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公的霸业随着他的死饮恨黄泉,就在同一年,有一位老朋友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公元前637年,是宋襄公十四年,也是晋惠公十四年。宋襄公在这一年的五月份去世,晋惠公在这一年的九月份也紧随着宋襄公的脚步去了。一十四年,两个人有着同样的命运,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他们虽然处在这个时代的最上层,但同样他们承受的也是这个时代最悲苦的命运,所以上天在同一年把他们都带走了。
晋惠公的去世对于晋国来讲也许不是什么坏消息,因为下一任的国君继位有可能会让晋国迎来一个全新的面貌。那么晋国的下一任国君会是谁呢?我们把目光转到一年前的秦国来。
晋惠公十三年(公元前638年),晋惠公的太子圉因为韩原之战来到秦国做人质已经有六年的时间了。在这六年的时间里,太子圉用在秦国的低声下气换来了晋国和秦国之间六年的和平。在这六年的时间里,太子圉是伟大的。但是身为晋国太子的他,秦国不是他的长久之地,就在晋惠公去世的前一年,太子圉似乎感受到了晋国对自己的召唤,于是一个逃离秦国回到晋国的计划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说太子圉逃离秦国,用词是不太准确的,因为太子圉想要回去晋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在秦国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秦穆公已经没有强留他的理由了。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来时孤单一人的太子圉现在在秦国已经有了牵挂,当初来到秦国的时候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现在却是拖家带口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秦穆公看到寂寞空虚冷的太子圉一个人来到秦国时有点于心不忍,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女儿怀嬴许配给了他。在太子圉看来,怀嬴就是自己的女人,现在到了分手的时候,总有许多的不舍。当然,太子圉是想把怀嬴带走,不过怀嬴自己倒不这么想。
在怀嬴看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太子圉的妻子,她只知道当时父亲只不过是安排自己来伺候太子圉的,并没有说是嫁给他的。
怀嬴不愿意到晋国去,这让太子圉多了一份顾虑,这也是他在秦国留下唯一的顾虑,这一点怀嬴看出来了,所以她态度很坚决。怀嬴的态度给了太子圉下决心的勇气,于是他一个人逃回了晋国。
这人世间有谁会是真正的无情,也许怀嬴还在等太子圉回头望她的那一眼,也许她的情比太子圉更深,也许她有着比太子圉更多的无奈,可是怀嬴的无奈又有谁会懂。太子圉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但他知道他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他必须做出选择。怀嬴也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但她知道与其纠纠缠缠,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让太子圉一个人安心的回去做他的国君。世间之事总是如此,哪怕身居高位的,也是身不由己。
怀嬴对太子圉的离去是祝福的,她的祝福是被上帝眷顾了的,但是怀嬴的祝福也仅仅只能应验得了开头,结局却没有人可以看得到。
太子圉回到晋国的第二年晋惠公就去世了,他很顺利的就继位成为了晋怀公,而怀嬴的祝福也只能到这里了,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就是困难与危机。
晋怀公是一个有危机感的人,虽然自己已经成为了晋国的国君,但是却没有感到一丝丝的安全感。因为有一个人就像一把利剑一样一直悬挂在自己的头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这把利剑就是自己的伯父重耳。
当初伯父和父亲一起被陷害逃离了晋国,十四年前父亲继位的时候就有人提议要让他来做晋国的国君,十四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活着。虽然他流亡在外,已经十几年不问晋国之事了,但是晋国内的士卿大夫却还有不少人记着他,他的贤明一直刻印在了晋国的臣民心中。
晋国大夫们心心念望的重耳是晋怀公不安的源泉,而让晋怀公感到害怕的却不仅仅是重耳一个人,因为跟随他一起逃出晋国的,还有一批人。这些人个个都是能人贤士,每一个都是满腹经纶,更重要的是在外流亡十几年竟然还可以对重耳忠心耿耿,这样的一群人绝对是个隐患。要是这些人有机会跟重耳一起回到晋国,那晋国将还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晋怀公不敢再往下想了,所以他必须开始行动,头上这把利剑一定要摘除。
于是,刚继位的晋怀公颁布了一道命令:那些出逃在外的人不能再跟随重耳了,期限之内必须返回晋国,返回了的赦免,到期不回的,重重处罚。
这是一条死命令,不过晋怀公的命令虽然发布出去了,但国外的人听不听你的就不一定了,起码国内的就有些不听你的,其中重耳的外公狐突就是一个例子。
狐突的两个儿子也就是重耳的两个舅舅狐毛和狐偃一直跟随重耳在外流亡,所以晋怀公准备就拿狐突开刀。就在这一年晋怀公把狐突抓了起来,并告诉他:“你的两个儿子回来了就赦免你。”
一继位晋怀公就开始真刀真枪的玩,不过狐突好像已经做好了不被赦免的准备。他告诉晋怀公,自己从小就教育儿子要忠诚,现在自己的儿子已经跟随重耳好多年了,如果让他们抛弃重耳回来是不可能的。
狐突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面对大义凛然的他,晋怀公当然也不会手软,扯淡的必要已经没有了,只有杀了他才能表明自己铲除重耳一派的决心。
晋怀公以为做国君的都必须要心狠手辣,所以他没有留给狐突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当然,他的最终目标也不是狐突,而是想用狐突的死传达给重耳一句话:你不死,我不安。
其实,晋怀公真的没必要这么着急把重耳解决掉,因为最后他将会发现,重耳根本是他不能解决的。从重耳离开晋国的那一刻起,上天就已经降大任到了他的身上,现在只不过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一个过程,如果晋怀公能够知道重耳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也许就会明白什么是天数了。
当初从晋国逃出来的重耳来到了狄国,而选择来狄国是有原因的,因为重耳的外公狐突就是狄族的一个枝属。狐突本来也是跟晋国祖先有血脉关系的,只不过比起那些晋国的公侯贵族,狐突的祖先没有在晋国站稳脚跟,才沦落到狄国去做他们的一个枝属,所以说起来狄国多少还算重耳的半个娘姥姥家。
就在重耳刚来到狄国的时候他就碰到了一件好事,当时狄国人正在攻打一支叫廧咎如的外族人,并且取得了胜利。狄国人的胜利为什么对于重耳来讲会是好事呢,因为那时候两国交战不管输赢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灭你的国,多半只是想让你更听话,或者让你进贡点什么礼物来,实在不行送两个美女也是行的。这便是重耳的好事,被打败的廧咎如没有办法,他们选择了一个成本最低的方法向狄国求和,廧咎如领导的两个女儿被送给了狄国当做战利品。
狄国人带着两个美女凯旋归来恰好碰到重耳从晋国投奔而来,远离了中原跟周边的小土著早就玩腻了的狄国人看到从晋国前来的贵客当然不会怠慢。他们想好好的招待了重耳,可是手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左思右想廧咎如那两个美女还是新鲜的,干脆就送给了重耳。一来到这里就有美女相送,重耳的内心是高兴的,但是要忍着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独吞,因为还有几个跟自己一起出来的人,他们也不能冷落了。于是,重耳就把廧咎如两姐妹其中的妹妹季隗留给了自己了,把姐姐叔隗送给了跟他一起来的赵衰。
这两姐妹一个跟了重耳一个跟了赵衰没多久就为他们生了几个儿子,其中叔隗为赵衰生的儿子取名赵盾,一个将会成为未来主角的名字。
在狄国娶妻生子了的重耳一伙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十二年,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在晋国的痛,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流亡的人。可能狄国人对他们真的很好,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寄人篱下,当他们的意志渐渐的被磨灭的时候,当他们准备把余生都用在这天伦之乐的时候,一个人的话把他们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狐偃找到了重耳并告诉他:“我们在这里太久了,志气已经要被磨灭了,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狐偃的一句话把重耳惊醒了,缓过神来的他才发现已经在狄国住了十二年。
这里很舒服,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从离开晋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除了晋国哪里都不会是我的最终着落,我的命运终将是还会回到晋国去的。
这样的信念在重耳的脑海里很强烈,但是现在在重耳脑海里更多的是无奈。离开了狄国我们又能去哪里呢,是啊,一个没有家的人到哪里都是流浪。但是狐偃告诉他:只要心里有家,到哪里都不会是流浪,一个人行走的范围就是他的世界。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宽广,狐偃给重耳指出了一条路,这条路通向一个国家:齐国。
狐偃告诉重耳,齐国其实一直都想笼络晋国,现在齐桓公年纪大了,而管仲也死掉了,齐国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了,这个时候去投奔齐国一定是最好的时机。
狐偃的一席话激起了重耳内心沉寂多年的彭拜,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启程,可是十二年的时光怎么能说收拾就收拾得干净,这里还有老婆,这里还有儿子。所以当重耳跟季隗说:“等我二十五年,如果我还没有回来,那你就嫁了吧”的时候。季隗一定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要不就是重耳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看着重耳沉重的表情,季隗似乎明白了,她便回答重耳: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再等二十五年,那就是五十岁,到时候棺材板都已经发霉了,还嫁给鬼啊,我还是就在这里等你吧。
重耳和季隗的离别是痛苦的,但生离死别的不只重耳一对,还有赵衰,他的老婆叔隗和儿子赵盾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挚爱,理想在挚爱面前也不过是风一吹就散了的东西。但又没有人可以守得住挚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每一个人都必须屈膝前行。
把妻儿留在狄国,重耳和赵衰留给他们的只有坚决的背影,可是这背影里的孤独和苦楚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走在前往齐国的路上,那风霜下的眼泪早已冻结成晶。
从狄国向东而去齐国要路过一个诸侯国,卫国。这是一个与晋国结过梁子的国家,所以,这会给重耳带来不少麻烦,但是这也许不是重要的,因为卫国不会小气到把跟晋国结的怨气撒到重耳的身上。
不过,小过节卫国可能不会放心上,但是亡国之仇是不会有人忘记的。就在前几年,卫国差点亡国,要不是齐桓公出手相救,卫国可能已经消失在春秋的版图上了。这是卫国人心中永远的痛,这也是恨,这个恨卫国人是不会忘记的。而差点让卫国亡国的正是狄国,所以此次重耳从狄国而来,卫国人是非常不待见他的。首先卫文公就不按礼节接待重耳,搞得重耳在卫国都没东西吃,只能向郊区的农民讨要。
身为晋国的公子来到卫国,连国君都不待见你,那么卫国的老百姓就更加的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了。所以当重耳伸手向卫国的百姓讨吃的时,卫国的百姓直接从地上捞了一块土给他。
重耳虽说是一个流亡之人,但是身为贵族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立马扬起鞭子就要打人。一旁的狐偃一看这不得了,卫国人本来就对我们怨气这么重,要是还敢在他们的地盘上打人,那我们还能从这里走出去吗,于是立马就把重耳拉住了。
重耳这暴脾气上来了哪还管他这么多,但是狐偃的一句话就让他怒气全消:土是什么啊,土就是土地,现在百姓把土送到你手里,这等于就是上天赐给的。重耳一听,有意思,火气立马就消了,并且还向那个农民作了个揖,然后把土接过来放到自己的车上了。
在卫国发生了一点小的插曲,但并没有影响到重耳一行人,很快重耳就来到了齐国。看见晋国的公子来到了自己的国家,年迈的齐桓公高兴得很,一口气就赏了八十匹马给重耳,并且还给重耳又找了个老婆。
果然还是大国好啊,出手就是阔绰,这样的话还不如就一直待在齐国好了。重耳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想这么做。但是跟他一起流亡的人可不这么想,在狐偃看来,如果只是想得到一些荣华富贵,当初也就不会抛妻弃子跟重耳逃离晋国了。如果十二年的颠沛流离就是为了在齐国安享晚年,那当初又何必出来呢,难道是晋国的酒没有齐国的好喝?还是晋国的女人没有齐国的漂亮?
都不是!狐偃知道自己心里装的只有晋国,他坚信陪着重耳走再多的路也只是为了又朝一日能够回到晋国。
狐偃知道自己奔波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也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对于重耳想要在齐国了却余生的想法他是坚决反对的。为了阻止重耳的沉沦,狐偃背着他召集了另外几个人开了一次会议,他们开会的内容就是讨论用什么办法让重耳离开齐国。
狐偃的这个会议是背着重耳的,所以他选择了一个隐蔽的地点。不过狐偃既没有选择上不见天的地方,也没有选择下不见地的地方,而是选择在了一棵桑树下。狐偃知道这次会议虽然不是什么忤逆的事,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齐桓公也不想让重耳离开齐国。如果消息走漏了,齐桓公和重耳有了准备,那让重耳离开齐国就会更难了,所以保密工作还是有一定必要的。
狐偃觉得自己做得够缜密了,可是当他们开完会准备按照会议计划开始行动时,他们还不知道会议的内容已经走漏了。原因是当他们在桑树下开会的时候,在桑树上有一个养蚕的女人正在采集桑叶。这个人一直在树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把狐偃几个人的话全部听进耳朵里了,当狐偃他们散会离场后,她才不紧不慢的从树上下来。
作为一个采桑人,这个消息其实对她来讲是没有任何意思的,作为一个齐国人,这个消息对她来讲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人总是喜欢生事情的,采桑女并没有选择隐瞒这个跟她没有一丝关系的消息,而是选择去告诉别人,不过她的第一时间并不是通知国君齐桓公。
可能她也觉得重耳在不在齐国对于齐桓公基本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另外一个人就会有很大的影响,这个人就是齐桓公给重耳找的老婆姜氏。
重耳离开齐国,对齐国和齐桓公都是没有一点损失的,但是他的老婆姜氏就会不同了,她会失去她的丈夫。所以采桑女第一时间把狐偃设计要带重耳离开齐国的消息告诉了姜氏,在采桑女看来,自己给姜氏提供了一个这么重要的信息,赏赐应该少不了吧。但是姜氏的反应并没有像采桑女想象中的一样,她既没有要粉碎狐偃计划的想法,也没有在重耳的耳边吹枕头风要他留下来,更没有哭着闹着跑到齐桓公面前要他出面留下重耳。
姜氏是极其冷静的,她的做法可能采桑女从来没有想到过,本以为可以得到一点赏赐或信任,却不想为此而引来了杀身之祸。姜氏用她的行动告诉所有人,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先把采桑女杀了,然后再找到重耳跟他说:“你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那些走漏你想离开齐国消息的人已经被我杀了,你可以安心的去追求你的志向了。”
重耳被姜氏这一席话讲得是完全懵逼的,你在讲什么啊,能讲点我听得懂的吗?谁要离开齐国了?我吗?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离开齐国啊?
重耳确实没有想过要离开齐国,就算拉他走他都不想走。重耳已经年纪大了,他太需要安稳和安乐了,齐国现在的一切对他来讲已经很满足了。
姜氏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重耳,面对已经沉沦在了齐国繁华中的重耳,姜氏决定去找狐偃。于是,在一次宴席中,重耳被灌得烂醉如泥。这是狐偃计划的,趁着这时机,他把重耳扔到了一辆车上。
等到重耳酒醒时候,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了齐国宫殿的富丽堂皇,没有了临淄城人流不息的街道,没有了美女和酒,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荒野和狐偃几个人的老脸。本来有那么大的房子住着,本来有那么多的佣人伺候着,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趁着我醉把我带到这荒山野岭里来,重耳很生气,拿起家伙就去追着狐偃打。
重耳在后面追,狐偃就在前面跑,回到齐国去是不可能了,追着追着,一行人就来到了曹国。虽然这里比不了齐国,但总算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了。
曹国人把重耳一行人安顿了下来,风尘仆仆的重耳这个时候最想要的就是洗一个热水澡了。重耳这么想是很正常的,但还有一个人也这么想就不正常了,曹共公,因为他想看重耳洗澡。
话说曹共公为什么会这么变态呢?竟然喜欢看一个老男人洗澡,难道他是一个同性恋不成!
其实,曹共公并不是什么同性恋。他之所以想看重耳洗澡,那是因为他听说重耳腋下的肋骨是连成一片的,因为这种奇观,所以他非常好奇。
好奇的人总是想探个究竟的,但曹共公知道不能让重耳当众脱了衣服给自己看。所以他只能趁着重耳洗澡的时候看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样知道的人少,大家就不会尴尬了。
于是,这时候在曹国就出现了神奇的一幕: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脱了衣服在洗澡,另一个男人神秘兮兮的走近去偷看,看得还津津有味。
对于这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曹共公没有认识到有什么不妥,因为在他看来,重耳一行只不过是一群流亡的人,没必要把他们尊为上宾,所以尊重不尊重的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曹国的大夫僖负羁就不这么认为了,话还要从僖负羁的妻子说起。
僖负羁的老婆告诉他:“看重耳的几个随从都不像平庸之人,各个好像都是可以辅佐国家的人才。如果重耳将来回国,凭借这几个人的辅佐,那一定可以称霸诸侯。”
谁说女人的见识不如男,看看僖负羁的老婆,她就能够在几个流亡之徒的身上看到霸主之气。僖负羁的妻子之所要讲这些,是因为她看到了未来,重耳如果真的能够回到晋国称霸诸侯,那他在曹国的经历一定会铭记于心的,到时候曹国就要遭殃了,今日他在曹国所遭受到的侮辱,将来一定会加倍还给曹国的。
妻子所说的也是僖负羁担忧的,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候身为曹国人的自己怕也难以幸免。所以要趁着现在重耳还没有离开曹国就要赶快在重耳面前把自己跟曹共公划清界限,不要到时候殃及鱼池了。
僖负羁的做法是请重耳吃了一顿饭,在这顿饭中僖负羁把一块玉放在了食物中,意图很明显,孝敬您的,请收下。
来到僖负羁的饭局,重耳很快就发现了这块玉,虽然明白其中的用意,不过重耳是一个明是非的人,饭我吃了,玉还请您拿回去。
在曹国经历了一些不愉快后,重耳重新背起了行囊,踏上了他周游列国的行程。重耳一伙人先后经过了宋国和郑国,这两个诸侯虽然都是中原的诸侯国,但是他们在对待流浪而来的重耳一伙人时,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重耳来到宋国得到的待遇是和在齐国一样的,宋襄公直接就给了重耳八十匹马。但是来到了郑国的重耳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郑文公对重耳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就连郑国的大夫们都觉得这样不妥,郑文公却还是我行我素。
你既然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你,在郑国没待多久的重耳就离开了这里,而这一次重耳的下一个目的地将是一个被中原诸侯视为蛮夷的国家,楚国。
楚国在中原诸侯们的印象中不怎么好,身为中原人的重耳对楚国也抱着同样的看法,但是当重耳来到楚国的时候,他发现其实楚国并不是像中原诸侯所说的那样蛮夷。
一到楚国,楚成王就设宴招待了重耳,宴席的气氛很是和谐。饭吃了,酒也喝了,楚国为了招待重耳也是颇费了一点心思。于是,当大家都酒足饭饱的时候,楚成王向重耳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公子能够重返晋国即位,那么你将如何报答我?”
满满的都是套路啊,请我吃饭原来是想着以后还要我报答你的,这么算起来这顿饭恐怕是吃了不少的票子啊!
不过重耳现在可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个,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人家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我要怎么回答才显得比较有气质还又不失去晋国公子的身份,最主要的是还不能让楚成王下不了台呢。
现在这个时候就是考验说话技术的时候了,不过这种事是难不倒重耳的,毕竟走过的那么多路,去过的那么多国家,见过的那么多君主。
只见重耳信心满满地向楚成王回答道:“男女奴仆,宝玉丝帛,国君你都已经有了。象牙、兽毛这些稀有东西也都是你楚国的特产。而我们晋国生产的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你们楚国流传过去。所以要是拿东西报答你,我们晋国还真没有什么能让你喜欢的。”
重耳不紧不慢的说着,但是楚成王可没有那个耐性。他见重耳讲了那么多还没有讲到重点上去,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干脆的问道:“说是这么说,那你究竟要拿什么来报答我?”
重耳还是不紧不慢的回答:“着什么急啊,话说快了不是就掉了公子的气质了吗!托您的福,如果我真的能返回晋国即位的话,假如有朝一日,你我楚、晋交战兵戈相见的时候,那么我将把晋国的军队后退九十里,以此来报答国君今日的款待之情。”
孙子装完了,但是气质不能丢,话峰一变重耳继续说道:“那时要是国君还不能谅解我而退兵的话,那么我就只好亲自骑着马拿着弓箭与国君较量一番了。”
不愧是装孙子、装逼界高手,重耳的一席话把楚成王唬得一愣一愣的。我就请你吃了一顿饭,搞得你到时候打仗还要让着我啊?但是这口气还真不小,楚成王没说话了,但楚国的令尹子玉就听不下去了。现在吃着我们的饭就想着要骑着马拿着箭跟我们国君较量了,到时候要是真让你当上晋国国君了,你不还得把我们楚国都给翻了!
子玉立马向楚成王请求,趁着这个重耳现在还是个流浪汉赶紧把他杀了,不然将来后患无穷。
子玉是现实主义的,不过楚成王显然不想让这么一位人才死在楚国,。他向子玉解释道:“你看这个重耳志向远大还严于律己,会装逼还懂礼。你再看看跟随他而来的几个人,态度严谨,忠诚又能干。现在晋国国内的国君没有一个亲信,国内外的百姓都不拥护他,晋国作为中原的一个大国是不会那么轻易灭亡的,恐怕就是在等着像重耳这样的人回去重振国势,说不定重耳还真就是上天为晋国选定的那个人。被上天选定的人我们要杀他是不可能轻易就杀死他的,到时候要是人没有杀死让他回去了那就麻烦大了,还不如现在让他存点恩惠在心里,到时候真的跟晋国有什么矛盾的话也好解决问题。”
国君想的跟令尹想的就是不一样,楚成王不仅好好的招待了重耳,还帮他想好了下一站的去路。
楚国地理偏南,虽然也经常跟中原几个诸侯国有接触,但是触角还伸不到晋国去。所以要想帮重耳回到晋国,楚成王还是无能为力的。但是,只要能得到一个人的帮助,那么重耳就等于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当初晋惠公也就是得到了这个人的帮助才回到晋国即位的,这个人就是地处晋国西垂的秦国国君秦穆公。
楚成王把重耳一伙人送到了秦国去,一到秦国,重耳立马享受到了在其他国家没有享受的待遇。当初自己刚到狄国,他们就送来了两个美女,那时自己还不好意思独吞还分了一个给赵衰。后来到了齐国,组织上也是安排了一个老婆给自己,现在到了秦国,秦穆公比狄国和齐桓公还有意思,一下子给了重耳五个女人。
秦穆公实在是太仗义了,但是重耳并没有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不知道秦穆公是没有安排妥当还是故意为之,在这五个女人当中有一个是他的女儿,名怀嬴,这个怀嬴就是当初太子圉来秦国的时候帮他暖床的那个。
太子圉走了重耳来了,怀嬴又来服侍他的伯父,重耳也一点都不见外,秦穆公送什么他就要什么。怀嬴的人生就这样从太子圉的身上跳到了重耳的身上,是悲是喜我们已无从考究了。
当我们翻开历史书的时候,我们看到的都是王公贵族争权夺霸,我们看到了他们的卧薪藏胆,看到了他们的奋发图强,看到了他们的丰功伟绩,看得我们激心动迫。但当我们看到有些人的命运就像一个元素一样被镶嵌到这部历史中时,我们忘记了这些人也是活生生的在那个时代生活着的,书上短短的数十个字那就是他们数十年的人生。他们活在书里面像是没有感情的,但在现实中他们一定是痛苦的。
没有感情的他们在痛苦的活着,感情丰富的我们在惬意的品读着,这便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