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寒回到医院,天色完全黑了。
吴妈依旧没醒,守在病床前的人换成了赵如诗,却不见周虎的身影。
赵如诗见他黑着脸,从外面进来,一副浑身提不上劲的样子,猜想他此次去拿行李,定是遇上了不愉快的事,莫非他去了陈府,想与陈小姐见面,结果没有见着,还吃了闭门羹。
“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你也生病了吗?”明明应该算是关心的话,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又偏生一种漠然的感觉,不冷不热,听来别扭。
“我没有生病,也没哪不舒服。”
病是没有不假,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加上连日的劳心劳肺,更使他身心疲惫,倦意外露。
“行李拿回来了吗?”她问。
“没,丢了。”他似叹气地说。
“丢了?怎么会丢了呢?被人偷了吗?”赵如诗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那手提包里可有她此次出门在外的全部家当。
“不知道,我去时,已经不在了。”思寒不想过多解释,结果已是这样,多说也无法去改变。
“完了,完了,全完了!”赵如诗一脸的沮丧。
思寒头回见她神色如此紧张,莫非丢失了重要物件?
“你丢了很贵重的东西吗?”
“嗯!”赵如诗嘟了嘟嘴,眼圈发红,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具体是些什么?”思寒试着了解。
“当然是钱啊,还有,还有一对耳环,手镯,吊坠,全都在包里。”
“这些价值都不菲吧!”思寒对女人平时穿戴用的细软之物并不十分在意,只不过大部分女人都喜欢穿金戴银,在他眼里,只是将其当成是一种装饰点缀而已。
“那是自然。”赵如诗恼火得很,气得一跺脚。“早知道会丢,还不如戴在身上好了。”
这世上当然只是前悔,没有后悔。
这一路上寻来,途中需经过不同军阀管制区,本就不太平,一个女人出门在外,穿戴奢侈太显眼,容易被坏人盯上,恐遭不测,因此,她就没有戴这些在身上,结果还是弄丢了,真是倒霉透顶。
“钱财乃身外之物,现在既然丢了,难找回来,只能是想开点。”思寒安慰起她来。
“不是你的东西,你当然不心疼!再说了,没有钱咱们几个怎么生活?说得这般轻巧。我们几个人回去的路费,路上的吃穿住用,哪样不用花钱?这钱你有吗?”
“……”思寒不经意间将手插-进口袋,兜里只剩两块大洋,他只能表示无语,完全没了底气,接不上话来。
“我早看出来了,你连饭钱都是去找人借的,真搞不明白,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一点金钱概念都没有,真不知是该赞美你,还是该鄙视你!”
赵如诗不知是从何知道他用钱方面拮据,她的话显然激怒了他。
“我不想跟你吵,钱的事,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我是在跟你吵吗?”赵如诗是个直性子,认为自己只是就事论事,绝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这不是吵是什么?也不看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什么态度嘛!思寒想着,就冷冷地开了口:
“随你的便!”
“喂喂喂!那钱的问题,你短期内解决得了吗?这路上开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哦。”赵如诗仍揪住钱的事不放,笃定他除了找人借,没法子可想。她也不知他在这地方,人缘好不好,有没有人肯借他一大笔钱。
思寒这几天为钱的事正发着愁,结果被她这一紧逼,脸色瞬时变得异常难看。
她见他背过身,完全不理会,继续埋怨着说:“早知道你呆的那破地方,那么不安全,那么不牢靠,当初就直接去住店好了,那样啥事都不会发生,钱啊,行李也都不会丢,吴妈更不会受伤了。”
望月轩,怎么说都是他生活了两年的地方,今朝被人毁坏成那样子,心里头本来就不是滋味,现在又被赵如诗说成破地方……
他真是被她这番莫名其妙的抵毁与数落给气死了,没好气地回道:“好像我没请你去住吧!”
丢下这句话,思寒将身子背向她,似有种不想继续呆在这病房里,欲转身离开的冲动。
赵如诗见他突然间生起气来,盯着他的后背,明显感受到他竭力在隐忍,一时之间,她哑然无语。
钱没了,连同贵重首饰物品一起丢失不见,她心里的确是很不爽,可细想这件事,自己多少也是有责任的,若不是送吴妈来医院救治,走得匆忙,若不是自己烧得稀里糊涂,昨晚上车之时,就应该记得将手包随身携带,所以现在东西弄丢了,不能将责任完全归咎于他。
想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情绪化。
只是,现在讲什么都晚了。
看他这样子,自己无法正常与他沟通。好不容易今天他对自己的态度上有些许改观,让自己心里感受到一丝关怀温暖,为了丢失钱物这事,犯不着弄得红眉毛绿眼睛,不可开交。
赵如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决钱的问题吧!
此时门推开来,差点撞上站立在门旁的思寒。
“少爷,你回来了!”
推门的是周虎,他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这上哪去了?”思寒面无表情地问。
“我,下午去了趟电报局。”
“你拍电报去了?”思寒马上转头看向赵如诗,这明显是她授意去的。
没有跟他打声招呼就把这事办了,思寒有些不大高兴。
“你放心,有关你在这儿所发生的事,我只字未提。”赵如诗见他仍不放心,吩咐道,“虎子,你把我给你写的那张纸拿出来,给他看。”
周虎从兜里摸出一张医用处方纸,把它递给思寒。
思寒半信半疑,接过纸笺展开,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几行字。
“吾等平安抵鲁,与文天少爷聚首,并告之家母病重,盼其早归。吾见其一切安好,家人勿念!现已达成共识,择日即刻返家。”
落款为儿媳如诗敬上。
他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是发给家父的电报,言简意赅,也确如她所言,对来这儿她所看到的、发生的事,内容中完全没有涉及,就连吴妈受伤的事也没汇报给家里知。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抬起头来回看了赵如诗一眼,心里头暗忖,这个女人行事很有分寸。
先前一直怕她背地里向父母亲告之自己的真实现状,令自己难堪,看来或是自己多心了。
周虎似乎感受到少爷与如诗小姐之间火药味十足,自己进门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他不好直接问。
“少爷,你说出去拿行李的,拿回来了吗?”
思寒面露难色,不知作何回答。
“虎子,别提这事了,咱们的行李全都被人偷了,你家少爷正烦着呢!”赵如诗替他解释着。
周虎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是心一沉,一时怔住。
“什么人干的?我去找回来。”
“你别冲动,这里可不比在家里,不能胡来。”赵如诗变得紧张起来,在即将返程的这个节骨眼,怕他惹出事端,急忙出言制止。
“那咱几个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吗?我娘的治病还不知要花多少钱,这上哪弄钱去呢?”
“你家少爷说,钱的事,他会想办法解决。”赵如诗朝着思寒站立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虎子,你安心照顾你娘,别的你甭操心,眼下这个困难只是暂时的,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思寒接过话,轻声说道。
虽然他对于在何处能弄来钱,心里没底,但在赵如诗面前,仍表现出一副不被她看扁的姿态,不想被她轻视。