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晓梦
在门锁发出一声脆响声后,门被打开了。一片强烈的白光中,模糊的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我试着伸手去抓,却是一片虚无。白光实在太强烈,刺得我睁不开眼,随之又是一阵晕眩。等我醒来时,竟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断桥上。我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有些诧异。远处的山郁郁葱葱,连绵起伏。云雾或浓或淡地萦绕在山头。太阳躲在云的身后,透过缝隙向大地投射出细细长长的光线。
一阵风拂过,雨后植物的味道,伴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清冷的空气淅淅沥沥地钻进鼻孔里,跑到脑后去。瞬间,心情都清澈不少。仔细听,潺潺流水轻快地拍打着石头,发出悦耳的声响,似银铃搬清脆,又如夜曲般动人。隐隐约约还有虫鸣,具体是什么虫子,我也叫不上名儿来。恍惚间,想到那首《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逐字逐句都如桂香那般清甜悠长,在心间挥之不去,让人沉醉。
又看了看断桥。
这是一座拱形的木桥。护栏上爬满了青苔,原本红棕色的漆已经所剩无几。脚下的木板也有了裂痕,踩上去还会发出“咯吱”的声响,听起来已经有些年迈了。桥上挂着一个木牌,可惜字迹模糊不清。
桥头有一棵树。我皱了眉。四处皆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模样,为独这棵却只剩下一片黄黄的树叶,在稍显健壮的枝头挂着灯笼。不免让人感到萧瑟。
再看桥下的流水。
河道本身不算宽。岸边的水草安安静静地躺在水里,没有在等待鱼儿驻足休息的意思。河流深不见底,水面倒映着天空,半晴半雨,我忍不住,蹲下身捡起断桥上的碎石,向河里扔去。奇怪,就像是把石头扔进无底的枯井那般,不见丝毫涟漪,也没有水流动的痕迹。那刚刚听到的流水声难道是幻觉吗?想到这,我仔细听了听,水声依旧。
突然想起来左肩上的伤,便抬起右手来摸了摸肩膀,本以为血液会染红手掌,顺着掌纹一丝一丝地晕染开。不料,手里竟拿着一朵没有叶子,却开得娇艳欲滴的花。红如血染。花瓣一片片向内弯曲,金黄色的花蕊藏在中间,看起来有种奇异的美感。
花朵轻的像一片羽毛,难怪我没有察觉到。
是谁放在我的肩上的?我转过身去寻找,可目力所及之处,四下无人。
河对岸有一块斑驳的石碑,被野草高高地覆盖着。我想走近些看看石碑上的碑文,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可我忘了我还在断桥上啊!
脚下一空,眼看就要掉进深不见底的河里。电光火石间,一只手拉住了我,我定格在半空。惊慌失措下,我抬头看了眼那个拉住我的人,还没等我看清,他便又突然放开了手!
该死!为什么要放手!?
“啊!——”我紧张地闭上眼,憋住呼吸。
“扑通——”
我落到了一叶小舟上。骨骼关节处磕在船壁上,有些吃疼地睁开双眼,看到船头站着一个披着蓑衣的老翁,双手一上一下撑着长篙,小舟缓缓向前。行至秃树下,我坐起身来,这时,秃树上唯一的一片枯黄的树叶逃离了树枝,飘落到船头。老翁收起长篙,蹲下身,伸手捡起落叶,仰着头看了一眼秃树,然后转过身来,与我相对而坐。
皱纹已经爬满了他的面颊,眼眸深邃沉静,花白的胡须长长地挂爬满下颚。正低头解下系在腰间的酒壶。
这时,方才想起,便开口道:“老伯,请问这是哪儿?”
老伯先是不语,一边解着系酒壶的绳子,一边扬了扬下巴,指了指河岸上的石碑。后又说道:“忘川。”
“忘川?”我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拔出酒壶的软木塞,老翁瞥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把捡起的那片树叶伸出船外放在河水里洗了洗,然后用袖子擦干。左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灵巧地将叶子卷成了一个漏斗的形状,又拿起酒壶将酒倒入“小漏斗”里。
“来,尝尝。”
“谢谢老人家。”从老伯手里接过酒来,放在唇边轻抿一口,清冽的酒香在齿间徘徊,又顺着舌头划过喉咙,流进胃里,冰冷的液体迅速在胃里升起暖意,随后向鼻腔返还一股淡淡的竹香,萦绕在唇齿之间。
“这酒真好喝。大概天上的琼浆玉液也不及这般香醇。”我感叹到。
老伯捋着胡子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丫头,每次来都是这般说发法,真是一点没变,”
“每次?这话我可是第一次说。”我满脸疑惑道。
老伯笑着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还是这般记性差劲。”
听得我有些糊涂了。
“喜欢喝就拿去吧,就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说完,老伯把酒和木塞一股脑地塞进我怀里。
“生日?我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白拿陌生人的东西毕竟是不好的,想将酒壶盖好把酒还给老伯,可酒香实在诱人,便忍不住,又在瓶口嗅了嗅。
“丫头,这可不能忘,尤其是二十九岁生辰。”老伯笑着。
听了这话,我猛然抬眼,却感觉有些晕眩。
“难道是这酒后劲儿太足?”我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老伯的脸开始模糊起来,逐渐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睁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一股子檀香味儿在屋子里徘徊着。意识到自己躺在店里的沙发上,便叹了口气:“原来是梦啊。”揉了揉眼睛,正准备站起身来,忽然发现怀里沉甸甸的,手上并不轻松,便低头一看。
“酒壶?”
愕然。
而面前的茶几上,横放着一枝没有叶子的花,花瓣红如血染,开的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