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从跳跃开始四个小时后,负责飞船姿态控制的洛寺须?达哲,发现跃迁引擎输出功率骤然减小,然后停机。突如其来的状况牵动了飞船上每一个人的心,但是除此之外,飞船没有发生任何故障,唯独跃迁引擎离线且无法唤醒。最离奇之处还在后面,失去了跃迁引擎支撑,飞船依旧维持着跃迁状态向着未知的地方进行跳跃,而且超过了预定能达到的最大跳跃时间六个小时后依旧毫无离开跃迁的迹象。除了祈祷,飞船上的人竟没有任何可以实行的办法,稍有异动,船上的所有人只会随着剧烈的爆炸化作数不清的粒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外部观测是完全失效的,连定位系统也无法确认曙光号的位置,而飞行记录仪甚至一会儿认为飞船飞行了预定路线的上万倍远的距离,一会儿距离又变成了负值。直到总共过了大概有十二个小时,才有了新的变化。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洛寺须对着屋里的听众说到。
莫名的心悸感笼罩了船上每一个人,就像是突然被人从空中扔进了海里,而且无法浮出海面,浑身每一个地方都在难受,却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舒服。视野中一切似乎都在变得扭曲,包括人和舱室,眼里的一切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却又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样的时间说不清楚持续了多久,似乎那一刻时间也都失去了意义而无法估计,这是死亡的征兆吗?这艘飞船,是不是,和我们一样,终于到了寿命的尽头?那一刻,达哲心中是这样想的。
最后,一阵剧烈颤动,飞船猛然脱离了跃迁状态回到了正常宇宙,平稳而缓慢地漂浮着。瞬间的变化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劫后余生的侥幸感和虚脱无力的感觉。勉强恢复了下,所有人立刻回到了岗位。
除了跃迁引擎彻底报废,飞船其他功能还算正常,主护盾发生器损毁,武器系统基本离线,但是常规推进系统和扫描探测系统正常。
众人初步的判断,是飞船停在一个巨大的恒星边上,这个恒星系内有一个原生文明,在其从内向外第四颗行星上,其拥有两颗卫星。而该存在文明的行星轨道表面仅有少量探测器存在,未发现高等星际文明迹象。无法接收到来自原本世界的任何信息,当地星图也无法和已知任何星图对上。反正,这个地方,除了未知也只剩下未知,更坏的消息是,生态循环系统完全破坏,众人没法在外太空长时间生存。迫不得已,只有启动了伪装与隐形系统,降落到了行星内部。
“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这个星球的人其实早就迈入了太空,但是仅此而已,不肯再向外多迈一步。我们的飞船在行星内行动了多次,除了有一次光学迷彩失效了下被当地人当成了ufo,变成了当地一个怪谈,其他时候完全没有被发现过。”老头说到这里有些感概。
“请问你们现在把飞船藏哪里了?”听着这天方夜谭一样的故事,盐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来到星球上一年左右,我们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而且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我们既无法联系上原来的世界,也没法修好我们的飞船而飞船的能源也在逐渐耗尽。所以,我们彻底在这里定居了下来,除了两个人内部成婚,我们都与当地人结合,并且有了后代。
那两个人,则独自长时间驾驶飞船隐藏在恒星的边缘,减少能源消耗并且借助恒星避免在没有开启伪装系统下被当地人发现。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短程冬眠,因为无法长时间存活,而且每隔一两年还会悄悄降到地面来把我们给他们准备的生存物资搬运上去。又过了十来年,我们其他人也开始轮番回飞船上,借助飞船的条件,进行一些资料的整理和研究,为以后做准备。
可是,三十七年前,那是我们来这里的第十七年,那个夏天,一共六个人在飞船上,回到我们来的时候那里,展开为期一个月的循环研究,那是少有的我们上去比较多人的一次,也是,我现在最后悔的一次。
老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又流下了泪水。
那天,我正在借助量子通讯设备和他们进行例行通话,我和西玛还在讨论她说看见的恒星表面刚刚出现的像波纹一样晃动的景象是什么,然后我就失去了和他们的联系。通讯器那边瞬间变得死寂,我疯了一样吼着他们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没有回音。那天晚上,还留在这里的五个人,连夜聚了一次头。不需要说话,仅仅是看见对方的眼神,我们已经明白,他们完了,而我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彻底失去了和家乡的联系,只剩下我们手中残存的零星资料。而在太空里面的六个人,除了西玛和严索姆,其他四个人,都已经有了家人,可他们的孩子,再也等不到父亲回家了,甚至不知道他们父亲去了哪里。
幸存的五个人,那天之后,就开始逐渐减少了联系,我们在此之前的人生是怎样的,都不重要了,只需要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就好。
“直到,”老人顿了一下,“三十一年前,我在新闻里面看见了七国联邦的旗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我也无力去调查任何东西。所以我找到了正在读书的儿子,交会了他一些东西,然后把一些资料交给了他,并没有告诉他理由,只是让他去做他认为他应该做的,再然后的事情,就像你们看见的那样了。”
“那,现在这些还幸存的人……”菲雪理话刚出口。
“都死了,”老人摇了摇头,“我们年龄都太大了,我算比较年轻的一个,现在也都接近八十岁。他们都葬在这个城市,虽然在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个小镇,但这不仅是我和梦盈她祖母认识的地方,也是我们最开始到达和隐居的地方。如果你们想见他们,明天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该你们了。”老人转头看着夏海和林忆风,等待他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