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就这样和月神一起开始上路,去那个自己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因为一个委托。以前很多事情,尤其是那些现在想起来是很美好的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他都觉得怎么就这样麻烦和讨厌的,但是这次他收起了这份心思,理由有很多,是因为走过永乐城三年之后回来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是因为对逃城怀有深深的内疚,是因为平静的那一份嘱托,是因为丰雪心的那一句等你回来,也是因为那一块不知道还能否再次遇见的石头。这一次不能再大意了,不能再出岔子了。
在一开始见到月神的时候,到现在和月神在一起,月神已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月神了,这个时候,阿来也在尝试这和月神的相处。
阿来想着这一去,首先要经过洪都,阿来对洪都是听过,但是觉得不熟悉。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了一种情绪,这情绪叫做期待,因为一本本来应该要给乐赢的游记,光只是看着书名就觉得很有故事,真想看看那些自己不曾走过的地方在书上是怎样的,以及自己真的去过的时候是怎样的。
去洪都之前,要先经过一座山,那座山也是极为有名,光是名字就很唬人。
“月神前辈,你走慢一些。”阿来对前面的月神喊着。
月神回头一笑,又是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大嘴。
行到一处,月神停下来。
阿来跟上,随着月神的视线一看。
山下有一只军队,披甲挂枪,浩浩荡荡,最前面的那个领头的分外的神色,下面的胡子还扎成三束,嘴上挂着似有还无的神秘微笑,他右手持着一把大长刀。
“原来军队行军是如此的威风。”阿来喃喃道。
“好了,月神前辈,看完了,该走了。”阿来推了推月神。
换了几天前,遇到月神这样的人,别说推,能直视也是顶天了。
但是月神愣是不肯走,阿来拽也拽不动,于是无奈,只能陪着月神把这行军看完。浩浩荡荡的军队,毛估估有个几万的人样子,有人骑着搞头大马上,有人持着长戈在后面亦步亦趋,幸好领军的人并没有因为骑马的原因就骑马驰骋,不然后面的那些步卒不得跟个半死。
也幸好自己这是在山上,不然在山下遇到这军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这看完,竟然已经日落,想起在山上,还没得住宿,阿来心中便不由的不开心起来。这月神好歹以前也是一流高手,也当过一城第一人,怎么现在心智成这样了的。
阿来想找个地方,但是一时之间没有任何盼头,想着入夜之后就更麻烦,自己在武林城也好在永乐城也好,虽然也经常过得不怎么样,但是也没有想这样在山头上度过一夜呀?
入夜,山上树林边有点渗人。
然后阿来瞧见了一点灯光,好像是一间屋子里发散出来的。
阿来带着月神往那边走,但是月神似乎又在闹脾气,不肯去,抱着一棵树,阿来拉扯也拉扯不动。
这样阿来反而被整的有点恼火,算了,你不去,我自己一个人,总好在在野外过夜。
还真的是一间屋子,而且这屋子也没有太多破损。
“有人在吗?”阿来在敲门。
阿来连着问了好几声,也没有人,于是壮胆走进去几步瞧了一瞧,屋里的大厅里有烛火,想必这是有人的,只是主人这个时候不在。所以阿来也不好直接进去,于是就退出来坐在门口,取出那本《江湖没什么好的》游记来看。
第一章写的是主人公第一次游学,走在山上,竟然无意间撞见了那过山鲫,浩浩荡荡。阿来一看,就上了兴趣,过山鲫不是鲫鱼,鲫鱼是鱼类,民间也有各种与鲫鱼有关的美食,这过山鲫是一种人畜无害的精魅,只是看起来像鲫鱼,而读书人将它称为过山鲫是因为一般人遇上它的时候都是在山上,然后刚好是以种群迁徙,就像那过江鲫一样。
阿来也想自己咋就没有这么好运能遇见过山鲫呢?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自己这刚出门,虽然没有遇上过山鲫,但是也好歹看过了军队行军,想来差不离了,甚至更胜一筹了。
阿来再翻过一页,看到主人公也是入夜在在山头上翻山越岭,恰好又天宫不作美,下起了雨,就找了一个破庙借宿,不仅如此。只是这破庙看起来平常,但是没想到半夜时分,竟然有女鬼出没,主人公差点就着了道,幸好主人公也不是寻常人,是一个出自名门正宗,有技旁身,然后不仅没事,还反过来制服了女鬼,解救了几个老百姓。
“哈哈哈,这故事就老套了。”阿来拍着大腿,道。
“呼~”
“哐当~”
风一吹过,破屋里的窗户像是在打着寒颤。
“这境况怎么好生相似呀?”阿来道。忽然阿来猛地一想,这不是他才刚看过那游记上的女鬼出场场景?
阿来忙得合上书藏好。
“哎哟,我这得去找月神前辈,他一个人我可不放心。”阿来自己嘀咕道。
“月神前辈,月神前辈~”
阿来去找月神前辈。
这个时候阿来看到一个女子,背着一个背筐,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但是却是拐着脚,模样瞧着倒是伶俐。
“这位公子,你可否帮我提一下?”这位女子也不怯生,看到阿来就直接问道。
模样伶俐,尤其是一双眼睛灵动的令人瞧上一眼就不舍得挪开。阿来本来想随着话茬话茬应下来,但是刚才游记上都说了,荒郊野岭,女鬼出没,于是失声道:“欸,你该不会是女鬼吧?”
“不帮就不帮,还污蔑别人是鬼,你是脑子瓦特了?”女子眉头一蹙,也是怼了回来。
阿来一听这带刺的话,扭头就跑,这荒山野岭没得待了,还是去破屋吧,那屋子是破屋,不是破庙,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阿来折返回来的时候,大厅里多了两把椅子,屋子里有人影晃动,显然是已经有人回来了。
阿来就像刚才一样敲门,刚想问“有人在吗?”便有一个温柔声音传出来:“你回来啦?”
阿来一听,对这声音的主人更加的期待。
出来的人,下半身是青色带花坠裙子,上半身是白色的底衫外面套着类似马甲的红色外套,秀发盘起,简单而有自然。
出来的时候刚好侧身,嘴角含笑,肌肤吹弹可破,眉如远山,凤目中流光璀璨。
阿来看到这女子,便心生好感,这般女子,便是那女鬼,也是值得的。
这女子一看到阿来,便马上回屋,道:“这位公子,你是何人?”。
阿来惶恐,便道:“我路过此山,因为脚力不足没来得及翻越山岭,入夜后看到这里有光线,便寻思着过来瞧上一瞧,看是否方便借宿?”
窗户上看到女子的侧影,女子显然是在反复思量。
“借宿倒也不是不可以,这以前也是一个大宅子,只是担心我会吓到公子。”
“怎么会呢?”阿来道。
阿来本想说,你美貌不可方物,不引人垂涎三尺就好了,又怎么会吓到别人呢?但是一想这样可能就会太过于登徒子,便掐住了话头。
“真的。我看公子背着竹箱,像是一个读书人,我不想吓到你。”女子在屋子里急的直跺脚。
“我本就是泥腿子一个,这竹箱也是一个先生临别赠送的礼物,虽然念过学塾,但是读书人实在是称不上。虽我是泥腿子,但是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所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阿来想了想措辞后说道。
或者此人身体上不便,比如腿脚或者什么。
那女子明显还在犹豫。
“那如果是叨扰了姑娘的话,这里给你赔个不是,我这就离开。”阿来继续道。
“诶,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以借宿的,这宅子足够的。只是我…”女子见阿来要走,于是几步迈出了屋子。
阿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女子的右脸上有一块斑,看起来是胎记。
除此之外,还是极美的。
两人相对无言。
不过这过程很是短暂,先是女子先脸红了低下了头。看到这番情景,阿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阿来想起了平静,于是打算作揖。但是对这个陌生女子作揖,似乎有点不妥。
阿来想起了丰雪心,于是打算上去拥抱,但是这个拥抱似乎更加不妥。
阿来想起了大飞,但是一想起大飞,阿来便马上摇头,学大飞留哈喇子?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女子。
“公子怎么称呼?”
“噢噢,那个那个,我叫阿来,你叫我阿来即可。”
“阿来公子,如果吓到你了实在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进来坐坐,至于借宿一事,我等下可以给你收拾一下。”
“好的好的,多有叨扰。”阿来应道。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阿来问道。
这个女子还没有回答,外面传来一句:“姐,我回来了!路上遇到个冷脸汉。”
---------
曾经的逃城,现在的桃浦。
酒馆里,陈平安喝了一口酒,对着酒馆后头,道:“杨老头,你这一着棋下得真的极妙。水平倒是一点都没有落下呀!”
陈平安提起酒壶,然后仰头猛灌了好几口,喃喃道:“怎么,三教又要开始争一争了?怎么?苦了一个陈平安还不够吗?还有再苦一个人?不,这一苦,可远不止一个人。”
杨老头听到陈平安的讽刺,没有言语,他就坐在黑暗中抽着烟,光线没照到他身上,看不到他所有的表情。
而后面那句陈平安的喃喃自语,陈平安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有一些人都听到了,在刻章的平静听到了,在林间坐禅的修鞋匠听到了,董萧边上正在挠头的那人也听到了。
---------
“白老爷,前面那间屋,要过去看看吗?”一个宫廷装的女子问道。
被唤作是白老爷的人,其实年纪不大,但是却丝毫没有觉得这样被称呼有问题。白老爷远眺了一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