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齐恩预料的是,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人影,也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齐恩吓了一跳,他本能地举起手电,一个泛着幽光的物体陡然出现在屋子中央——是那把太师椅!
这玩意还在,可……可其他人哪去了?
齐恩彻底糊涂了。他小心翼翼地在屋内转悠了半天,连只耗子也没瞧见,更遑论人了。难道他们藏起来了?但这屋子并不大,除了太师椅外没有其他家什,是一种家徒四壁的状态,完全藏不下人。唯一可疑的……
齐恩抬头往上瞧时,发现头顶天花板是靠一块块长条木板拼接而成,非常平坦,与屋外所见的弧形屋顶不符,估计天花板上方还有些许空间。可即便这样,天花板离地有三米多高,以齐恩的个子,即使踮着脚站在太师椅上,离天花板还差一大截,这里也没有梯子,他们怎么爬上去的?
那么他们出去了?齐恩觉得这更荒谬。他出门前,其他人都好好地呆在屋内,出门后,也并未远离大门,没瞧见屋内有人出来过。虽然齐恩曾经转到屋侧和屋后头,可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巧在那个当口悄无声息地出门却不通知一声吧。再说,他临出来时顺手带了一把门,几乎将门给关上了。那门年久失修,每次开关都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但齐恩却没有听见过,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出门。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奇怪,他们究竟去哪了呢?
“苗苗……黄毛……”
齐恩壮着胆子喊了几下,声音在屋里回荡,跟着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齐恩僵直的身子动也不敢动,他脑袋里头唯一的念头就是——该怎样捱过这个恐怖的夜晚。
人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齐恩万没料到,身旁竟然突然又响起一阵轻声细语,那声音悠长缠绵,好似叫魂一般,缠住他的身子。齐恩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破了胆,他压根没意识去分辨那是什么声音,来自哪里。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也许神经麻痹了,也许是稍微恢复了几分理智,他恍惚觉得那细微的声音好像是在说“九命”。
九命?齐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在叫某个人的名字,但那声音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终于把齐恩喊醒了——
有人在叫救命!
救命……
救命……
清晰可闻,确实是救命声。
齐恩逐渐摆脱了恐惧的束缚,支楞起耳朵试图辨别声音来自何方,不料却惊讶地发现这声音异常熟悉,是肖勇那付公鸭嗓子!他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原来那三人不是消失,而是被困住了,他们就在附近!
齐恩立刻行动起来。他循着声线在屋内来回走动,尝试定位肖勇的位置。可声音实在是过于微弱了,时断时续,外加不时有回声干扰,齐恩找了大半天,也没找着他们在哪。起初他怀疑肖勇等人跑到天花板上面去了,便使劲伸长脖子探听头顶的动静,结果啥也没发现。并且用作天花板的木板铺得参差不齐,漏下许多缝隙,从缝隙中根本看不出上面有人的迹象,可见肖勇他们不在上面。后来他灵机一动,想起那把古怪的太师椅来。
齐恩蹲到太师椅旁,静下心听了一会,好像……好像声音是比刚才要清晰一些了。他顾不上干净不干净,立刻伏下身子趴在地上,将耳朵贴着冰冷的地面,不断变动方位进行尝试。终于,他发现椅子背后那块地方声音最响亮,看来他们三人就在下面。
齐恩把手电筒对准那块地方仔细搜索,果不其然,地上有个非常不起眼的圆型浅坑,跟五分钱硬币差不多大,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伸手往下按了按,浅坑里出现一个小洞。他再将手指头伸进洞里,勾住后用力一拉,一块约一平米见方的泥板被他拉离地面,下方露出一个大洞,有人在洞里喊道——
开了开了!
那是苗苗的声音……
“我说,你们怎么会被困在里面的?”
跳入洞中,还来不及打量周围的境况,齐恩先询问面前神色慌乱的三人。
“是我”,楚科洋答道,“是我的错。肖大哥发现了这个洞,于是招呼苗苗和我进来看,我最后一个下来,随手拉了一下盖板,没想到这块盖板从里面是打不开的,我们也不知道你在哪,就一直大喊大叫想引起你的注意。”
“可是我只能听见很微弱的声音,差点就找不到洞口了。”
肖勇接过了话茬:“瞧那盖板,肯定是夯土做的,又厚又实,隔音效果好得出奇。而且洞口的开关也十分隐蔽,想必眼镜你找了好久吧。”
齐恩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们悄无声息地走了呢,把我给吓得。对了,在屋外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是吗,那个等上去再说。你先瞧瞧我们在这里面发现了什么。”
说罢,肖勇将手电筒照向一面墙壁——
瞧那!
齐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黝黑的墙壁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显露出一长串灰白的图案来。仔细一瞧,原来是些蚯蚓状的文字。
……
闫火易害我
何诺元害我
大慈大悲娘娘救我
(一行被划掉的字,无法辨认)
何诺元在哪
白龙村宝藏在哪
皇帝锦盒在哪
……
“这……这……”
当看到白龙村三个字的时候,齐恩震惊得无以复加,谁能想到千里之外的荒郊野岭里,竟然会出现白龙村的名字。
“很古怪吧,这边还有”,肖勇又将手电筒方向一转,照出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齐恩定睛一瞧,登时颈后寒毛都竖起来了,那竟然是一具枯骨!
“瞧瞧,这儿可真是个风水宝地呀。”肖勇不无讽刺地说道。
枯骨呈完全的骷髅状,斜靠着坐在墙角,双手双脚都向外摊开,颅骨掉落在一旁。骨头上是一层恶心的黄腻色,关节处的肌肉早已腐烂殆尽,所以多数骨头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看上去应该死亡很久了。齐恩并未闻见尸臭,只觉得一股子浓重的土腥味直冲脑门。
其他人也把手电筒举了起来,洞内顿时敞亮了许多,齐恩也渐渐看清周围的情形:这地方其实是个四方形的地窖,位于太师椅的正下方,仅一人来高,沿着台阶往下走的话,得弯着腰。地窖面积不大,比上面土屋的一半还要小点,除了正面墙壁的几行字和那具枯骨外,齐恩发现右侧墙上还浇注着两条手腕粗细的铁链,铁链的绞口已经打开了。齐恩走过去用力拉了拉,铁链牢牢地固定在墙上,连半点灰尘都没抖落下来。
“眼镜,你怎么看?”肖勇问道。
“这地下室像是个暗牢,可谁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建个地下牢房呢?”齐恩摸着铁链若有所思。
“那可不一定,你听说过美国的51区吗?”
“你是说……这地方是个秘密军事基地?”
“哟,你还真知道”,肖勇兴奋地搓了搓手,“当然不,这里肯定不可能是军事基地,我的意思是,越是机密的事,就隐藏得越偏僻,隐藏得越好。”
这话倒没错,齐恩思索了一会,说道:“我觉得应该从细节入手,见微知著,否则都是瞎猜。”
“好主意,你准备怎么开始?”肖勇饶有兴趣地问道,苗苗和楚科洋见状也围了上来。
“我可不想靠近那堆骨头,所以当然是从这几行字开始了。”
齐恩边说边走到墙边,拿手电筒当教鞭,照着墙上的字。
“首先是第一句,闫火易害我。这说明写下这行字的人被闫火易给害了。”
齐恩顿了顿,因为他感觉自己在说废话,“闫火易是谁?你们谁认识?”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苗苗身上,只有她是本地人。苗苗怯生生地说道:“这个……这个名字,大概是闫伯伯吧……不过我也不太确定。”
“十有八九是那老家伙。”齐恩补了一句,“下面一句是何诺元害我,这个应该没什么异议吧。”见大家都微微点头,他继续说道,“大慈大悲的娘娘救我,这句就很费解了。不管这里的娘娘指的是观音菩萨还是巫烛娘娘,她们都是天上的神仙,不可能下凡救人。”
“是否可以理解成他被一个像娘娘的人救了?”楚科洋问道。
“也许吧,这句话不明所以,先放一边。下一句是何诺元在哪,这句话很关键。”齐恩又顿了顿,“王大爷说过,何厂长在黑风龙爪发生后不久就失踪了,所以这些话应该是在黑风龙爪事件之后,在何厂长失踪之后写的。如果是之前,何厂长一直在厂里工作,不需要问在哪。”
“那么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写字的时间了?”
“对。接下来……”
齐恩把手电往下挪:“白龙村宝藏在哪。这句话,太离奇了。”
齐恩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把眼睛往苗苗身上瞟。他的意思很明显,后面这几句话牵扯到大眼的事,必须有所顾忌。
没想到苗苗却大大方方地说道:“眼镜哥,白龙村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说吧。”
齐恩万分诧异。一旁的楚科洋沉不住气了,说道:“这事吧……你没下来之前,我跟苗苗说过了。”说完,他讪讪地笑了。
这家伙,嘴巴真快。
齐恩不免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得说起话来拐弯抹角。
“我很不理解”,肖勇插话道,“根据你们的说法,白龙村地下宝藏是莫家的秘密,而何诺元只不过是大眼父亲的战友,宝藏是在他去了白龙村两年之后才发现的。那么照常理推测,在当厂长这段时间,他应该不知道宝藏的事,整个自行车厂甚至整个黒酆山应该也没人知道宝藏的事。那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白龙村宝藏这几个字。”
“所以我觉得,我们得重新评估何诺元失踪这件事了。”
“你的意思是,何诺元之所以失踪,不是因为黑风龙爪事件,而是白龙村的宝藏?何诺元老早之前就知道宝藏的事?”
“有这个可能,而更进一步的推测是,黑风龙爪与白龙村宝藏是有联系的。首先,写字的人不可能是何诺元,所以在他身边,至少还有一个人掌握了白龙村的秘密,这点毋庸置疑。前三句提到的闫村长、何诺元以及娘娘,在黑风龙爪事件中都有他们的身影,所以此人——即写字的人——很自然的,应该与黑风龙爪也有千丝万缕的瓜葛。那么此人和何诺元,同时涉足黑风龙爪和白龙村宝藏,这足以将两者联系起来,对吧。”
“有道理,可是闫村长呢,他知道白龙村的事吗?”
“这个就很难说了。从这两天与他接触的情况看,他似乎对白龙村一无所知,要不回头再找闫村长试探试探,看能不能问出点啥。”
“那可不容易,他现在是惊弓之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溜了。哎,现在他一个人在山林里游荡,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苗苗答道,“他对这一带熟悉得很,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回头找他吧,我们继续。接下来这句就更费解了,皇帝锦盒在哪。”齐恩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莫非,这事还牵扯到某个皇帝?”
“有可能哦,眼镜”,楚科洋说道,“你不想想,白龙村的来历。”
“什么来历?说说,说来听听?”苗苗急切地问道,肖勇也是一脸的疑惑。
齐恩一摆手:“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回头再详细讲给你们听。简单来说就是白龙村是明朝正德皇帝私下建造的,那些宝藏也是他留下的。”
“原来如此,我说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怎么会有宝藏这回事,原来是跟古代皇帝有关,那么皇帝锦盒是什么东西,背后有什么故事?”
“不清楚,我俩也是头一回听到锦盒这两个字,在白龙村的时候,无论是莫叔何叔还是杨叔,都不曾提及。看来白龙村的事只是冰山一角,其中还有许多我们不了解的。”
“真是一团乱麻。”肖勇摇了摇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好了,墙上写的这些字分析完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成型的想法?”齐恩问道。
“等等!”
说话的是楚科洋,他指着墙上说道:“这行被刮掉的字,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的是墙上第四行,被人严重地涂刮过,基本上看不出字形,即使一寸一寸地分辨,也仅仅只能看出几个零散的点横竖撇捺,根本不气候。
“毁得这么严重,即使福尔摩斯再生,也瞧不出这几个是什么字。”齐恩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换个角度看,这七行文字,只有中间这行被刮掉,说明这行字非同小可,很可能是关键信息,比宝藏和锦盒还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