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色的绸丝手套已不堪鲜红色的腥臭,哀嚎与呻吟急促的奏鸣曲震撼耳膜,逼狭的房屋与庄园一起升起冲天的火焰,焦臭味与烟尘熏的他们连连咳嗽—或许,这些得意忘形的指挥家才会赫然惊醒,意识到这不是棋盘上的游戏,而是一场真正的、燃烧着鲜血与失去未来之人无数未竟梦想的战争。
—选自开拓时代末期剧作家罗恩-西赫的名作品《指挥家的踱步舞》,这部题材新颖的讽刺剧被认为在批判那一时期过度扩张而使军民疲弊的亚恩海姆上发挥了极为积极的意义与影响力。
除了数个由巨大蓝色晶柱支撑而起的“孤岛”—由还能发挥作用的魔法塔戍卫的贵族聚居区外,也只剩下位于中城区一角的奥术主塔维持着一片看似摇摇欲坠,实则在巨大的淡蓝色屏障下还能维持安稳的,最后的安全区。当然,这要归功于如巨人脚下的侏儒们一般矮小却尽职尽责地拱卫在四周的辅塔、以及竭尽全力的正式奥术师们—研究者们和战斗法师团,无论曾经有着多少的矛盾,如今也被一视同仁的作为增强奥能转化率的“机器”使用着。
当然,并非“玻璃罩”中的所有人都在为同袍们的生命竭尽全力,仅有的两位大奥术师、战斗法师团的领袖,以及在学者中兼具名望和才学的智者们—并非是贪生怕死的奥术师们的领导阶层有着更加重要的、与在场1456名奥术师及学徒,以及数倍与之的避难者和工匠们的宝贵生命息息相关的任务。
完全仿制白银之眼的心脏,仅仅缩小了一些规模和去除了部分装饰的“监视者大厅”—环绕着巨型圆桌奥洛斯科奥术师议会的临时议员们虽然背靠衬着毛皮的靠背椅,享受着悬挂在穹顶上,如成人躯干大小的充能水晶中如春日暖阳般温暖的红色光芒,但仅在紧急情下启用的议会厅中却还保持着某种宛如浸透骨髓的寒冷一般的沉默—直到担任临时议长的,年仅45的史汀克—奥因轻轻的、几乎微不可查的敲了一下木锤—伴随着如令人窒息的潮湿空气般氛围的结束,数道或凌厉或狐疑的目光还是让他如芒在背,甚至怀疑起自己刚才鼓起的勇气是否是某种错觉而已。
“所以说,尊敬的议长大人—有何指教?”首先开口的是奥洛斯科最为资深的老资格,卷宗学者格里曼—实在是上了年纪,度过了连奥术师们都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的他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姓氏,在沉迷于古老的银精灵卡塔尔符文如无底洞般浩如烟海的研究数百年后,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这方面的权威,但也失去了许多—包括大部分的人情世故和作为老者如河中卵石般的圆滑—刚刚度过452岁生日的他身体功能已经开始面临明显的衰退,不仅说话慢吞吞的,声音也微弱的很—不过作为激起涟漪的石头似乎已经足够了。
“格里曼先生是老糊涂了,但议长您这么年轻,可不能有样学样啊”有些沙哑的中年人嗓音同时揣与着最年长与最年轻的成员—前者已经差不多失去了听力,因此只要压低声音便可以毫无顾忌—因偏激的学术观点和激进的主张在数年前被排挤出白银之眼工匠学会,现任奥洛斯科工匠长的因斯-奥多尔毫不在意同僚们锋刃般刺来的目光—留着一把大胡子的男人保持着腰背前倾的姿势,右手中红色的光芒伴随粗大的手指不慌不慌的摩挲时隐时现“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办法的话,也不至于困在这冷的出奇、不穿着得像穴熊一般就出不了屋门的荒僻之地整整三年的时间了”
“所以,奥多尔工匠长有何指教”挥手制止了身畔脸上露出不快表情,意欲发作的年轻学者,临时议长先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沉稳与风度—在奥术师被称为工匠和他们服务与普通市民的,为贵族提供“乐子”的同僚们不同,都是制造魔法物品的熟手,而工匠长更是其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和那些自以为继承了黄金巫师的衣帛,洋洋得意的炼金术士们共用一个名号”男人脸上原本玩世不恭的神色笼罩上一层阴影,他属于两百年前崛起的,洛纳改革派的一员,也因此受到了传统的伊恩学派的压制“除了动用那个以外,我们不成还有其他的办法—”
突如其来的,骨节粗壮的双拳和优质魔木共鸣而成的低沉鸣响打断了男人的念念有词,但面对临时议长也毫无畏惧的大工匠也仅仅对对方投去不满的一撇—让·罗彻,塔中唯二的大奥术师之一,不仅资历深厚还能将双手剑挥舞的虎虎生风的男人如今却让青筋暴起的双手攥紧了绘有繁星的蓝色桌布,从微微颤抖的粗糙肌肤上分泌的汗液已经留下肉眼可见的手掌形状的水渍,男人声音却如铜铸的大钟般中气十足,面孔却阵阵苍白,汗如雨下—
“不,绝对,绝对不能启用审判之环—”仿佛目光能够穿透白色穹顶一般,他望向主塔之顶的方向“雾月的惨剧绝不能在我们手中重蹈覆辙,那样的话—”
伴随着男人突然因干涩的喉咙,亦或是其他的而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语,议会厅重新陷入了死寂,只余格里曼那老人特有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时响时歇,仿佛昭示着什么必然的结果。
由蓝色的、象征着过剩奥术能量的雷霆环绕的巨眼以空洞的眼眸沉默地注视着下方,注视着一个又一个因体力不支而倒下的奥术师—留给曾经傲立于苍穹之上的城塞之人的高贵后裔们而言,时间已然所剩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