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陶府上灯火通明,照得整个江陵镇都无法安睡。
最近陶家好像闹了邪祟,害人命了。
府上的家仆都拿着火把在各个角落守着,寂静之中全府上下好似在等什么人一般。
“咚咚咚”寂静的夜里敲门声格外清晰,守门的家仆警惕的开了门,看见门外来人,顿时露出欣喜,飞快叫人传话:“快传告老爷,孟回师傅来了!”
“孟回大师来了!”家仆们一阵欣喜,好似得救一般。
陶府外只站了两个人,一老一小,皆穿的白色道衣。不一会儿,一个衣着棕色的中年男子带领着几个仆人从府内匆匆而来。
棕衣男人还未走近府门就先作了个揖,然后亦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欣喜神色:“孟师傅,你可算来了!”
被唤孟师傅的老者带着身旁的小子亦回礼。
棕衣男人正是陶府的老爷,他疾步走去,又作揖,后又将身后的小女娃引出来,俯身告诉道:“快,桃儿,这是孟回师傅,这位是……”
陶老爷看着老者身旁的这位面生小弟子,顿了顿,老者才微笑扶须开口道:“哦,这是小徒,子休。”
名叫桃儿的粉衣女娃缓缓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睡着的白色小猫,一双黑黑的大眼盯着门口的来人。眼前的孟回大师,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但是像一个“葫芦”一样,剃了一个光头,体态圆润稍胖,套在宽大的道衣里憨态尽显。
这和她想象中一身清瘦仙风道骨的大师截然不同,另外她不明白一个道士为何要像和尚一样剃光头。
她又看了看一旁比她稍高的小徒,这小徒倒是没剃光头。火光下,少年站得挺直,但是他的面部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睛只盯着地面,抿着唇一言不发,整个人格外冷清,就像个木头一样。
师徒二人都让她内心失落又觉无趣,小声嘀咕道:“一个光头葫芦,一个木头桩子,有什么好看的……”
陶老爷听见了恼火道:“桃儿,这时不得胡闹!”
“本来就……”陶桃抬头欲争辩,突然就对上了“木头桩”的眼睛,她愣愣看着他,以为他生气了,但在他漆黑的眼眸却什么都看不到,连一丝愤怒的痕迹都没有。孟子休随即又垂下目光,仍一言未发,十分老实。
孟回倒哈哈一笑,宽大的手掌抚上了陶桃的头,和善的说:“丫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陶老爷叹了口气,又正了正面色,说起了正事:“孟师傅,正如上回见你所言,府上怕是来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些天家仆经常得四肢乏力的怪病,而且今早厨房里的奴仆突然就死了,这……”
孟回问:“死相呈何?”
陶桃一听,像是十分惧怕一般,抱紧了猫往陶老爷身后躲。
“哦,是这样,今早是小女先发现的,去的时候那奴仆已是一具干尸。”
孟回点了点头,便和小徒进了府寻察一番。
只是在进去之前,孟回俯身给孟子休说了几句话。
陶老爷和孟回走在前面,一路上陶桃跟在孟子休后面,目光中透着疑惑,还有些好奇。怎么看他们年龄相仿,他为何不怕呢?
“喂,你是什么时候跟着‘葫芦’的?”她问,但是对方并未回应她。
她想了想,又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孟师傅的……”
孟子休才开口说话,童声中透着着清冽,“两岁。”
陶桃很惊奇,这木头桩子说话了!瞬间激起了她的兴趣。
“那你们经常这样除妖邪吗?”
对方点头。
“葫……孟师傅有妻儿吗?”
对方摇头。
“道士是不是都不结亲啊?”
对方沉默一会儿,才道:“不知道。”
“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对方:“……”没有回答她。
“你不怕吗?”
“怕什么?”
陶桃睁大眼睛道:“鬼啊,你不怕吗?”
本来一路上在观察四周的孟子休收回了目光,沉默地看着身旁的陶桃,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它叫什么?”
陶桃被岔开话题,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孟子休指了指她怀里的白猫。
“哦,它叫阿雪,因为长得雪白雪白的。”陶桃愉快的摸了摸睡觉的猫。
孟子休看着猫,没说话。
陶桃倒是不休不止:“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怕不怕鬼啊!”
孟子休停下了脚步,冷清道:“怕?”
说着,他突然迅捷伸手,竟一把夺走了陶桃怀里的猫。
陶桃看着自己的爱猫被孟子休粗鲁地提在手里,吓了一大跳,大呼:“你……你抢我的猫干什么?”
孟子休黑如夏夜的眼睛淡淡的看着这只被晃醒的猫,道:“你不是问我怕不怕吗?”
“你这木头说什么?你把阿雪还给我!”陶桃的小姐脾气上来了,追着孟子休向前跑去,可这木头跑得实在太快,四体不勤的她自然是怎么都追不上,恼怒的她大吼大叫起来。
“好啊,枉我以为你老实,你居然这样欺负我!%¥&*#……”
走在前方的二位长辈因身后的吵闹停下了脚步。
陶老爷一见自家女儿没有仪态的追着对方小徒大吼大叫,气得不行,便大吼:“陶桃!你简直胡闹!”
陶桃一见爹爹生气了,嘴巴一瘪,委屈得不行,立马大哭:“是他,死木头抢我的猫!还不还给我!”
孟回见孟子休手上提了一直疯狂挣扎的猫,轻轻叹了口气,唤了一声:“子休。”
“师傅。”孟子休向孟回走去,把猫给了师傅。那猫奇怪的立马没有挣扎,乖乖趴在孟回的怀里,但是浑身在轻抖着。
陶老爷愣了愣,解释道:“阿桃一直喜欢猫,前不久执拗的要养,所以……”
“嗯,这是一只好猫,”孟回盯着猫的眼睛,微微一笑,缓缓道,“就是不太适合丫头咧。”
陶老爷疑惑的盯着孟回,但不一会儿便明白了孟回的意思,该不会是……?
但是小孩子就不明白了,陶桃急道:“为什么阿雪不适合我?我就要阿雪!爹爹,这两个江湖骗子就想骗我的猫……!”
陶老爷看着孟回思索着,恐怕这孟师傅早就看出了这猫是个什么东西,一直不说也是怕吓着女娃。
“好了好了,”陶老爷面色和缓了些,走过去安慰道,“师傅意思是说这猫病了,厨房里的李婆婆就是染了病,爹爹再给你买一条好不好?”
孟回师傅和蔼的笑了笑:“丫头,你这猫是不是天天嗜睡?”
陶桃抽泣着,目中泪光闪烁,想了一会儿才可怜的点点头。
孟回还没问完,另一旁就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你不放它走,它的病会传染,最后恐怕大家都活不长了。”一旁的孟子休冷清道。
一听到“活不长”几个字,陶桃当即大哭,弄得陶老爷和孟回都尴尬无比,孟回朝孟子休咳了咳,孟子休才意味不明的将目光看向了别处。
最后,在几人的连哄带骗下,陶桃才答应把猫送走。
众人送孟回师傅和徒弟到府门口。
“孟师傅,今夜劳烦,真是多谢了。”陶老爷作揖,一旁的小女娃仍抽着气。
孟回师傅和孟子休还礼。
“陶老爷就不必相送了。”二人向陶老爷作别,临走的时候,孟子休侧过头,余光扫过眼睛红肿的陶桃,一直紧抿的唇居然弯出了一个狡黠的弧度。
陶桃愣愣盯了好一会儿……这个家伙,明摆着欺负她呢……!
“呜哇……!”陶府瞬间爆出了无法收拾的哭声。
……
二人走远了,孟子休问:“师傅,这猫妖……啊!”
还没等他问完,孟回一巴掌就拍了他的头,刚才陶府的和善全无,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让你抓猫,你不会温和些?吓女娃做什么?”
孟回摇了摇头,叹息的走到前面去,嘴里尽念些孟子休听不懂的话:“……唉,现在如此这般……长大怎么办……难啊……”
“?”孟子休不懂地盯着师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