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承侯显然是信了,听罢两道剑眉险些飞了起来,大呵道:“那畜生现在何处!”
沈知岚皱眉,幽幽地说:“旁边的厢房里躺着呢,半条命都快没了,我刚找了大夫过来医治。”双喜对于她而言是整个侯府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别说他根本不可能干这事儿,就是他干了,她也不许任何人这般对他。
“还救治什么!他以下犯上,冲撞主母,其罪当诛。还有你,平日里都是怎么管教下人的,这般放肆少教的人也留在身边?”沈茂青平白失了个孩子,正是气头上,连着对沈知岚的口气也不好。
“侯爷慎言。县主身边的人可是有什么不妥?”赵轸微微侧了侧头,半张脸应着窗外的雪光,声调不高也不低地开口道。
建承侯一语双关,自觉不占理,不去理会,只望向许乔,企图获得支持:“大人您看?”这很一目了然了吧,直接将那奴才拿走发落了就行。
不曾想许乔半笑不笑地瞧着床上的方氏,白皙的手指在帽椅的扶手上点了几下,缓声开口道:“漏洞百出,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还不从实招来?”
方氏被他唬得登时住了声,余光看了看马婆子,只见马婆子也愣在地上,没料到许乔竟如此说。
赵轸倒是心情尚可,百无聊赖地捉了一缕沈知岚的青丝,竟不顾旁人的眼光,把玩起来。
沈茂青自然不信,忙问道:“大人觉着有不妥之处?”他细细回想马婆子的言语,一时也没捋清到底是哪里不对。
许乔却冷笑一声,阴沉着脸道:“血燕是哪里做的?今年上贡的血燕数量有限,即便侯爷这里有,放个半个时辰也胶性凝滞不能服用了。即便夫人多有疼爱县主,不怕费事新制了一份儿特意送去,这一来一回的也早过了时间了。再者那盛装血燕的碗盏是什么花样的,夫人可还记得?”
方氏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朝马婆子的方向递了个眼色过去。
马婆子弓着身子跪在地上言道:“是..奴才记得,是霁青缠枝纹样的瓷碗。”马婆子也是侯府里的老人了,扶风阁常用的器具便是此纹样,这么说来总不会出错。
“哦?那么碎了的碗盏现在正在何处?想必那血燕也无人消受了,一并呈上来吧。”许乔面无表情道。
沈知岚偷笑,表哥果然是行家啊,一出手就抓住了重点。不是说给她做了血燕么,那既然她没吃就端上来呗,她也想看看今年血燕这么紧俏,又搁置了将近大半日的,该有多么粘滞胶涩。
还未等马婆子起身,许乔先人一步命身边的人到院子里随意捉了个婆子,喝道:“我们大人要查上午送往仪恩县主处的燕窝,速去取来。”
那婆子压根不知有这档子事儿,又见眼前人凶神恶煞一般,只忙着磕头告饶,可来的人也是大理寺有品级的护卫,平日里看惯了这套,因此并不理会,上前揪住那婆子的衣领道:“哪个是陈婆子,还不带路!”
那婆子一听他要找的人是陈婆子,顿觉解放,连忙唤来了陈婆子,再不敢多言一句退在了一旁。
马婆子在屋内听见外间的声响,心里突突突地直跳,又见许乔阴沉着脸,铁面无私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大人,外面的人都只会干些洒扫的下等活计,若是让她们回话,恐怕污了大人您的耳朵。”
“是么?那么本官就只能将这院内参与此事的人统统带到大理寺去好好盘问一番了。”许乔文雅地勾了勾唇,反问道。
马婆子听见“大理寺”吓得脸唰白,再不敢言语。
沈茂青终于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味儿,默默地将怀中的方氏拉了起来,低声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方氏此刻仍在嘴硬,哭丧着脸十分委屈道:“侯爷若是不信,就是要妾身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茂青见她这般笃定,心内更是复杂也不再言语。
看戏的沈知岚,老神在在地靠在贵妃椅上,斜睨了一眼专心致志玩自己头发的赵轸:“咳咳,别玩儿了,让你办的事儿呢?”
赵轸凤眼微挑,小姑娘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用这种口气说话,不过被她这么求着拜托事儿倒还是挺受用的。
赵·贱不嗖嗖·轸瞥了眼窗外随意道:“人就在外面了,随时可以进来。”
沈知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院外果然站着一个眼生的医官,刚准备开口却不小心看见半坐在躺椅上的赵轸实在是生的一幅好模样,一双凤眼长儿媚,风流无尽。只坐着便是琼枝桂树的雅态,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赵轸的腰间刚好抵住她的,玉带扣住分明的腰线,雍容之中又平添了几分利落。要是不知道这幅皮囊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中二思想,还真能惹得不少高门贵女为他神魂颠倒的呢。
赵轸被沈知岚瞧得有些奇怪,方一低头,便看她一双杏眼跟勾子似的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若是旁人敢这般打量他,他早就怒了,偏这是他心尖上的姑娘,又生得灵巧别致,倒硬生生地勾出了他的邪火….
“你若再这般唐突本宫…”赵轸压低了声音,对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说道,却又刻意顿了顿观察她的反应。
沈知岚被人抓包,一时间脸上也挂不住,又听他话里有话,大言不惭道:“哎呀,都是自己人,大不了你也看看我,还回来就是了。”
赵轸听着她孩子一般的口吻,低声浅笑,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让他这么办才好呢,小磨人精。
突然,沈知岚计上心头,刻意哑着嗓子虚弱道:“劳烦殿下费心,还请医官进来吧。”说着朝赵轸眨了眨眼睛。
赵轸一见她这样便知道这姑娘又开始做怪了,抿唇道:“也好,这医官是本宫的人,虽不及安院首却也医术了得,让他给你看看本宫也好放心。”末了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不然,哪些错了主意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你,本宫可是绝不轻饶的。”
马婆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方才差点就没了舌头,她还是后怕不已。也不知道今儿个是没看黄历还是怎么了,一个二个地都拿她煞性子。
“回大人,器物俱已带到。”来人将手中的食盒奉上,请许乔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