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你和我进来一下。阿观你在外面把好门,我有事要问清楚。”茜如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提前列好的名单,她随手一指,让阿素坐下来谈。
“小姐,您有什么要问婢子的便问吧。”阿素看她这样,主动回答道。
“你觉得母亲待我如何?”茜如沉思了一会问道。
阿素一脸犹豫的说道:“夫人对您挺好的,从没有短缺过您的日用。还给小姐请名师授课,在外头看来,真的是个无可指责的好。”
“但是……”
凡事总有但是,阿素搅着手中的帕子踌躇的说道:“夫人与您一直不怎么亲近,虽说教导上,花销上从无短缺,但婢子总是觉得少了这么三四分的关爱,有点像完成任务一般。”
黄氏是继室,若能做到阿素所说确实在旁的人眼里已是大大的贤妻良母。
“那卢姨娘呢?”茜如问。
“卢姨娘虽说膝下只有二小姐一人,但一直颇得老爷宠爱。她与您联系不多,平日里也就是请安的时候遇到点点头。但是卢姨娘一直在讨好您,三不五时总会送点小玩意过小姐这边来。我不敢给小姐用,便统统装到匣子里,放进库房了。”
茜如托腮思索,不知从哪里窜进来的橘子又跳到了她的腿上,她一边手摸着软软的胖胖的橘猫,一边想着家中还有谁行为比较异常。
“思如平日里见我也是笑眯眯的,偏偏那次之后,她对我的态度有点微妙,好像要与我撇清关系一般。”茜如想到这,心中不快,抓了一把手里的软毛。
橘子不满的“喵”了一声。
说到二小姐思如,阿素满脸不快:“二小姐可是个好心计,小姐您有所不知,那次冬日宴便是,有些人家的小姐,听了些说辞,便不愿与您来往,二小姐可好,迅速的和人家玩成一片,离开的时候姐姐妹妹都称呼上了。”
感觉便是要代替小姐在圈子里交际了。
“她也是个心大的,看来有图谋,但是又没能学到卢姨娘的一半手段。卢姨娘多会做人呀,上下打点一点不漏,哄得住爹爹,拉得下面子,在家里除了和母亲不和,其他人那个不说她好。我这边才出事多久,思如便顺着杆子往上爬。”柳茜如想想也笑了,自己若是能有这十分之一的人际功夫和忍耐功夫,恐怕也不会是上辈子那样。
阿素见柳茜如抱着的橘猫看起来耐不住要闹了,伸手想接过来,谁知橘子一扭头又牛气哄哄的团成一团窝在了柳茜如那。
见状阿素无奈笑道:“这橘子似乎只认小姐一人,可真有趣,旁人接近它,它躲得飞快。小姐今日问这些,是否觉得府中有不妥之处?”
茜如抱起橘子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往外看了看,又回过头来说:“你瞧瞧这些小丫鬟,每天在我这说的事情可多了,就压根不怕被听见,如果背后没有人,她们有那么大胆子跑来天天说主子的八卦?这是故意要说给我听的呢。”
阿素一脸惊讶:“说给您听,那她们用意何在。”
茜如低头,看见自己抱着的橘子竟开始呼呼大睡,便抓住了它的前爪,对阿素的方向摇了一下,说道:“让我们的小橘子来告诉阿素姑娘,这是为什么?”
她停顿了一会,自己接着回答道:“我看便是要逼着我离家,或者逼着我不出门吧,至于不出门是谁拿了好处,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不做的数。但是爹爹也快回来了,我得想法子解了这禁足。你和阿观平日也多留意点院里其他人的动向。”
阿素用力的点点头。
柳尚书柳晗章已经接公差外出半月有余,此次风尘仆仆回程,便是想就这件事在累一功,以便加重在皇帝心中的重量,这是奔着副相位置去的。
尚书省仆射大人谢老即将至仕,六部尚书均虎视眈眈,柳晗章在这形势中颇占优势。
大岚朝经过连年征战,现在政务要点均为休养生息的民生工作,圣上的银袋子便尤为重要。
而他这次离大兴城半月,名义上是抽查大兴城周围田赋,实际上还秘密勘察了一处金矿密脉,这次密脉的数据图一献上,又是大功一件,恐怕在这衡量的称上,自己能加重几分。
柳晗章这么想着,抚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得意的笑了。
他回到尚书府门口时,黄氏早已在门口迎着,她脸色一喜,急急向前走了两步,又踟蹰了一下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才走到柳晗章面前。
“老爷您回到了。”黄氏话音刚落,身边闪过一道月牙白的身影扑进了柳晗章怀里,正是柳晗章的妾氏卢氏梅娘。
梅娘妩媚的桃花眼中蓄满了泪水,仰着头一脸含情脉脉却又哽咽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说道:“老爷您可回来了,妾身好生挂念。”说完眼眶的泪水便流了下来,正是美人垂泪如珠如月。
黄氏瞧这情景,手中的帕子都要拧破了,面上还要保持微笑,“卢姨娘,这老爷刚回到家门口,你在这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柳晗章看了一下两人的表情,便知在自己外出的期间,这两人又闹起来了,他板起脸厉声说道:“好了好了,先进去再说。”
一干人等方随着柳晗章和黄氏进了柳府大门。
柳晗章朝着正堂走去,面色不虞,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就想先吃个热乎饭好好清洗一下休息一会,好蓄足精神明天去和正和帝汇报,谁知还没进家门,家里的官司反而闹到了家门口了。
他大步向前一跨坐到正堂的正中间的位置上,黄氏也随着心坠坠的坐到另一旁。
梅娘柔柔弱弱如风拂柳般走了进来,先怯怯的看了一眼柳晗章,那眼神里包含了千万情绪,配着她穿的月牙白衫裙,更显得令人垂怜。
柳晗章一看便想上前安慰几分,梅娘是当年他任湖州知府的时候,他府中粮帐师爷的女儿,正经良家女,生的风流婉转,又识文解字,当年纳入府内的时候便是以贵妾礼迎之。
这十几年下来是柳晗章的一朵温柔解语花,柳晗章对她多有怜爱。
黄氏看着梅娘在下头搔首弄姿的模样,厉声道:“卢姨娘,这老爷回府的日子,你一个姨娘冲出大门对着老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梅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老爷、夫人,梅娘也是对老爷是在是牵挂,情不自禁罢了。”
柳晗章眉头一展,听得心情舒畅,但嘴上却要说道:“好端端的别哭哭啼啼。”
黄氏心中一怒,这梅娘可踩到了她的雷点,老爷刚从办完公差归来,即将上朝面见圣上,这家中事务,对外打点,都应该跟自己这个正房夫人商量,这她正打算以正事留柳晗章今晚在正房歇着呢,梅娘便哭哭啼啼的,黄氏觉得晦气极了。
如此一想,黄氏赶紧揭杆随棍上,跟着便叱责梅娘:“怎么一见老爷就哭哭啼啼,不懂的还以为我们柳家短了你吃食呢。”
谁知这句话便给了梅娘话柄。
只见梅娘转过方向,向黄氏行了个磕头大礼,泣声说道:“短了吃食倒是没有,但夫人您有所不知,妾身的金禾苑,已经多日未烧起地龙了,寒冬腊月的天,日日只有一盆炭火取暖,启初妾身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夫人要惩罚。可是从昨日开始,便连取暖用的炭火都领不回来,妾身的贴身丫鬟已经病倒了,到了今日,金禾苑已经冷得待不下去,我要是今日再不出来找老爷夫人,恐怕在金禾苑再过半日妾身便已香消玉殒。”
“卢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黄氏瞪了她一眼,匆匆解释道:“这是金禾院是地龙烟道堵了,我早已安排人去修复,应该很快就能修好了。”
“老爷,我作为一个当家大妇,有这个必要为难她吗?”黄氏也哀怨的看着柳晗章,势必要他做出决断。
这两个人都看着他,看得柳晗章头大如斗。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都是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小事。
柳晗章听罢,皱起眉头对黄氏说,“夫人,怎的如此行事,我家里主事交给你,瞧瞧你管成了什么样子。还不好好查查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奴仆敢克扣东西。”
黄氏见他不分青后皂白便责问自己,心中知道他的心早就偏到梅娘那边去了,也是这小蹄子惯会做戏,自己不过暗示外院管事婆子趁老爷不在给她点苦头吃吃,居然就被她抓住这个契机告了一状。
柳晗章见黄氏脸色有异,便猜出此事定有她手段在内,心中暗叹,他也不是好色之人,府内就一妻一妾,比起许多同僚可谓是十分克制了。
他励志要走一条名臣之路,不论从忠孝仁义到礼义廉耻,都对自己要求十分之高,认真教导儿子,孝敬母亲,偏偏就府内这一妻一妾还日日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人家讲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偏这黄氏也不是小户人家出身,但总是拎不清。
平日里还能保住气质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但凡沾到点梅娘的事,便眼睛瞪得跟个乌眼鸡似的。
如果白氏还在就好了。
想起白氏,柳晗章心情便低落了下来,想到他和白氏的大女儿柳茜如,他便沉声问道:“茜如近日如何了,之前让你将她禁足起来,她可有反省?”
黄氏见他回府便问大女儿,也没问自己这个枕边人如何,心中怄气,又只能柔声回复:“茜如这段时期看起来想开了,前几日还主动问我采购了些丫头婢子说要学着教咧。”
“那就好,待我回来我再去看看茜如。你们俩也不用等我了。今日我去大哥府上用晚饭。”
他念头一转,起身便向府门方向走去,竟是要直接离开家。
“老陈,备马,我要去大哥府上拜见母亲。”
竟是把这一摊子争风吃醋的事丢下不管了直接要去了柳汉文府上拜见柳老太太。
百善孝为先,回京怎能不先去见老母亲,柳晗章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一箭双雕,既逃离了家中争端,又得了好名声。
只可怜黄氏和梅娘两人的争端没了表演对象,只好各自气呼呼的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