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男人用冷冷的话语打断了她,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如果不是在黑夜里,你会观察到男人脸上明显的愠怒,或者说害怕。
显然,男人的焦点放在和她截然相反的位置,大概他又会觉得自己在用这种方式装可怜博同情,或者,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想用孩子来栓回前夫的恶毒女人。
“刚刚,应该是淋感冒了。“
“不过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林晚解释,觉得自己和他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个,你要是没事就先走吧。“虽然没有他的时间,她一定会害怕的要死,就像这样的狂风暴雨,下半夜她应该是睡不着的。可她不想让他留下,也不想像当年那个自己一样贪婪的想要抓住太阳一般的他,以至于后来他决绝的离开,让她真的像个冰块一样度过寒冷的冬天。此时的她,就算在害怕,也不会再想依赖任何人,渡过的无数个寒冬,让她变得无坚不摧。
男人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挪动着身影,直到坐到她身边,林晚一惊。
“你干什么?“说话的一瞬间,一阵刺眼的光照得刚刚适应黑暗光线的林晚头晕目眩,男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只见男人单膝跪在床上,把静思身上最上面的一层很厚的被子拿开,整个人小心翼翼的抱起静思,连同最里面的一层小被子,一点儿都没有惊扰到熟睡的静思。
林晚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幕,谁又会想到,堂堂陈氏远风总裁会这样抱起一个孩子,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他有个女儿,还是个十分疼爱的女儿。
“跟上来。“男人抱着怀里的孩子走在前面,出房门的时候见女人没有跟上来,回头才发现林晚整个人愣在原地。
林晚点点头,赶紧跟上去。
下到一楼通向楼梯口的时候,一阵寒气顺着走廊逼进来,林晚一阵寒颤,虽然是炎热的夏季,可再炎热的台风也会带来寒气逼人吧。
林晚几步跑到前面男人跟前看静思,刚刚屋子里还算暖和,出来这阵凉气林晚都受不了,更别说是静思了。
跑到跟前林晚才觉得自己莽撞了,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把被子折起来,遮住静思的小脑袋,把小家伙整个身体包裹的密不透风。
男人显然察觉到了她打量静思的目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到外面把伞撑起来。“男人叮嘱了一句,继续往外走去。
林晚乖乖撑起一把伞,跟上男人的脚步,外面的雨被风刮得几乎是斜着冲击着两人,林晚把伞遮到男人跟前,想替男人抵挡一些风雨,也避免雨下到静思身上。
奈何男人一米八三的个子,林晚撑起伞直接就抵到陈屿钦的额头,林晚只能尴尬的踮起脚尖尽力避免挡住男人的视线。
男人最终把脚步停在快要进入雨幕的台阶上面,悄无声息的把伞从她手里拿过来。
有那么一刻,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经在原地,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一起出门,林晚一米六的个子根本撑不到陈屿钦一米八几的身高,那天陈屿钦就是这样从她手里夺过来伞,然后许下那句“永远为你撑伞“的誓言。
那时的林晚会眨着眼撒娇,”那我就永远也没办法给你撑伞了?“
陈屿钦无所谓的点点头,”那又怎么样,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撑伞不就行了。“
后来的那句话林晚一直都记着,因为陈屿钦几乎是个不会说情话的人,就像他这样的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足以迷倒众人,可那天林晚清晰的记得,陈屿钦摸着她的头,宠溺的对她说,
“等有一天我们都老了,整个人都会驼背的时候,我们就给彼此打伞,好不好?“
“如果我们有孩子,那我们就让她给我们打伞。“
那时的两人像世间所有普通的大学情侣一样幻想未来的美好,那时的林晚也会因为陈屿钦一句话感动涕零,就像那句不经意的话,是陈屿钦说过的为数不多的让林晚记忆深刻的话。
“走吧。“不知男人有没有想起林晚五味杂交的这些,总之一句话打断了林晚些许的念想,大概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多感性,在林晚身上就是七七八八的情感,又或者是因为林晚这辈子只爱过眼前这一个男人,所以脑海里所有的情绪都是关于他,关于两人在澳洲短暂的两年。
可男人不一样,男人是理性的,就像现在的陈屿钦,即使再大的事情,他也没有忘记发烧的静思,所以林晚有时候会痛恨自己这样的个性,忘记的就该忘记,“回忆“是两人的,但”回“的人不过是一个自己。
男人改为一手抱静思,一手撑伞,两人亦步亦趋走近磅礴的大雨中。
这家私立医院是陈屿钦出资建设,刚开始的目的是希望若浔有个安静的地方养病,也为了方便自己过来探望,所以停车场也就是二十来米的距离。
男人比林晚高了一大截,按理来讲林晚是跟不上男人的步伐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晚总觉得男人在故意压低步伐,甚至是为了配合自己。
“拿钥匙,在右边裤兜里。“男人的步伐停在那辆深黑色低调的劳斯莱斯身边,头微微倾斜,示意她掏钥匙。
林晚愣了愣,这种情景真是像极了某些言情小说里男主用在女主角身上的套路,然后就是……林晚摇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眼前的陈屿钦现在确实没有空闲的手而已。
林晚把手伸向男人的西裤边上的口袋,因为雨斜射进来的原因,男人的西裤被水沾湿几乎贴在腿上,但这不仅没有破坏男人冷峻的形象,更加显现出男人那条腿的修长。
林晚蹑手蹑脚的把手伸进去,一股温热的气流窜过林晚的手心,似乎还能触碰到男人腿上健美的肌肉,林晚碰到那串钥匙便触电一般把手退了出来,手心不自觉的渗出一层密集的汗。
林晚按照陈屿钦的指示顺利打开车门。
“坐到后面去。”陈屿钦没有坐进驾驶座,而是把怀里的静思和伞一并交给他,然后从伞的遮蔽下退出来绕到后门给两人打开了车门。整个过程里的他全身被淋得更湿,尤其是上身那件紫色衬衫,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直接灌倒进衣领,整件上衣都粘到身上,可即使是这样,他一连贯轻车熟路的动作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散发着这种男人应有的尊贵与骄傲,这是林晚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和当年的陈屿钦不一样,就算是和后来遇到的陆明昊比,也不一样。
林晚愣了几秒坐了进去,有一瞬间,林晚觉得这种情景真像是一家人,可是又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男人很快的踩下了油门,车子“蹭”的一声滑出了雨幕。夜晚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台风把大路两侧的树木刮得“呼呼”直响,甚至能听见有树枝折断的声音,雨水顺着窗子哗哗往下流,除了前窗玻璃,几乎看不到外面的视线。
前座的男人一言不发的开车,似乎对要行进的路线轻车熟路,偶尔会重重的踩下油门,林晚一直觉得这样的情景可能只会出现在电影和电视的情节当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历其中。
奇怪的的是,也许是眼前的男人,雨中行进偶尔车子的震动也不会叫人觉得不安,也许是曾经在一切过,很清楚的了解他,所以现在即使是分开,林晚也会有厚重的安全感。
“陈屿钦,你把车开慢点儿。”林晚摸摸静思的额头,可能是刚刚在医院出了点儿汗的原因,没有刚刚那么烫,所以,其实没必要那么急迫,还是安全要紧。
“坐好,别说话。”陈屿钦没有回头,只是通过前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林晚。
林晚尴尬的闭上嘴,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就好像你好心提醒别人,别人既不领情,还反过来骂了你一顿。
车子大概行了四十分钟,才稳当当的停在一所底下停车场,林晚下车感到有些熟悉,才想起来是静思前几天刚刚转出来的临城第一人民医院。
陈屿钦最后下了中控锁,走向抱着静思的林晚,才发现背对着他的林晚肩上磕着静思的小脑袋,两只眼睛睁得很大,眼睛周围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整个小身子趴在林晚肩上一动不动。
陈屿钦站在林晚身后十来米的地方看着眼前的母女,在他无数的午夜梦回中都反反复复的重演着这一幕,只是渴望已久的东西忽然有一天近在咫尺,却又觉得遥不可及。
林晚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的走近,还在轻拍静思的肩膀和她说话,刚刚一下车静思就醒了,只是还是有些发烧,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精神,看见林晚就耷拉着小脑袋趴在林晚肩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静思,和妈妈说话好不好?“林晚微微侧着身子,想引起静思的注意,毕竟小孩子没有精神就会一直没有精神,林晚真怕静思一会儿再睡过去了。
静思显然是听到了,可就是转转小眼睛,摇摇头趴在林晚肩上,一动也不想动。静思乖巧是真的乖巧,麻烦的是一旦生病,性子倔强得谁都不敢惹,尤其是小孩子一旦没有精神,就一言不发,很少说话,林晚只能陪着。
陈屿钦听着林晚细声细语得安慰静思,在妈妈这样得角色中,做的得心应手。
肩上的小家伙显然发现了走上前来的高大男人,好奇的动了动,但还是争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陈屿钦,男人看着小家伙,心一下子柔软的不知所措。除了小蝶刚刚出生那会儿,陈屿钦从来再没有过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又不一样,仅仅是看趴在林晚肩膀上的静思,陈屿钦心里好像又有了一个家,从四年前回国,他第一次又这样的感觉。
陈屿钦看着静思的那张小脸,和林晚相似的更多,眼睛圆圆的,脸型是和林晚相像的鹅蛋脸,鼻子也和她妈妈一样小巧笔挺,皮肤很白,是那种婴儿的白。陈屿钦想到前几天刚刚查到的资料,说白血病的孩子,因为造血干细胞缺失的原因,皮肤也比一般小孩子要白,所以静思应该不是普通小孩子那种白。
林晚显然发现了静思小小的动作,转身发现了身后的男人。
“你弄完了?“
陈屿钦“嗯“了一声点点头,静思也随着林晚的转身把脑袋转了过来,好像还没有拿好奇的眼神看够这个陌生叔叔。
“静思。“陈屿钦的注意力完全被静思吸引了,伸出手细声细语的哄到,
“叔叔……抱抱好不好?”在说道“叔叔”的称呼时,男人心里顿了顿,就连一旁的林晚也愣了一愣,随即压下了心里的吃惊,但男人又似乎在有意无意的提醒她,故意把“叔叔”两个字读的很重。
静思没说话,仿佛没有听到陈屿钦的话,还是用刚才的眼神盯着陈屿钦。
“静思,妈妈怎么教你来着,看到陌生人要打招呼是不是?”虽然知道静思有些发烧,但林晚还是开口,带着一丝斥责,静思虽然从小没有上过幼儿园,也没有和太多人相处过,但林晚一直陪着静思,把基础的礼貌教给静思,让静思尽量和普通小孩子一样,所以就算不是陈屿钦,林晚也会教育静思。
静思显然也听出来林晚语气里的斥责,然后糯糯的看了一眼妈妈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的高大男人,迎着男人把手伸了过去。
林晚原本是想让静思开口说话,顺便拒绝陈屿钦这个拥抱,毕竟小孩子拒绝大人都不会有什么想法,可不知道静思是不是故意的,居然自己伸出手,一般来说,除了林晚,静思也只和陆明昊这么熟,可前提是,两人几乎是看着静思长大的。
陈屿钦嘴角闵起一抹笑,接住了静思,林晚尴尬的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知。
“走吧。”陈屿钦没有再管林晚,搂着静思挎着稳健的步伐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