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柏在沙发上躺了一宿,被生物钟叫醒了才八点不到,浑身酸痛,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上班上学的都走了,连老鳖都去发小传单挣外快了。
门开了又关,玄阳背着一只头顶两根绿毛,五个月婴儿那么大的乌龟崽进了门。
“他受伤了?”安柏见他动作轻柔,也跟着放低声音。
玄阳摇摇头把小绿龟放进二楼的一间卧室,再轻手轻脚的下楼。
“在南湾海迷路了。”玄阳揉揉太阳穴,坐在沙发上吐出口气,又继续说,“被一条蓝鲸掀起的浪给打懵了,幸好我在他身上放了防御符箓,不然都回不来,别人给了颗破珠子还傻兮兮当宝。”
安柏看他累的头上三根小卷毛都不弹了,也不像平时那样吐槽小绿龟了:“我今天没课,餐厅你别去了,在家休息休息,今天我去看看。”
“不行,今天罗波的学校要开家长会,老鳖有事要办,你得去参加。”
“那小子不是今天期末考吗……”
“他们学校考完就出成绩。”玄阳说着站了起来,“你早餐还没吃吧,上次巴蛇肉还剩点,给你煎两片?”
“别忙活了,我出去吃。那蛇肉给老鳖吃吧。”太柴了,只有老鳖喜欢吃。
“嗯。”玄阳点头,“家长会在十点那会儿,你别迟到了。”
“这都八点了!”安柏蹭的站起来,罗波学校可远了,“那小子昨晚也不说一声。”
玄阳斜眼看她:“你要平时关心关心他们的学业,他会不说?”
“我不是工作忙嘛。”
“你就是不关心孩子……”
“哎哎,我走了,走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玄阳看她逃也似的跑了,叹了口气。
“有人来了……”
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别墅内响起,悬空的小鱼们自觉聚一起蹲在角落,客厅没了遮挡,露出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它一条尾巴还伸出了楼梯上的飘窗。
玄阳坐在白狐身上,瞬间神色变得晦暗:“不要让人进来。”
白狐睁开混浊的眼珠子,空洞的看着前方,又像是望着不知那里的远方:“是他们。”
“这么多年还没死心吗……”玄阳扯了下领带,那张乌龟脸也变得阴沉起来。
“你该告诉殿下。”
“魔界生死与我们何干!我不会让殿下再死一次!”玄阳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又慢慢平静下来,良久才道,“以前的事她不记得了,以后也别再提了。”
白狐沉闷的叹息一声,复又闭上了双眼。
……
虞山学院是和谐学院的姊妹院校,建筑规模差不多,在和谐学院任职老师也有在虞山学院任职的,大多数孩子从和谐学院毕业就会步入虞山学院。
与和谐学院不同的是,虞山学院很现代化,就和安柏上辈子的大学校园一样,里面的教室是一栋栋奇形怪状的大厦。
安柏骑着银白色小电驴,满学校转悠了两圈也没找到教室,猛然想起她根本不知道罗波读几年级。
本想找个人问问情况,学校大的鬼影都看不见,好不容易遇到两天上飞的,可人修真之人不理俗事,没一个理他,问急了还怀疑她是那族派来的奸细。
不就问个路嘛,上纲上线的。安柏撇嘴。
以前家里孩子的家长会都是玄阳老鳖去开的,安柏默默反省了下自己作为监护人的不合格。
正在一条挂满紫藤萝的走廊上反省,犹豫是要打电话回家被玄阳念叨还是错过这场家长会,一波穿着飘逸白袍的人就突然涌了过来,又眨眼间不见了,天上也断断续续有人驾着飞剑往一个地方飞去。
安柏依稀听见他们说什么中级考试有人作弊一类的话,想了下应该不会那么巧都在同一天考试,于是骑着小电驴跟在他们后面慢悠悠的跑。
这条路很长,长的安柏开始回忆往昔。
还记得十年前,她还没有在和谐学院任职,在外地和别人一起倒卖阵法为生,别说还挺挣钱,把妖族阵法卖给修佛的,魔族阵法卖给修仙的,那两年各界各族有些动荡,这种生意很火爆。
她当年赚了点小钱就金盆洗手了,高风险高收益,脑袋栓裤腰的干活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毕竟一家老少都指着她养活。
当时离开荆市有三年了,安柏挎着两包金条,背一口袋珍珠钻石衣锦还乡。
还没走到家门,差点被人用口水喷到。
安柏睁着双死鱼眼盯着啐她口水的人,一小屁孩扎着冲天辫小脸黑不溜秋的,穿着一身污泥里滚过的衣服,撅着屁股伸着脖子,双手插兜里,叼着牙签一条腿还抖啊抖。
“你是那个哦?”小屁孩一张口浓浓的川普味,还觉得自己挺牛逼的斜眼看人,“从这儿走路要给老子保护费的哦。”
小屁孩一说话两道粘稠的鼻涕滑下来,他还用手揩了点在手上一弹一弹,安柏恶寒的看着退后几步。
谁家的死孩子,要她是家长不得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安柏当时默默地想。
然后那孩子生活不能自理了两个月,连带着小屁孩认得大哥也生活不能自理了半年。
也是这件事的发生,让安柏决定在本地找个工作,家长还是不能离开孩子太远。
那小屁孩就是罗波,在安柏离开的那三年被寄养在安家的,当时家里管事的都出去赚钱,就留了老鳖带孩子,带出个随地大小便吐痰的小垃圾。
十年过去,罗波又恢复了曾经虎族长公子的骄傲。
小辫冲天小脸嫩白,穿着小皮裤、腰缠金腰带、小细脖子带金链,要多酷有多酷。
不再堕落的揩鼻涕,虽然有些抖腿的小毛病,也无伤大雅。
安柏想,她虽平时喊打喊骂,动不动就让他们生活不能自理,还总忽视他们,但是心里还是爱他们的。
她尽心竭力养了十年才养出的自尊自爱,不是拿给别人践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