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府内
“娘!您怎么能这样做!”罗解元冲进屋里大声问道,罗夫人正清点府内各进出项开支,本就有些心烦,被自己儿子这么一叫更是忘了方才自己计算到了何处。
罗夫人将手中账本扔到桌上,不耐道:“大叫些什么呢?这么大的人了,平日里来往各处的还学不会规矩!”
“娘还口口声声地说儿子不懂规矩,我看娘自己也不大懂!”罗解元冷笑着,张口就怼了回去。
“放肆!”罗同知忙了大半日,刚一回家就听见这出,咬牙切齿道:“混帐东西!为父让你闭门思过,你就是这么思过的?”
罗解元本就是个一根筋的主儿,他确实是生气母亲私自做主不令张虞进门,当街给了她难堪,这才一时情急出了房门,却没料到父亲恰巧这时回了府。
“来人!请家法!”罗同知怒不可遏,这个败家玩意儿,自己辛辛苦苦培养他十几年,为了今后儿子能有更好的前途,朝堂之上风波诡谲,党派相争你来我往,他硬生生地顶着压力哪边都不掺和,哪边也不得罪守着京郊同知的官职也便罢了。这次因着马车一事,遭了建承侯的嫌,偏偏皇上哈酒抬举建承侯一家,又是封县主又是赐婚的,虽没明面上训斥他,也看似不提此事了,可他却不能装糊涂。
“老爷!您今儿早些时候不是说让特儿闭门思过反省反省就得了么,妾身也在清点公中的银两了。怎么这会子又要请家法出来了啊。”罗夫人快步上前,倒了杯茶,又温言劝道:“妾身仔仔细细算过了,除去特儿明年开了春办喜事儿的部分,还能省下不少,咱们这个年简单过过也就罢了。”
“你就这么护着他,迟早把他纵得造了反你才满意!”罗同知将茶杯扫落在地,毫不留情道:“都聋了不成?我说的话都没听见么?”
罗夫人见这架势也知道是要动真格的了,再不敢多言,哭丧着脸立在一旁,小声催促道:“你这逆子!何苦又惹你父亲生气,这下咱们家还能不能有个安生日子过啊!”
下人们很快将掌板并宽凳一应物件统统取来,罗同知立刻上前拿起掌板,下人们当然不敢违拗,只将罗解元死死地按在凳上,举起大板打了起来。
罗夫人见大了十来下还未停手,一时慌了神,连忙跪下哭喊道:“够了够了,老爷!特儿知道错了!”
罗同知听到哭喊声,心下也有些犹豫,停了手厉声问道:“你母亲都这般为你求情了,你可知错?”
罗解元早已被这雨滴般的板子打得昏死过去,耳边模糊听的父亲的问话,口中血沫翻滚,含糊不清地答道:“儿子知错了,再不敢了。还请父亲大人消气罢......”
罗同知见他已这般光景,又悔又气,扔了板子长叹一声。罗夫人见他松手,再顾不上其他,一把抱住凳上的罗解元,哭着道:“我的儿!你这是何苦来的!早些认错哪来的这罪受啊!”
“娘...是儿子方才鲁莽了。只是...您晌午间,为何拦住不让张小姐进府啊?”罗解元气息虚弱,仍撑着一口气问道。
罗同知听他这般问道,也委实不解:“何故张家小姐来了,不让人家进来?”
罗夫人抱着罗解元手微微顿了下,抽了抽鼻子,不答这话,只吩咐一旁的下人:“快去请给大夫!你们几个先将少爷抬回房去。”
此时的罗解元彻底失去意识,再说不出话来,罗夫人正欲跟上前去,突然听得身后传来:“夫人且慢。”她沉了沉心绪,转身答道:“老爷是想问我为何不让那张家小姐进府?”
罗同知将手中茶盏放下,眼神微冷:“夫人有什么盘算?为何不说来让为夫也听听。”
“自然是不敢有什么盘算要瞒着老爷。”罗夫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吐沫,她先前就不大喜欢张虞,觉得一股子高门贵族的娇小姐做派,以后一起过日子了自己岂有拿捏她的本事?二来则是亲家地位过高,自己儿子又是个一心只爱学问的,以后也少不得特儿在老丈人面前矮人一等。因此也就不十分满意这门亲事。
这两日被着沈小姐意外一事闹得不可开交,早间出去采买新鲜瓜果的婆子回来了特意过来回话,道是:“京中各处都传着沈家小姐想要同张家小姐争抢少爷,少爷许是为了令张家小姐宽心这才昏了头当街吓了沈家小姐一跳,闹出了事来。”
她一听这话,更是对张虞嫌恶起来:“瞧瞧,我说什么来的,这才刚刚定亲,就给咱家招来这么大的祸端,可见是个不省心的!”
罗夫人念及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妾身伺候老爷也有二十多年了,自问任劳任怨从不惹事,今日拦着不让那张家小姐入府是有内情啊。”
罗同知也吓了一跳,忙道:“你先起来说话。究竟是何内情?两家才定了亲,你今日如此举动岂不令张大人寒心?”
“令张大人寒心如何也比不上我儿今后的前途。”罗夫人仍旧跪着,仔仔细细地将先前听那婆子回的话说与罗同知听。
“就是这样,再没旁的顾虑了。老爷,这门亲事......”罗夫人眼泪模糊,殷切地说道。
“亲事早已结下,再没有反悔的由头。今日你行事太不庄重了,你好好梳洗一番,过会儿你我一同去张府向张大人解释吧。”罗同知皱着眉回道,真是流年不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是老爷......”
“没什么可是的了,你快去梳洗吧。这其中的关窍,一会儿路上再详细告诉你。”
罗夫人见他意已决,也不敢再多争辩,起身回了寝屋梳洗打扮,稍作修饰。
罗同知坐在椅上,细细地将方才夫人所说的内情思考了许久。依罗夫人的见识起了退亲的念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仔细推敲起来,总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对了!
如何一夜之间,沈、罗、张三家之事便传到市井上去了呢?即便是建承侯之女出事之事,街上诸人见着了,可又怎么能笃定此事乃特儿所为呢?连张家小姐都能被牵扯进去,而且前因后果交代得十分完整,这太古怪了。
罗同知想到这儿,几乎能断定这必然是有心之人所为,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到底是冲着谁家来的,又有何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