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醒了。”小厮在一旁轻声询问道。
“有些口干。”罗解元嘴唇干涩,咽了咽吐沫,口腔里泛出一阵血腥味,顿时皱了眉头。
小厮倒了杯水,近前来端与他:“少爷才受了皮肉之苦,若用茶恐带入了寒气,夫人交代奴才们用枸杞泡好了水,温温地煨好了备着呢。”
罗解元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抬手灌了一杯入肚,趴在床上不答。
这小厮向来是个机灵的,因而被罗大人特地安排在他身边时刻提点些。他方才刻意道出夫人对罗解元的用心之处,也是为了让罗解元有些感触。
谁知床上的公子哥儿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现在什么时辰了?”罗解元撑着身子,起身下了床。
“估摸着快近未时了,哎呦喂,您怎么下床了啊。”
罗解元也不知是近来到了叛逆期还是怎么着,听着小厮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便沉了脸:“闹什么?不过是被父亲教训了几下,还得躺在床上养上好几月才行么?”他强撑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背上的筋骨不自觉抽了抽“嘶”还真挺疼的!
“少爷,您还是安生地躺会儿吧,一会儿老爷夫人回来看您这副模样,奴才们该怎么回呢?”小厮说着便上手搀着罗解元的小臂。
刚碰上竹叶纹样的袖口,便被罗解元推开:“本少爷用不着!“他顺势扶上了桌子,挑眉问道:“老爷夫人出门了?去了何处?”
小厮担心着他随意走动伤口难免被牵扯裂开,想也不想便答道:“听老爷那会儿的口气,应是同夫人一起去张家了。”
罗解元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他长了这么大,对母亲的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了。晌午间他听闻张小姐拦在府外,便猜度着母亲是否对这桩亲事起了退意。他是万万不能同意此事发生的,情急之下言辞也过分了些。现下,父亲同母亲一块儿去张府,想必是去赔罪了。罗解元虽带着伤痛,想到这儿面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他心悦张虞,爱慕其婉约动人的姿色不假,再有一点则是张虞那股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傲气,在她眼中仿佛万物都不过尔尔。
“少爷?”小厮见他愣在原地,久不言语,有些担心地问道。
“吩咐下去备辆马车。我要出去一趟。”罗解元就着桌子的劲儿,左右晃了晃自己的身子,比方才刚起来的时候要适应一些,想必出趟门也不打紧。
“少爷!老爷下令让您在房中闭门思过,您就别出去了吧。”小厮愁眉苦脸道。
“废话!老爷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我不过悄悄地出府一趟,你们几个掩护得好些,老爷如何知晓?”罗解元不满道,凭什么他要在家思过。
“您这是要去何处啊?”
“既然都说是我的不是,那我便去道歉。”罗解元仔细回想了下那日在张府门前的情形,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沈氏的模样,只隐约地觉着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父亲这般爱小题大做,他便要看看那沈家人到底如何。
又来了......小厮都怕了他这番你不说,我不说,别人压根不知道的牛人逻辑,却又不敢违拗,只得应了声是下去准备。刚出屋子,他悄悄招来一个年纪轻些的小子,悄声道:“速速报给老爷,说少爷要去建承侯府。”
******************
赵轸正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墨色的发丝同衣袍叠落在一处,静得出奇。
“殿下,侯府又来信了。”这次是阿彦亲自递上来。
赵轸睁眼施施然起身,缓缓地拆开了信筏:
“二殿下!我有一事相求,你这么好,肯定会答应的!”
他展开第二张信纸:
“双喜被烫伤了,我身边缺得力的人手,你能不能借我几个武艺高强又忠心耿耿的小哥哥用几天啊?”
小哥哥?她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儿?还“用几天”,赵轸也不知从哪儿冒起来一股子酸意,将信纸往身旁一扔,不再搭理。
阿彦见此也颇为不解,昨儿晚上既明哥交代过他的,未来的日子里,殿下可能会有些反常。还说什么陷入情网中的人都是这副样子。他再瞧瞧躺在贵妃椅上眉眼微蹙的赵轸,既明哥说的真对啊,情网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轸本想再闭目休息会儿,却愈发地心烦起来,脑海中全是沈知岚媚眼如丝地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唤着。他猛地起身,吩咐道:“阿彦,挑几个身手不错不多话的人给建承侯府送去。”
“是。”阿彦拱手领命。
“慢着,挑几个不好看的过去。”赵轸皱着眉道。
“啊?”阿彦这下犯了难:“什么是不好看啊?”
“算了,你先去挑人,挑好了再领过来本宫瞧瞧。”赵轸心烦意乱地说道,刚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这命令着实古怪,便摆了摆手催促阿彦下去了。
他扭身将散落在雀毡上的信纸捡起,不过两句话,还费了两张纸上面写,刚拿着信筏的时候,他摸了摸厚度还有些诧异,竟有这么些话要说?
不过,也不怪沈知岚浪费纸张,实在是她用不惯毛笔,没法了才将毛笔折断,用中间的木头蘸了墨凑活写的。当然比不得直接用毛笔写得字清秀俊逸,沈知岚的这几个字大且不说,还极其得丑,赵轸看着也眯了眯眼,只道是沈侯爷一心戎马,连亲闺女的习学功课也不曾上心过。
目光落及“小哥哥”三个字,他有些忍不住嗤了声,小姑娘一套套的,还真是会磨人!
********************
建承侯府
沈知岚当然不知道她随手写上的一个称呼竟令赵轸如此在意,只顾着指挥落冰将自己的家产清点一番。
“小姐,这些衣服成色还行啊,您真的不要了吗?”落冰抚着一件嫩青广袖襦群,有些可惜地问道。
“样子倒还不错,可这颜色多二啊!还有,我不是不要了,是替它们找到更好的归宿!”沈知岚粗略看了一眼,又撇了撇嘴挑起一件流云*福绣样的褂子过来:“还有这件,都另外收拾到一个包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