷嚷起来,你知道我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先不说自己值不值班,每次小蝶来自己都鞍前马后,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自家老哥真会找事来坑他这个弟弟。
“别废话,她有点儿发烧,看看要不要挂吊瓶,或者吃点药?“陈屿钦冷冷的声音冲击着洛奕豪的耳膜,
“看来你是跟我哥在一起呆久了,遇到这种事情就不大惊小怪了。”
洛奕豪嘴里小声嘟囔,赶紧恢复了正经,覆上了静思的额头。
“有点儿烫,还是量个体温看看,她刚刚被外挂披风捂了很久,再加上这种天气,体温有可能非常不稳定。“
洛奕豪把一支体温计交给陈屿钦,并嘱咐他看着小孩子夹紧。
陈屿钦想把静思厚厚的外套脱下来再给她塞体温计,谁知静思一看到体温计,或者说从进来一睁眼看到洛奕豪的那一刻,整个眼神就变得恐惧了。
静思摇摇头,开始只是眼泪有些往外溢,直到后面就小声的“嘤嘤”抽泣起来。
“喂,她哭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洛奕豪在一旁看着静思,确实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学医以后见过太多小孩子,也没见过哪个小孩子碰到量体温就哭得这么厉害。
“喂喂喂。你别哭啊,我……“洛奕豪顿时语塞,他是个医生不假,他会治小孩子的病,可是不会哄小孩子呀。
林晚应陈屿钦的话一直等在外面,从两人进去之后她就一直在担心静思,直到刚刚接到的那个电话,让她的大脑到现在都整个嗡嗡作响,喉咙里疼得说不出话。
“林小姐,非常抱歉,林晋先生和林静思小姐的骨髓配型不符,还请您另找资源。“
接到消息的一瞬间,林晚整个身体一片僵硬,腿软的愣愣跌坐在走廊的很久没有知觉,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从希望的山顶一瞬间跌落涯底。
整个走廊空得叫此时的林晚觉得可怕,那种被无数亮光照着却无数躲藏的可怕,世界上有那么多小孩子,为什么非要抓住她的静思不肯放手呢。
林晚靠在座椅上呆呆的望着走廊很久,应该是外面的又一阵大风来了,连树上的落叶都沿着墙角被刮进来一片接着一片,秋天来了,叶子离开枝桠,她的静思会不会也和叶子一样离开她?愣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低下头捂着嘴巴抽泣起来,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她无数次安慰自己,就像别人安慰自己一样,可只有她知道,安慰的久了,连安慰自己都觉得是一种多余了。
直到电话响起,对面传来陈屿钦的声音。
林晚没有说话,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尤其是林晚听到静思的消息,才调整了僵硬的两条腿,把刚刚发生一切的痕迹抹去,才迈开步伐跟进了刚刚陈屿钦进的那间屋子。
迎面传来的就是静思的哭声,林赶紧跑上前去,静思看到林晚下意识的张开小手迎了上去。
陈屿钦显然也看见了林晚有些红肿的双眼,林晚自顾自的接过静思,小孩子马上安静下来。
陈屿钦把体温计交给她,然后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清山区别墅群单身公寓101,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道身影,顾令言手里擎着高脚杯远远的盯着窗外拍打的很大声的雨水,公寓临海,透过窗户的缝隙可以听到远处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和着远方“呼呼”的风声。
傍晚在超市,她跟着保安去了监控室,不用她的一句话就让那个插队的女人闭口不言。
这是她从小被教到大的东西,毫不夸张的说,庆都的顾家和临城的陆家一样,都是几代的红色世家,到了顾令言这一代,哥哥顾令南更是年纪轻轻就调任中央,前途不可限量,明里暗里要攀附顾家的人数不胜数,可她为什么非要嫁给他呢?她这次瞒着所有人从家里跑出来,最后也没能换来他的一句话,甚至连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刚刚接到哥哥的电话,大概意思就是说,台风过境之后她就要回庆都,可是难道连一句话的时间也不能给她吗?
女孩儿又闵了一口红酒,重重的咽了下去。
风透过窗子的缝隙把她的睡衣吹的得飘起来,可刚到心头得那口酒又让她觉得胸口莫名炙热,身体却冷的颤抖起来。窗子上能清晰得反射出女孩儿刚刚那一抹笑,很快又消失不见。
床上得手机频幕亮起来,微信群里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可能是暑假得原因,又或者是碰到这样一个好天气,尤其是她这几天的频繁上线这次终于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就像从小到大的她永远是人群中一颗发光的不可逾越的星星。
“你们知道吗?顾大小姐从国外回来了……”
“真的?这几天我看顾小姐的头像一直亮着,看来回来是无疑了。”
“我记得令言当年可是我们班班花,一张脸不知道迷死了多少人。”
……
令言看着纷纷攘攘的微信群,几乎都是在谈论她回国的,毕竟自己大二那年离开的一声不吭,没有理由也没有好好跟大家告个别。
“令言出来呀,我大哥可是接到你结婚的请柬了,听说是当年那个洛教官……”
这句话无疑是炸开了大家的心脏,也炸开了顾令言的心脏,群里一时间没有人再敢接话,但这似乎并不是顾令言的作风。
“是啊,我回来了大家。而且确实是要结婚了,等我结婚那天大家能来的可一定要来,之后我会给大家分享婚纱照的。”之后还加了一个笑吟吟的表情。先不说她和洛世琛是军婚,婚宴上根本不可能请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就算是请她哥哥也不会同意,所以刚刚的话既是对刚刚话的反击,也同样嘲讽了众人的不自量力。
“哦,令言你来了,真的要结婚了吗?恭喜恭喜啊。“令言的回答一发出,群里又闹开了锅,只是众人不约而同的把那位”洛教官“隐去,把重点放在了恭喜她结婚这件事情上。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她真的有勇气再说话,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让所有人三缄其口,而她除了一度成为校园人物之外,更是成为全校人的饭后奇谈。
众人接二连三的恭喜之后就没有了,没有任何人再问她关于结婚的氏,也没有任何人再关心她要结婚的对象。
令言把手机扔在床上,转身去了客厅,找出几颗安眠药灌了下去,开始培养睡意,这样的天气她睡不着,或者说这样的夜晚她才更睡不着。
陈屿钦在静思对他疏离的一瞬间,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出来病房,那种感觉在他看到林晚和陆明昊站在一起的时候有些相似,他终于还是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点燃了一根烟。直到兜里的电话响起,频幕上是“沁儿“的名字,这个名字还是两人小时候给对方的备注,因为她姐姐喜欢这么叫,所以他也跟着这么叫,现在看起来只是满满的讽刺。
“喂,阿钦,你在吗?”电话里传来女人甜美的声线。
“我在。”
“你喝酒了吗?还是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声音上去不舒服?”对面的女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刚吸烟时喉咙的沙哑。
“有事吗?”陈屿钦开门见山。
“怎么?没有事人家就不能跟你打个电话呀?“女人显然心情很好,只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冷漠,可她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说话语气。
“我这边还有公司的事。”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忙,每天都是公司的事,你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吗?”女人叮嘱道,言语里透着一丝撒娇和可爱。
“这样的,一个是小蝶差不多快好了,下周是小蝶的生日,我不管,反正你要陪孩子一起过,还有就是我爸爸最近想和你吃个饭,谈一下我们的婚礼……”
“怎么,你没有时间?那我……”
“可以。”陈屿钦斩钉截铁给出答案。
“好,那你忙吧,我先挂了。”对面的女人随即挂断了电话。
“喂。好了。“洛奕豪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跟上来。
“稍微有点儿烫,打了吊瓶,输完就可以走了。“
陈屿钦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洛奕豪一脸的疲倦,
“不过挺惨的,这么小一个孩子居然有白血病。“洛奕豪也忍不住感慨,尤其是作为一名儿科医生,他见过太多活蹦乱跳的女孩儿了。
“所以,她是你女儿?”
陈屿钦又点起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点了点头,
“那那个韩小姐呢?小蝶呢?”洛奕豪又问,他不是不知道商场上有人玩得欢,可只是没想到,连他哥口中一向洁身自好的陈屿钦居然也能玩得这么欢。
“小蝶是我女儿。“陈屿钦回答完,又背过身去,把整个背部重重的靠在墙上。
洛奕豪似乎明白了什么,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