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是皇帝朝见群臣的地方,整个大殿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高高的皇座之下匍匐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诸侯或是将军。
各个州郡都传来的是捷报。
青州的黄巾贼窝已经被破,凉州的羌人叛乱也已经平定,之前叛乱的边章韩遂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凉州的保护神。并州虽然还是会被鲜卑匈奴偶尔进犯,但在董卓和丁原的努力之下,对方也只是小打小闹。
中平三年刚开年,刘宏在宣室殿听着来自各处的捷报,觉得这几年的晦气也终于是快去祛除了,只是偶尔望向昭阳殿那个方向的时候,面色会露出一丝愧意。
大年初一的早朝也算不得正式的议政,只是皇帝懒得在德阳殿里等着这些大人们一一排队来拜年,特意搞的一个群体拜年的活动罢了。
随着站在队列最末尾的那位将军说了一顿富丽堂皇的赞美之词后,刘宏便让张让结束了这个不正式的朝见。
但几个州很重要的将领则被单独留下,跟着刘宏去往德阳殿继续议事去了。
“陛下,并州的外族近来多派人与黄巾贼寇联系,臣担心会里外受敌。”说这话的将军被安排坐在刘宏左手边的第一位,此人虬髯,眼神锐利,肌肉十分之发达。
“董将军有何高见?”刘元放下了饮茶的杯子,看着这位姓董的将军。
这董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董卓。中平二年,凉州发生叛乱,朝廷派出六路大军前往征讨,结果五路败北,只有董卓这一路全员班师。
至此,董卓成为了刘宏边疆的守护长城,被称为东汉的常胜将军。
“陛下,凉州与并州接壤,司隶又夹在这中间。这两州的军事防御实在太过重要。一不小心,外寇要是里外勾结来了,怕是司隶也要危险了。”董卓并没有提出实在的解决办法,依旧在为刘宏分析着局势。
“董将军有什么所求的,何不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们这些带兵杀敌的如果这样扭扭捏捏,可是很容易贻误了战局啊!”此时开口的是,坐在左手边第二位的将军。此人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自然便是皇埔嵩了。
“皇埔老将军这话说的就不太好听了,我董仲颖是在为陛下分析局势,切莫等到贼寇成了气候,那个时候就不是剿灭的问题。”董卓与皇埔嵩原是军中同僚,但近几年董卓每战必胜,皇埔嵩输掉了几场重要的战争,董卓在军中的威势便渐渐高过皇埔嵩了。
“董将军想必是要并州和凉州的军权了?”坐在右手边第一位的将军终于开口。此人地尊贵显赫,自然就是大将军何进了。何进虽然出身屠夫,看起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人。但为人十分精明,政治素养颇高,虽然跋扈但懂得分寸。即便这边多年刘宏想治罪,也找不出什么门道来。
“大将军言重了,我董卓只是一介武夫,每天想着的都是为陛下解忧,为大将军解忧。”董卓被人点破了心思,不承认也不拒绝。
几人正在各自打着机锋,张让便走了进来,偷偷地跟刘宏言语了几句,说是大皇子到了。刘宏眉开眼笑,便让张让宣刘元进来。众将军正欲辞退,也让刘宏给拦了下来,说是让刘元在一旁听听,长长见识。
刘元原本是想趁着拜年来想办法从皇帝口中套出一点什么。但走进了德阳殿,才发现已经坐了一些人。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今儿个冬天是大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定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刘元快速走到了刘宏的榻前,叩拜了下去,说了一堆吉利话。
“平身,看元儿这气色很好,看来是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刘宏很是高兴,喊来刘元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仔细的瞅了瞅,发现刘元像是长了个儿。
几位将军见着刘元来了,也都起身给刘元行了礼。刘元也一一回礼了,便知堂下那位并不认识的将军竟然是董卓。
与刘元一番寒暄后,众将士们继续进入了正题。
“凉州的军权已经在将军手里了,但董将军还想要并州的军权,这怕是不太妥吧。”虽然凉州一直处于动乱状态,名存实亡,但朝廷在当地还是有一定威信和军队。刘宏比较担心若是两州的军权都给了董卓,那相当于自己的后背就完全交给董卓了,董卓成了大汉的长城了。
“陛下,眼下战局还是很危险的。若是不能统兵一处,可能会因为调度不利,导致某些战争的失败了。就说这青州、兖州和幽州的黄巾贼寇。都盘踞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被彻底歼灭,还是因为军队里列为将军各自为政。”
董卓见皇帝挑明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同时也将黄巾之乱一直没有平定的锅盖在了军权并不统一这个上面。
何进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虽然他贵为大将军,又天下兵马的统辖权,但很少在前线作战,只能在大后方稍微盯着一些战略。
他也明白军权分散是贼寇没有快速平定的重要原因,但被董卓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何进心中还是有些不快的,“董将军,按你这说法,不如我这大将军之位也让与你,让你统辖九州的兵马,你看如何?”
董卓知道何进有些生气,毕竟人家是自己的上司,又是当朝的国舅,便立刻服软道:“大将军哪里的话,我这也都是为大将军着想。若是大将军不信任我董卓,不如派个忠心之人给我做个监军。我董卓定在三年之内荡平并州凉州的叛乱,”
“你这是立下军令状了么?”皇埔嵩在一旁说道:“董将军还是谨言慎行,若是陛下应允了你,到时候你没有荡平贼寇,我大汉不仅失了脸面,也要失去将军你了。”
董卓冷笑一声,便直接走到了席中,向刘宏跪拜,说道:“陛下,我董仲颖感念陛下恩德和信任,若陛下将并州凉州军权交于我,我必将在三年之内荡平贼寇,还陛下一个稳定的边境。”
刘宏望了望何进,问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何进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他知道董卓带兵作战的能力首屈一指,但此人的贪婪和残暴也是略有耳闻的。
若是董卓手上的军队越来越多,谁知道他会不会有叛乱之心呢?可现下,董卓也已经立了军令状,也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何进想了一想,便说道:“陛下,董将军骁勇善战,我认为可以将两州的军权交于他。只是这监军一职,我们要仔细选拔一番。”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刘元此时接过话,说道:“父皇,儿臣也已经快十四了。父皇在十一岁就登基为帝,儿臣十四了是该为父皇分忧了。若是父皇允准,我愿意作为这监军随董将军而去。”
董卓没想到一个年幼的皇子竟然有这等气魄,还没等刘宏说话,便立刻跪倒在地,说道:“昔日甚少见到大皇子殿下,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天下无双。若是大皇子愿意屈尊前来做我监军,我董卓定当竭尽全力,在两年半以内就荡平贼寇!”
刘宏皱了皱眉,冷冰冰的说道:“这不可能,我元儿永远都不能再出皇宫了。”
刘元对刘宏这口气和说法十分奇怪,看来是说在保护自己,但又有一种囚禁的意思在里面。一旁的张让则立刻插道:“这本该轮不到奴婢插嘴,但大皇子殿下才到宫中,怎能再去之身犯险,让皇上担忧呢。”
董卓在下面跪着也是一脸的尴尬,本以为刘宏看中刘元,若是刘元能跟着自己去历练一番,以后到新皇的时候,自己定能受到更大的重用。
其他几人也陷入了尴尬,要说皇子做监军其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但看刘宏这个样子,就算自己出征,也不可能让刘元出征的。
“老臣愿意为皇上解忧,若董将军不嫌弃,老臣便给董将军去做个监军吧。”皇埔嵩打破了尴尬,表示自己愿意去做这个监军。
“眼下,其他将军也都派遣出去了,也只有皇埔老将军能担当此任了。”刘宏也有没做过多思索,便应允了这个事。
董卓见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是喜不自胜。何进则是陷入了沉思,在思考手下的这几位将军未来到底该如何去制衡。皇埔嵩则是一脸惆怅,去给董卓这个难缠的主做监军,免不了要掉一层皮。
刘宏本来温和的脸已经变得冷漠了,刘元自从进宫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刘宏这个神色。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散去了。刘宏留下刘元一起吃午膳,刘元则声称身上的旧伤又有些发作了,要赶紧回去休整一番。刘宏就不再留了,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笑脸,送着刘元出了德阳殿。
刘元回想着一早上刘宏的表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一年前的刺杀是皇帝安排的?目的是让自己永远留在皇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